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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邯鄲城,一行人策馬往南,我們的目的地是清水村。
我和皓兒坐在馬車上,三名隨從騎馬,趙慕時而策馬時而在馬車?yán)镄ⅰp﹥弘m不知此次為何出門,卻對沿途風(fēng)光興致盎然,一路上與趙慕混得諳熟,玩得不亦樂乎,歡聲笑語不斷。
驕陽當(dāng)空,日光毒辣,大地干得像要裂開。
如此日頭,累得人仰馬翻,尤其是皓兒,神志昏沉,體力不濟(jì)。
行了三日,這日黃昏,趙慕?jīng)Q定停下來好好歇一晚。
三名隨從身手高強,原為游蕩世間的劍客,后被趙慕收為麾下,一為千夙,一為墨痕,一為高摯。夜幕落下,繁星漸起,三人帶著野味和野果回來,接著架起篝火,洗凈野味支在火上烤。肉香飄散,皓兒饞死了,不停地吞咽著口水。
“這只小鳥烤好了,你先嘗嘗。”千夙樂呵呵地看著皓兒,將手中的鳥兒遞給他。
“謝謝。”皓兒喜滋滋地接過來,傻乎乎地笑著,不客氣地啃起來,“好香啊……”
“慢點兒吃,沒人跟你搶。”我摸摸他的頭勸慰道。
墨痕手中的野雞烤好了,遞給趙慕,“公子先吃。”
趙慕含笑接過來,掰下雞腿遞給我。我輕咬了一口,齒頰留香,味道不錯。
此地乃山野之地,一條小河緩緩流淌,水流翠綠清澈,沿岸遍布大小不一的鵝卵石,往上是郁郁蔥蔥的柔軟草地,赤足行走,頗為舒適。不遠(yuǎn)處是延綿數(shù)里的樹林,更遠(yuǎn)處是煙云繚繞、層巒疊嶂的山峰。
吃飽喝足,趙慕和三名隨從下河擦臉洗腳,我為皓兒簡單地擦了擦,除去這幾日的汗水和臟污。之后,一行人躺在草地上歇息,以天為被、以地為席,頗為愜意。
夜幕低垂,野外的晚風(fēng)頗為清涼。
皓兒似已睡去,氣息漸沉。我悄悄起身,行至河邊,坐在一處較為干爽的草地上,靜聽清脆的河流水聲。
不久,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我知道來人是誰,沒有回首。
他在我身旁坐下,言語溫柔,“皓兒累壞了,睡得很沉。”
我的目光仍舊落在波光粼粼的河流上,“歇息一晚,應(yīng)該就沒事了。”
“若非我知道皓兒是堂堂男兒,必定以為皓兒是女兒身。”趙慕低笑,興致頗高,“容貌清妍,天生麗質(zhì),看來皓兒的容貌傳承于你。”
“男兒郎擁有如此美貌,或許是福薄之相。”我嘆了一聲。
此次隨他出行,為了避人耳目、隱藏身份,我喬裝為男子,皓兒則姑娘家打扮,呼我為“父親”。出行那日,當(dāng)趙慕和三名隨從看見皓兒,那驚艷的神色,我記憶猶新。
趙慕輕笑反駁,“依你之意,我也是福薄之相?”
這男子真不是一般的自負(fù),我側(cè)眸淺笑,輕啟雙唇,“與公子相較,只怕皓兒的容貌更有女子的嬌媚。”
他點頭,贊嘆道:“再過幾年,皓兒必定顛倒眾生。”
我不語,心中暗嘆。此招雖然兇險,可是為了安全起見,我不得不這么做,只要掩飾得好,皓兒的秘密就不會露出破綻。即使趙慕對皓兒的容貌驚為天人,也應(yīng)該不會懷疑什么。
出行三日,素來清爽整潔的白衣公子趙慕,平添三分落拓意氣。白絲輕袍覆體,領(lǐng)口微敞,胸口微露,他抬高一腿坐著,姿勢瀟灑不羈。不經(jīng)意間,我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肌膚,心中一慌,觸之立即移開,眼角余光則看見他的眉宇含了絲絲自負(fù)的笑意,心下不由得又氣又惱。
“還要幾日才到清水村?”不自在間,我連忙問道,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照我們的行程,兩日后便可到清水村。”他靜靜回道。
“為什么要到清水村?”
“你真想知道?”
我鄭重地朝他頷首,“你說尋找天劍已有頭緒,若無不妥之處,公子可否相告?”
