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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舊影(9)
林雨桐的醫(yī)藥箱, 不是西醫(yī)那種帶著紅十字的急救箱,而是中醫(yī)大夫用的木頭箱子。四爺幫林雨桐提著箱子, 跟著徐麗華就往外走。
拐過彎小楊還跟林雨桐和四爺打了個招呼:“房東先生和太太要出門啊!憨崽剛從這里買了西瓜,看來要便宜他一個人了。”
林雨桐擺擺手:“不能便宜了他,晚上我們就回來。”說著,還朝店里瞧了瞧, “怎么沒看見春姐?”
小楊尷尬的笑笑:“房東太太就愛取笑人。”
林雨桐呵呵一笑, 腳下不停:“還不好意思了。”
徐麗華就朝小楊看了一樣,轉(zhuǎn)臉問林雨桐:“林大夫可真是平易近人, 沒有架子。我來請您, 原以為要費些周折的。”
林雨桐如何聽不出這里面試探的意思。她過來一請,自己就跟著去, 她就帶了疑心,覺得自己是心虛所以不敢不跟她走。可要是自己扛著不去, 她又得覺得自己是知道被抓住把柄了, 心里膽怯。這跟疑鄰盜斧的道理是一樣的。按照有罪的推論, 自己怎么做, 她都覺得有問題。林雨桐語氣里帶著幾分嘲諷:“徐記者更信西醫(yī), 早把中醫(yī)這點老規(guī)矩給忘干凈了吧。”
徐麗華愣了愣,才要說話,見已經(jīng)到了巷子口。車就停在路邊,她先去將車門打開,請林雨桐和四爺坐到后座,她自己則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 關好車門,示意司機開車。之后才扭頭問林雨桐:“我十二歲就去了美國,對這些東西還真是知道的不多。愿聞其詳!”這夫妻的態(tài)度十分奇怪,今兒她倒要聽聽她會怎么說?
林雨桐往后一靠,將車窗上掛著的簾子拉開,好叫四爺能看著兩邊的街景,好歹能判斷出此行的目的地。她的動作漫不經(jīng)心,徐麗華也沒怎么在意。只被林雨桐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咱們古代的中醫(yī)大夫,其實就是一種在自給自足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氛圍中成長的自由職業(yè)者。他們浪跡江湖,四海為家,流動性大,而且飄泊不定。這樣的謀生方式和職業(yè)特點造就了跟他們對病患的一些特殊的態(tài)度和心理,慢慢的就成為了一種職業(yè)習慣。你想啊,這流落江湖,有時候就跟那打把勢賣藝是一樣的,只不過他們賣的治病的手藝。一串搖鈴,就能走街串巷。靠著這個,就能混一碗飯吃。所以,他們自然就將病家看成是自己的衣食父母,由衷地尊重關愛病家。中醫(yī)大夫的好壞,沒有什么硬指標,真正的名醫(yī)神醫(yī),都是無數(shù)的好口碑造就的。因此,他們對病患的態(tài)度更加謙卑,也更加的負責任,生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砸了飯碗。甚至還生怕自己這種“乞食人間”的身份遭人白眼與冷遇,所以,每當看到富貴人家又不免油然而生相形見拙、自慚形穢的卑微感。”
“卑微感?”徐麗華朝林雨一笑,“您不會覺得我叫您有了相形見絀的感覺吧。”
林雨桐也跟著呵呵一笑:“我打小跟著師傅在江湖上流落,早就習慣了你們這種求醫(yī)的態(tài)度。胳膊擰不過大腿,咱們也不過是行醫(yī)的。僅此而已!”
既然找來了,這些人就不會沒查過自己。自己是不是美國回來的,出入境記錄很好查!肯定是沒有,才叫他們心里越發(fā)的懷疑。所以,林雨桐根本就不用人問,自己先坦然的將底子給亮出來了。
徐麗華眼睛微微一瞇:“林大夫不是美國回來的?”沒想到她竟然就這么承認了。
林雨桐奇怪的看了徐麗華一眼:“我跟徐記者說過我是美國回來的嗎?”
沒有!
“也是!道聽途說,不足為信。”徐麗華說著,就看向四爺,“不知道尹先生留洋回來,怎么會跟林大夫走在一起?”
四爺皺眉:“你這是采訪還是盤問?”
“采訪如何?盤問又如何?”徐麗華挑起眉頭,歪著頭問了一聲。
四爺掏出帕子給林雨桐擦汗,頭都不抬的道:“要是采訪……我們拒絕。我們有拒絕的權力;要是盤問……徐記者恐怕還沒有這樣的權力。”
徐麗華又被噎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好。林雨桐見她要說話,就直接道:“徐記者,我是平易近人,但要是求醫(yī)者都是你這個態(tài)度,那么就請停車吧。我不去了!”
