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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火人間（15）

    借錢那就是一句話, 人家主要想表達(dá)的意思是：有個項(xiàng)目，有沒有興趣一起？

    只要項(xiàng)目好, 這倒是無所謂。

    四爺拒絕了對方遞過來的煙，卻給對方倒了一杯酒：“你是說你們?nèi)龔S那個工人文化宮？”

    林雨桐倒是不知道這事, 只知道三廠的那個工人文化宮是在三廠的斜對面的。剛好位于十字路口的西北角。地方不算大, 但也不算小。原主倒是去過, 應(yīng)該有二三十畝大吧。三廠的總體面積不小，但這塊地方當(dāng)年倒是另外批的，獨(dú)立在三廠之外的地界。

    她馬上明白了：“三廠打算事先把這一片給賣了？”

    “這不是跟二廠較勁呢嗎？”趙年高聲說了一句, 想了想這地方不隔音, 就把聲音又壓下來：“如今紡織三路要從二廠的廠區(qū)中間穿過去的，這是市政規(guī)劃的事, 誰也沒法子。可這用了二廠的地方，這財政補(bǔ)貼下來, 人家二廠可是死活不撒手。”

    這個也明白，意思是這錢該是二廠所有職工的。不該歸到以后的總廠。

    這個事要是不應(yīng), 那二廠的下崗職工也不能答應(yīng)。

    所以，這個事工作組是不應(yīng)也得應(yīng)。

    可相對的, 三廠就心里不平衡了。憑什么我們拿出我們所有的資產(chǎn)跟你們合并, 你們卻能拿你們的一部分資產(chǎn)去換錢。當(dāng)然了，二廠不是主動去換錢這一點(diǎn), 被刻意忽略了。你們能扣下一部分給廠里的職工分福利, 我們?yōu)槭裁床恍校?

    正好, 我們那個工人文化宮其實(shí)你們也是整合不到一塊的吧。那我們干脆賣了換錢好了。

    其實(shí)四爺之前就聽姜有為說過這個地方, 他還建議說，這里以后可以建一個自己的商務(wù)酒店，招待客戶方便是一方面，對外營業(yè)的話也是絕對賺的。

    但要是因?yàn)槎S的事導(dǎo)致這一塊地方有了變化的話，那么四爺?shù)故怯X得這塊建一個商場更合適。

    超市和商場連一塊的大樓，很快就能成為地標(biāo)性的建筑。

    想法很好，但是四爺和林雨桐跟這位趙年和李總一樣，也是沒錢。反正誰想單獨(dú)拿下這塊地方，都不大可能。

    但這塊地方要是錯過，真太可惜了。

    幾個大人就商量著，這事怎么操作。

    那邊趙少學(xué)在招呼因唯吃飯，“他們家的烤排骨可香了，比學(xué)校門口賣的那個好吃多了。我還知道一家賣炸雞的，下回放學(xué)一起去？”

    “不去！”因唯低著頭坐在那里。手里拿著筷子繞著花樣的翻，這會子正煩著呢。

    趙少學(xué)又拿筷子的那頭戳了戳因唯，低聲道：“你真跟寧浩談了？”

    關(guān)你啥事？煩不煩？！

    趙少學(xué)見因唯不搭理也不生氣，只道：“除了學(xué)習(xí)好點(diǎn)，還有啥好！什么借資料書，那就是借口……”

    “別動不動就說人家沒錢怎么的怎么的！”因唯以為他說寧浩家里窮，買不起資料書的事。這話她聽著就覺得不順耳，可以說人家這個缺點(diǎn)那個缺點(diǎn)的，但拿這窮說事，就不對！

    誰說他窮了？

    他窮還要說嗎？

    趙少學(xué)斜著眼看她：“切！有錢沒錢的……我都看不上他那慫樣。他爸他媽來學(xué)校，他怎么不知道護(hù)著你了？就那還男人呢？！羞死算了！”