俊眸黑亮,他望向蒼穹,“要尋天劍,必須先找齊三枚玉璧。”
心中震驚萬分,他竟知曉此等機密。我卻只能掩下震驚,迷茫不解地問道:“難道玉璧是尋找天劍的關(guān)鍵之物?”
趙慕眸光一凝,“齊聚三枚玉璧,尋劍就成功了一半。”
我又問:“照此說來,三枚玉璧在清水村?”
他輕輕點頭,忽然間神色凝重起來,“找齊玉璧,絕非易事。”
“為何?”
“還是不要說這事了,我相信,事到臨頭總有法子的。”
為什么突然不說了呢?防備我嗎?我本想多問一點兒的,但又擔(dān)心他瞧出破綻,便靜靜不語。
趙慕亦不言語,任夜風(fēng)吹亂他的頭發(fā),吹起他的寬袖,吹皺他的眉宇。我側(cè)眸瞅著他,發(fā)覺他的神色變了,眼角眉梢堆積著絲絲縷縷的傷感,眸子深處潛藏著難以言表的孤寂。
我心中輕嘆,名動天下的當(dāng)世第一公子竟然為情所困,為了一個女子郁結(jié)于心,這么多年來,他一定很不開心,一定承受了別人難以想象的孤獨與情殤。
心生惻隱,我有心開解,“公子是否又想起那個女子?”
他猛然回神似的,失落的笑意點綴在臉頰,“任何事都瞞不過你的雙眼。”
“我想,尋劍一事了結(jié)后,公子該有所決定了。”
“決定?”趙慕冷然一笑,望著夜色下光影變幻的河流,眸光幽深,“她已嫁做人婦,縱然我有決定,也無法改變什么。”
驚訝之余,我自覺說了不該說的話,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可是,既然心上人已為人婦,他為何仍然念念不忘?他明明知道沒有任何結(jié)果,為何還要苦苦等候?他甘愿一世為情所傷嗎?
河面上點綴著銀白色的動人光芒,猶如碎銀一般。
他神色悵然,唇邊勾起若有若無的笑紋,“初次見她,是在宮中的花苑。伊一人獨行,從湖的那邊緩緩走過來,容顏清美,那細(xì)致的眉間卻有淡淡的憂傷。我記得,當(dāng)時伊穿著一襲純白的蟬衣,籠在伊的身上就像一陣輕煙,裙裾從草地上輕盈地曳過,仿似白霧飄過,很美很美……當(dāng)時我并不知伊是誰,只覺得伊明媚而又憂傷,美如輕煙,一陣風(fēng)吹來就會飄散。”
趙慕的描述,深情款款,低沉的嗓音在靜謐的夜里尤其惑人。
他溫柔的神色在變幻的光影中迷離如花,“其后,我還見過伊兩三次,當(dāng)我打算奏請父王娶伊為妻時,卻得知伊將遠(yuǎn)嫁他方……一切都已來不及……”
我感動于他的用情,“當(dāng)時你為什么不向她表明心跡?”
他凄冷一笑,“伊出身寒微,我知道父王一定不同意,猶豫了幾日,當(dāng)我想通了,一切卻已改變。再者,當(dāng)年的趙慕不若今日,現(xiàn)下想要什么,父王都會給我。那時假若我真的奏請父王,想必父王也不會同意我娶她過門。”
原來,這段情只是他的一相情愿,那個女子果真一無所知。當(dāng)她知道當(dāng)世第一公子趙慕的癡情,會不會感動?會不會扼腕嘆息?
然而,她究竟怎么想,無從得知了。
我決意點醒他,于是道:“公子位高權(quán)重,乃朝堂肱骨,文韜武略,英武睿智,趙國國勢系于一身,公子又怎能為情所困?再者,那女子既已是他人婦,公子可以不成家,但須為家國籌謀,如若自傷自憂,那便是公子心胸狹隘、故步自封,如此當(dāng)世第一公子,不是寐兮敬重的趙慕。”
趙慕凝望我,目光像是冰湖下的激流,寒氣透出。
如此凌人的眼神,我心膽驟寒。
良久,他突然拊掌,低笑,“寐兮果然與眾不同,不過你以為三言兩語就可以讓我忘記她嗎?”