“不去?”徐麗華嘴角勾了勾,呵呵笑了一聲,卻轉(zhuǎn)過臉只看著前面,沒有再說話。
開車的司機回過頭來冷冷的看了林雨桐一眼,也沒有說話。
車里一下子就安靜了起來。
林雨桐和四爺交換了一下眼神,還真是來者不善。
因為自己提供的治療疫病的方子叫他們知道了這個方子的大致來源方向,又因為陣地上救了他們的人,露了醫(yī)術,這才將懷疑的視線引到了自己身上。
林雨桐心里苦笑,是自己關心疫病錯了還是救治傷兵錯了?都沒錯!可如今這樣的處境又怎么說呢。
四爺拍了拍林雨桐的手,輕輕地搖了搖頭。
半個小時后,車就停在黑色的大門前。一下車,看著那高高的圍墻,這就是監(jiān)獄了。
門口兩個站崗的對著徐麗華敬禮,徐麗華也沒去管,伸手拉開車門:“林大夫,尹先生,請吧。”
林雨桐從車上下來,意味深長的看了徐麗華一眼:“徐記者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說著話,監(jiān)獄的鐵門就打開了,四爺拉著林雨桐的手:“哪里都去過了,就這地方真沒來過。”
林雨桐也笑:“是啊!人嘛,什么都得見見。”
徐麗華將雙手插在褲兜里,扭頭看了看林雨桐:“林大夫倒是一個豁達的人。”
林雨桐沒說話,只看向迎過來的一個穿著警服的人,這個人林雨桐和四爺都見過,就是那個倭國浪人被殺的晚上。當時就是這個警察處理的。
左中看了四爺和林雨桐一眼,眼睛微微的瞇了瞇。徐麗華停下腳步,斜眼看了左中一眼,“怎么?左科長認識?”
“看著眼熟。”左中沒有否認,轉(zhuǎn)臉朝四爺伸出手,“先生,咱們是不是見過?”
四爺點點頭:“原來是左科長,失敬失敬!咱們確實是見過,倭國浪人……”
點到即止。
左中馬上了然:“原來是賢伉儷。那天晚上,你們給我的印象可真是太深刻。”
兩人站在一起寒暄了起來,有來有往,頗為熱鬧。
林雨桐站在四爺邊上含笑聽著,徐麗華卻皺眉冷哼了一聲:“左科長,別忘了你的職責,還是先辦了公事,再續(xù)私情吧。”
“你這個人!”左中有些無奈的朝徐麗華點了點,“人家來是協(xié)助調(diào)查,又不是犯人。你這是做什么。”
“協(xié)助調(diào)查?”林雨桐看向徐麗華,“徐記者,你可不夠坦誠。不是說請我出診嗎?怎么就成了協(xié)助調(diào)查了。你不覺得你需要解釋幾句嗎?”
“解釋?”徐麗華手一揚,拿出個綠色封面的本本,“事關重大,奉命行事。還需要解釋嗎?”
林雨桐‘哈’了一聲,“真是長見識了。”
徐麗華轉(zhuǎn)過身揚起下巴:“所以,請左科長帶林大夫下去。尹先生,我們必須談談。”
分開問詢,這也是規(guī)矩。
左中看向林雨桐:“尹夫人,抱歉。請跟我來。”
林雨桐朝四爺點點頭,就跟了過去。
而四爺提著林雨桐的行醫(yī)箱,跟著徐麗華進了一間辦公室。
“尹先生請坐。”徐麗華指了指對面的沙發(fā),笑道。
四爺將箱子往茶幾上一放,就坐了過去。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左腿順勢就壓在右腿上,雙臂自然的垂下,落在沙發(fā)上。抬頭看了徐麗華一眼,“徐記者,有話就問吧。”
徐麗華本來是倚在辦公桌上的,結(jié)果被四爺看了一眼,頓時就覺得不自在,不由的站直了身子,賓主一下子就顛倒了起來。她都覺得,她自己變的不像是問詢的,反倒是匯報工作來的。這樣的感覺,叫她不習慣,也不自在。于是走到茶幾跟前,坐在另一邊的單人沙發(fā)上,這才調(diào)整姿態(tài),咳嗽了一聲,低聲道:“尹先生,我們查過你。你的背景在之前干凈的很。出身小富之家,學業(yè)成績優(yōu)異,又去了美國留學。雖然大學沒有畢業(yè),但是因為奔喪而回國,孝心可嘉。在這之前,您的履歷一點問題都沒有。”說著,就站起身,從辦公桌上翻出一份文件,然后遞到四爺面前:“您看看,這是幾份證詞,有從溪鎮(zhèn)小旅館的伙計的,有鎮(zhèn)公署主任的。還有你們當初在土匪窩里遇到過的一位盧小|姐的口供。從這些證據(jù)很容易就能看的出來,您跟您的太太,之前并不認識。是什么原因,叫你們在相識一天之后就結(jié)為夫婦的呢?這難道不奇怪嗎?尹先生,這需要一個解釋吧。”
“解釋?”四爺曲起手指敲著腿面,“解釋什么?一見鐘情這種事,徐記者沒聽過?”