    “我又沒跟他談，他干啥護(hù)著我。關(guān)男人不男人什么事？”因唯忍不住回了一句，然后憤憤的想，就你男人么？切！

    趙少學(xué)嘴角一翹：哦！你們真沒談啊！

    他趁熱把烤排骨給因唯扒拉了半盤子，又蹬蹬蹬跑出去拿了一瓶可樂來。

    趙年一只眼睛盯著兒子呢，見他這樣就先道：“你小子，怎么只拿了你一個人喝的？一點(diǎn)也不知道照顧人！”

    他兒子就翻著白眼：“另一瓶我叫服務(wù)員熱去了了。”

    還知道大冷天的不給姑娘家喝涼的，等服務(wù)員送過來的時候，姜汁可樂的味兒就飄出來了，連林雨桐也不由的多看了這小子兩眼。

    有些人一輩子都學(xué)不會這一套，可這小子要不是無師自通，便是家里也常是這么個模式。至少應(yīng)該是趙年看著粗獷，可內(nèi)里該是個疼老婆的細(xì)心人。

    反倒是因唯，沒覺得奇怪。以前在家的時候，一到天冷，爸爸就不叫媽媽碰冷水，只要在家，衣服都是他洗的。如今有了洗衣機(jī)了，也都是爸爸回來的時候一邊看新聞看報紙，一邊守在洗衣機(jī)的邊上。吃飯的時候更是如此，有時候晌午媽媽吃的少了，半下午的時候爸爸總是想辦法叫媽媽墊吧點(diǎn)。

    以前爸爸總說：姑娘生下來就該是被疼的。

    如今爸爸什么也沒說，但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叫她們過的更舒服的？

    回去的時候一路上都低著頭，手不停的揪著羽絨服領(lǐng)子上的兩根拉繩，孩子大概不知道該怎么說吧。

    林雨桐就笑，雙手抱她往懷里攬：“什么都別琢磨，沒事了！明兒該怎么還怎么著。老師要是給換座位就換吧，跟誰坐著都好。”

    因唯好半晌才說：“我沒……我真沒早戀……”

    寧浩說來著，但她說她現(xiàn)在不想談，想等上了大學(xué)之后再談。寧浩也說現(xiàn)在不說這事，等將來好了。說不定將來兩人能上一個大學(xué)呢。

    他用自己的資料書抄題，自己也在抄寧浩他表哥的筆記。

    寧浩表哥去年的中考成績是市里狀元，讀了鐵路什么技校。但是真的學(xué)習(xí)成績可好了，而且總結(jié)知識點(diǎn)總結(jié)的特別好。

    說著，她還翻出一本紅色的筆記本給林雨桐看：“本來打算晚上跟我姐一起看的。”

    林雨桐接過來卻沒翻開：“沒關(guān)系，真沒關(guān)系。你才多大，遇到這樣的事怎么處理都不能算是錯的。別覺得丟臉，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年紀(jì)經(jīng)歷什么樣的事，讓他們自己去學(xué)會思考，從遇到的事里面去吸取教訓(xùn)，獲取人生經(jīng)驗(yàn)。這種經(jīng)驗(yàn)不是父母親長能傳授的。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都得靠自己走。不自己趟過，就不能體會其中的滋味。

    林雨桐就說：“你沒想到寧浩的父母是那樣的，你們都沒做錯什么，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可卻鬧出了這樣的事。這要是遇上個脾氣不好的爹媽，是不是得當(dāng)場和對方的父母打起來。但這事上，我跟你爸就是再一肚子火氣，也不能發(fā)出來。它得悄悄的來，悄悄的過去。不能鬧的滿城風(fēng)雨，否則對你的傷害會更大。”

    “那要是寧浩的父母在外面亂說呢？”因唯的思維被帶跑了。

    林雨桐這才頗為欣慰的笑了：“這就對了，不管遇上什么事情，哪怕事情再糟糕，別急著懊悔，也別急著反思自己。頭一件得想著，這事得怎么善后。怎么善后才是最合適的。別把自己擺在被動的位置上，任何一個可能你都得想到，后續(xù)你都琢磨好了，不管發(fā)生什么，你就都不會害怕了。”說著，她又問說：“真要是寧浩的父母亂說了，到處在外面造謠傷了你的名聲，你怎么辦？”