我眸光一動,道:“忘記一個人,很難,我并非要公子忘記她,只是讓公子時常告誡自己:伊人已去,再如何執(zhí)念也只是鏡花水月。假以時日,公子必能忘記她,再者,公子若能成親,相信這份情會淡忘得更快。”
“絕――不――可――能!”趙慕重重道,一字字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
“若是如此,公子只會一世悲涼,淪為他人笑柄。”我從容冷笑,笑意鄙夷。
“你當(dāng)真想幫我?”他略略靠近我。
“公子有何吩咐,寐兮竭盡所能。”
趙慕的俊眸暗沉深邃,釋放出夜之魅惑,扣人心弦,“好!現(xiàn)下你便可幫我一事,閉上眼睛。”
心底詫異,我不知他要我如何幫他。但見他嘴角浮現(xiàn)的冷笑,我將心一橫,閉上雙眼。
涼涼的唇觸上我的雙唇,與此同時,一只手臂攬住我……心神震動,我立即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已被趙慕擁在胸前,而他正肆意地吻著我,廝磨糾纏。我左閃右避,雙臂撐在他胸前,使力推開他,可是他就像銅墻鐵壁一般紋絲不動,反而以右掌扣住我的后腦,更狂肆地吻我。
原來,他所說的“幫他一事”,便是如此:找一個替身,解他相思之苦。但是,他的心上人與我縱然都是女子,卻也截然不同,即使閉上雙眼,也不可能感覺相同呀。他隨便找一個替身,將萬千情絲灌注于我,那么,他堅守多年的深情,果真刻骨銘心嗎?果真不可動搖嗎?
我很懷疑。
憤恨難當(dāng),我真想扇他一耳光,可是又一想,若我真這么做了,就真中了他的計――他這么做,必定是討厭我方才的說辭而故意羞辱我,令我打消幫他解開心結(jié)的念頭。
雖是自取其辱,但我也不想讓他看扁。思及此,我不再掙扎,任憑他放肆,只是睜眼觀察著他的神色。
趙慕如癡如醉,狂吻變得如風(fēng)般溫柔,見我緊閉著嘴便以舌勾挑著我的唇線,緩緩流連,緊接著,他的唇上移至鼻尖,順勢再上,輕吻眉心、眼眉,輕柔而憐惜――是的,我能感覺到他的憐惜與動情。
他炙熱的鼻息噴在我臉上,燙人得很。如此親密,我不知不覺地火燒起來,臉頰火熱,氣息不定。驀然間,下頜一痛,原來是他本扣著我的后腦的手轉(zhuǎn)而扣住我的下頜,我被迫張嘴,他的舌趁勢滑入,就像指揮千軍萬馬似的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他靈巧熾熱的唇勾起可怕的旋風(fēng),我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無力支撐。
熱浪涌起,將我淹沒……
窒息的感覺消失了,我略略清醒,趙慕的吻依然緊密,卻已不似剛才那般狂風(fēng)暴雨,他的眼角卻有涼薄的笑意,一下子掐斷我心中隱隱顫動的琴弦。
我從未感受過如此震撼的熱吻,但是,我只是解他相思之苦的替身,他怎能這么做?
心中騰起怒火,我惱怒地推開他,他向后仰去,雙臂撐地才不至于跌倒。
趙慕的意態(tài)放浪形骸,冷鄙一笑,“既然你想幫我,這就是幫我的最好方法。”
我橫眉怒視著他,“你太過分了!”
話落,我起身,離開。
接下來的兩日,我不理趙慕,他也不理我,不說一個字。
既是尷尬,也是惱怒,我更不知如何面對他。如此情形,也許便是他所想要的,他不想讓我再在他面前提起那個女子,再勸解他。
抵達(dá)清水村的時候,霞光鋪陳在西天,仿佛燦爛的綢幔迤邐天際,美得氣象萬千。
向村民打聽了云氏酒池的方向,接近清水村東側(cè)清溪的時候,突然聽見隱隱的打斗聲。我們立即趕過去,但見兩方人馬正激烈地纏斗,黑衣人和青衣人皆有十余人。
樹木參天,淺草沒足,遠(yuǎn)處炊煙裊裊,清溪淙淙流淌,風(fēng)光秀麗,怡然靜好。溪畔坐落著幾間竹舍,林蔭掩映,實為一處隱世的絕佳所在。
此時此刻卻充斥著打殺與血腥。刀光劍影,招招兇狠,雙方互有傷亡,一時間未能分出勝負(fù)。他們也是為了玉璧而來的嗎?主上又是何人?而酒池的主人呢?