“一見鐘情?”徐麗華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大的笑話,“我以為,一見鐘情得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看見對方,至少要覺得眼前一亮。要是這份口供沒錯,當時的林大夫,可是猶如乞兒,就是現(xiàn)在也……”沒漂亮到哪里去。清湯寡水的長相,“要是這樣都能一見鐘情,那我還真不信。”
四爺垂下眼瞼,好似連看一眼徐麗華都懶的看似得,“我只說事實,信不信的,只看聽這話的人涵養(yǎng)和深度夠不夠了。”
這是什么意思?自己不信,就成了沒有涵養(yǎng)和深度的淺薄之人了。
“你……”徐麗華蹭一下站起來,從來沒有誰這么大膽的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從小到大,走到哪不都有人捧著,什么時候這么被人諷刺過了。言語還這么刻薄。
四爺瞥了徐麗華一眼,徐麗華指著四爺?shù)氖志透|電似得,一下子就縮了回來。緊跟著抿了抿嘴唇,“好!就只當是你們一見鐘情。那么,對于你太太的過往,你了解嗎?”
“過往?”四爺看向徐麗華,“你指什么?”
“進來這里了,你就該猜出我們是做什么的。調(diào)動了我們那么多的力量,這才發(fā)現(xiàn),對于您的太太林大夫,身上的疑點實在是太多了。”她俯下身,聲音了低下來,“她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的一樣。在被土匪綁之前,沒有人對她有過什么印象。這么憑空出現(xiàn)的一個人,一身高超的醫(yī)術,行為舉止儼然大家小|姐,聽說英語還說的不錯。這些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你不覺得奇怪嗎?”
看來還真是下了功夫了。
四爺轉(zhuǎn)著手上的戒指,有些嘲諷的道:“那你懷疑什么呢?”
“這個……尹先生想不明白嗎?”徐麗華揚起下巴,“如今國家內(nèi)憂外患,倭國人狼子野心,工匪又到處流竄。我們更應當謹慎才是。如此來歷不明的人,我懷疑她是奸細。”
“奸細?”四爺輕笑一聲:“哪里的奸細?倭國人的?一個中醫(yī)醫(yī)術卓絕,去戰(zhàn)場上冒死救華夏軍人的奸細?”
徐麗華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自己剛才還真是失言了,“不是倭國人的!我們懷疑她姓工!利用你才有了一個體面的公開身份。”
想象力不錯。
四爺攤開手:“有證據(jù)嗎?”
“證據(jù)?”徐麗華朝外看了看,“好!你跟我來,我這就帶你去看看證據(jù)。”
卻說林雨桐被左中帶到一處四面封閉的極好的院子,走過三道鐵柵欄門,就是一個重兵把守的院子。
這些屋子,只有墻面的最上方有鐵窗,其他地方不透光也不漏風。墻壁都是用石塊堆砌而成的,看起來十分的堅固。
隱隱約約的,還能聽見慘叫的聲音傳來,林雨桐看了左中一眼,皺眉道:“原來警察都是這么辦案的。”
左中笑了笑:“林大夫,這里的犯人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林雨桐笑了一聲,“不都是人,不都是血肉之軀。”
左中沉默了片刻,挑眉道:“林大夫……真是醫(yī)者仁心。”
兩人說著話,就到了一處二層的小樓。上了二樓,在寫著審訊室的房間停下來。
“科長。”楊天從里面出來,跟左中打了一個招呼,這才看了林雨桐一眼,低聲湊到左中身邊,“人已經(jīng)帶過來了。但是嘴硬的很,什么也沒說。”
左中‘嗯’了一聲,就朝楊天點點頭,楊天這才將門口讓開,對林雨桐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林大夫,里面請。”
“原來不是協(xié)助調(diào)查,而是審訊啊。”林雨桐看向左中,“你們警察辦案,有準沒有?”
是的!協(xié)助調(diào)查和審訊是不一樣的。
左中聳聳肩,“您誤會,需要審訊的人在里面,為了節(jié)省時間,才請你進去的,您放心,不會對您無理的。”
林雨桐這才抬腳走了進去。里面擺著幾張桌子椅子,而屋子中間,刑訊的椅子上卻坐著帶著手銬腳鐐的宋凱文。他身上青布的袍子上面散落著黑子的斑點,那應該是血跡。頭上也裹著白色的紗布,隱隱可以看見血跡。
這是用刑了。
林雨桐跟宋凱文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一觸即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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