    因唯沉默了半晌，路邊的光照進(jìn)行駛的車?yán)铮泻⒆拥哪樅雒骱霭怠？裳劬s亮晶晶的耀眼：“他們要是這么辦，我……我就報警，告他們。警察要是找證據(jù)，寧浩……寧浩肯定還是會站在他父母那邊的……”說著，她臉上的神情變的篤定，又帶著幾分嘲笑：“可是沒關(guān)系，我有別的證人。之前寧浩在老師的辦公室說了，跟我沒有早戀。老師就是證人。爸爸跟老師的關(guān)系處的很好，老師和學(xué)校都拿著咱們家那么多好處……”她的語調(diào)艱難起來：“何況寧浩家里的經(jīng)濟(jì)條件不好……”

    這是她最不愿提及的。別人能看不起家里經(jīng)濟(jì)條件不好的同學(xué)，但是她不會。不光是她不會，便是她的兄弟姐妹都不會。曾經(jīng)自家的條件自己知道，所以，有些人笑話寧浩寒酸，她不會。這會子她臉上的表情特別奇怪。

    她對寧浩是喜歡還是同情？

    寧浩說喜歡她是因?yàn)檎娴南矚g還是因?yàn)樽约旱摹幌訔墸?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喜歡’兩個字不是那么簡單的。

    孩子的話說了一半，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但是林雨桐沒有催促，只靜靜的等著她。

    車拐彎，進(jìn)了小區(qū)里面，這叫坐在車?yán)锏娜宋⑽⒂行┗斡啤Ｒ蛭ㄊ栈厮季w，這才道：“反正因?yàn)楦鞣N的原因，老師和學(xué)校是不會站在寧浩一邊的。”這根據(jù)爸爸認(rèn)識的一些市里和區(qū)里的領(lǐng)導(dǎo)，跟校長輕易的就能搭上話這些事上很容易就能做出判斷。“還有趙少學(xué)的媽媽，她也聽到了辦公室的談話。李阿姨跟寧浩的爸媽是一個廠的，但他們想跟咱們家合作，會說真話的。”

    林雨桐臉上露出幾分笑：“現(xiàn)在知道我跟你爸明明跟人家才是點(diǎn)頭之交，為什么去跟人家吃飯了吧？趙家跟你那個同桌家是一個廠的，寧家認(rèn)識的人，趙家也認(rèn)識。這事不用那么麻煩，只那位李總見在聽到閑言碎語的時候說幾句話，你那同桌的父母就說什么也沒人信的，反而背后不定多少人說他們呢。”

    所以，什么報警什么告狀，都用不上。

    但能想到這里，也還不錯。

    孩子能意識到他們這樣的年紀(jì)，再說喜歡，也比不上親人。她猜到了如果遇到那種情況，寧浩的選擇是什么，但她的語氣又覺得那樣的選擇理所當(dāng)然，那么可見，在她看來，選擇親人并不是錯的決定。

    林雨桐摸了摸孩子的肩膀，然后拍了拍：“只心是真的還不行，還得肩膀能扛的起。”

    因唯似懂非懂，但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

    車停在樓下，回家之后只說是碰上因唯的同學(xué)家長了，剛好彼此認(rèn)識，在生意上還有些來往，就一塊吃了頓飯。解釋了回來這么晚，卻只帶因?yàn)榈脑颍@才又問三個孩子吃了沒有。

    本來年前了，因大姐過來幫著做飯的。但今兒因大姐只做了午飯，下午家里有事，晚上沒來。林雨桐又沒按時回來。

    因果就說：“大姐做了鹵肉飯，可好吃了。”

    家里的鹵肉是廠里拿回來的袋裝貨，切了就能吃。

    林雨桐去廚房，看見洗過之后扣在臺面上控水的砂鍋便明白了，這是做了煲仔飯了。上次只做了一次，倒是叫因何給學(xué)會了。

    老太太歇下了，老爺子還沒有。見問孩子呢，老爺子也披著衣服過來：“我們都吃了，趕緊洗洗歇著吧。我大孫女就是能干……”