千夙、墨痕、高摯三人本想上前,卻被趙慕阻止,先看清情況再說。
金戈聲中突兀地響起一聲響亮的口哨,剎那間,黑衣人撤招收勢,紛紛后退,退出這場打斗,最終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如此神速!如此詭異!
為什么黑衣人自行消失?我轉(zhuǎn)眸望著趙慕,但見他平靜地目視這一切,臉上瞧不出任何動靜。
正自尋思間,一位面貌普通的女子從竹舍走出來,表情冰冷,左臂上有一道劍傷。這女子是誰?難道就是云氏酒池的主人?
她的身后,走出來一位青衣男子,身材孤瘦如竹,眉宇間泛著隱約的陰郁之色。
是他?
是他!
心中微震,我將皓兒掩至身后,皓兒不滿地掰開我的手,倔犟地站在我身前。
我心虛地垂首,拉著皓兒步步后退,躲在趙慕身后,希望那青衣男子的目光不要移向這邊。
趙慕狐疑地看我一眼,對于我的舉動很是不解。
皓兒低聲嘀咕道:“母親,那人不是公子雍嗎?”
趙慕顯然聽到皓兒的話,卻無動于衷。
吳公子雍竟然沒有死!他是如何逃出三國聯(lián)軍追捕的?他來到這里,也是為了得到玉璧、奪取天劍吧,然后圖謀復(fù)國大計。
那女子皺了眉,握住左臂的傷口,咬牙道:“你們是什么人,我不管,我這里是釀酒的,不歡迎你們這些打打殺殺的人。”
吳公子雍冷笑道:“云酒娘,你不怕死,難道你的女兒也不怕死嗎?”
她果真是云酒娘。聞言,她面色劇變,顫抖著問道:“你把酒兒怎樣了?”
“你的女兒已是半死不活,你又何必在乎她的生死?”吳公子雍一派悠閑地說道,“不過你若不交出玉璧,你的女兒就會死無全尸。”
“你――”云酒娘怒不可遏,卻又拿他沒法子,一時間六神無主。
“你慢慢考慮,不過我可沒多少耐性。”吳公子雍威逼道。
“吳公子,欺負(fù)孤兒寡母的事,虧你也做得出來。”趙慕終于出聲,聲音清朗,滿是鄙夷。
許是吳公子雍沒料到被人道出身份,面容陰冷。他的下屬憤然罵道:“你是何人?竟敢管我們公子的事!”
墨痕冷笑一聲,“天下不平之事,我們都管得。”
那下屬又盛氣凌人地說道:“天下不平的事多了去,你們管得了那么多嗎?識相的趕緊走,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千夙哈哈一笑,“我們就是不識相,你能把我們怎么樣?大卸八塊還是五馬分尸?”
吳公子雍略抬手臂,制止屬下再多言。趙慕瞥了一眼千夙和墨痕,朗聲道:“吳公子,今日有我在這里,你休想欺負(fù)人家孤兒寡母。”
吳公子雍笑問:“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趙慕淡笑,“賤名何足掛齒?吳公子若要我罷手不管,須讓我心服口服。”
“你強出頭,無非也是為了玉璧,你我根本沒有區(qū)別,何必假惺惺地扮好人?”吳公子雍冷冷譏笑道。
“我一向光明磊落,跟你這種小人是云泥之別。”趙慕淡笑應(yīng)之。
吳公子雍上前幾步,瞇起那雙奸詐的眼,“既然公子喜歡強出頭,那我就成全你。若你能打贏我,我便離開此地。”
趙慕亦趨前三步,從容笑道:“爽快!”
兩人默然對視,眼神靜止,卻有一股殺氣沖天而起。
西天的霞光褪去,暮色合籠,林間漸起薄霧,燥熱的村野彌漫著肅殺之氣。
趙慕眉宇間淺笑吟吟,絲毫不將對手放在眼里。
吳雍的眼中殺氣騰騰,因?qū)κ州p藐的態(tài)度而漸生怒氣,臉孔緊繃。
瞬間,吳雍疾步奔來,手執(zhí)銀劍,逼近之際,突然翻轉(zhuǎn)劍身,直直地刺來。趙慕仍自不動,就在劍鋒逼近胸口的剎那,突然反仰身子避其鋒芒,與此同時抽出腰間佩劍,錚的一聲,寒光閃過,挑開對手的劍鋒,急速攻向吳雍的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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