    因何還問：“在外面吃飽沒，要沒吃飽，再做兩份。爐子開著呢，又不費(fèi)事。”

    因唯沒吃飽，“我弄我弄！我試試！”她跑回臥室摘了圍巾脫了大衣，“誰還吃，我要給里面放鹵肉臘肉和火腿。”

    轉(zhuǎn)眼又滿血復(fù)活了。

    爐子開著，爐口比別的大，放三個砂鍋上去，都有一部分是在火上的。因何怕糊了，搬個小板凳坐在邊上，一邊刷題，一邊盯著飯。

    四爺和林雨桐其實(shí)是屬于可吃可不吃的那一類，晚上只要不是餓的狠了，其實(shí)不吃才是養(yǎng)生。現(xiàn)在孩子做了，那就吃吧。又有因果和因緣肚飽眼饑，飯一好就抓了勺子湊過來吃。這個說臘肉好吃那個說火腿好吃。因唯是真沒吃飽，因何是哪個都嘗，還跟林雨桐討論說哪個的水放多了，哪個該再?h上兩分鐘的。

    里面躺在床上的老爺子老太太輕微的嘆氣：這才是一家子。親親熱熱的，過的熱熱鬧鬧的。想想大兒子那邊的日子，臉上笑著，背后哭著。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過法，心里該多累啊。

    老爺子就說老太太：“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替他操心，他替他閨女操心。等哪一天孩子大了，知道她爸過的委屈了，那時候……好日子就來了……”

    老太太沒言語，心道：這世上哪里有絕對的好日子。

    叫人家說起來，四爺和林雨桐這邊過的也確實(shí)該是好日子了吧，可煩惱少了嗎？

    人活著，只要心態(tài)不知足，那好日子且都遠(yuǎn)著呢。

    今年這年好些人過的比往年還狼狽，但日子總是在往前磨的。因著因琦家的關(guān)系，老爺子今年也不說叫孩子聚在一塊吃飯了，就是各吃各的，只說：“人家大夫叫你媽靜養(yǎng)。這么多人擠在一塊，怎么靜養(yǎng)？”

    不用招待大伯子大姑子，便是回娘家也不用。今年過年林大哥林大嫂開始做起了反季節(jié)菜的營生，那玩意金貴，恨不能天天拿被子把鮮菜給蓋著。多數(shù)人也都是現(xiàn)吃現(xiàn)買。因此上，兩人帶著孩子過年就沒回家，老兩口也被叫來幫忙了，也不知道怎么擠的，反正人家湊活著在鋪?zhàn)永锞桶涯赀^了。

    林雨桐年前給把做好的熟食拿了不少過去，林雨枝也一樣，她回來就跟林雨桐說：“嫂子是一點(diǎn)也沒準(zhǔn)備，就指著咱們呢。這是料定咱們不會看著爹媽不管。”

    掙錢嘛！再說那么大點(diǎn)的鋪?zhàn)樱质亲∪擞质琴u菜的，平時做點(diǎn)自家吃的飯能湊活，這大過年的大菜那地方怎么做？沒地方，轉(zhuǎn)不開。

    可便是沒有親戚家要去，可同樣也沒有帶孩子出去玩。

    如今基本是沒有適合孩子去的類似游樂場的地方。大冷天的去公園也不合適。

    “出去還不如在家看碟片呢。”反正是不樂意出門。

    兩個大的屬于過了正月初四就要去補(bǔ)課的，倆小的的時間相對寬裕多了，不過這倆性子活潑，同學(xué)也多。等天氣好的時候，總有人在外面喊呢。一喊就出去，男孩跟男孩玩，女孩跟女孩玩。這么大的孩子好像也知道沒地方玩去，人家也不去哪里。有時候就是三五個的在樓下站著，然后哪怕天天見面還好像是好久沒見面的親人似的，有說不完的話，雖然大人也不知道人家說的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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