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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念君備車出門，是要去見一見絲絲。

    這幾天因?yàn)槲菏现溃猴L(fēng)樓是沾上了大大的晦氣，所以鴇母便打定主意歇業(yè)一段時(shí)間，將這院子房子里外都重新裝潢一遍，待選個(gè)好日子再重新開張。

    因此絲絲倒是得了空。

    雖然結(jié)果還未下，但是荀樂父子身敗名裂，荀樂被革官放歸，荀仲甫被奪去功名，幾乎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恕?

    絲絲的心情當(dāng)然很好。

    一雪前恥，揚(yáng)眉吐氣。

    也就……

    有點(diǎn)得意忘形了。

    幸好有阿青這個(gè)中間人，不至于讓絲絲自己跑去尋傅念君，連累她暴露行蹤。

    若不都是阿青出面，傅念君如何敢來見她，誰知她身邊是否干凈。

    傅念君想來便覺得有些頭疼，枉自己還把她在傅琨傅淵父子面前吹得如何聰明，她這一高興就變天真的能耐，還真是根本不用別人來探老底啊。

    絲絲約傅念君相見的地方不在妓館林立的錄事巷，卻也隔得不算遠(yuǎn)。

    這里是鬧市，因?yàn)槿硕啵齻儍扇说暮圹E也可以湮滅于人群。

    “娘子，那是我們府里的車啊！”

    芳竹甫一下車就指著街對(duì)面的一輛輕便牛車說。

    那小牛犢子還正百無聊賴地?fù)]著尾巴，似是等得不耐煩了，車夫也點(diǎn)頭稱是，這小牛犢他眼熟。

    小牛車旁邊是一家首飾店。

    “漫漫，漫漫……”

    一道溫和的女聲從店鋪內(nèi)傳來，一個(gè)女子緩步步出首飾店，見牛車旁無人，便心急地叫喚起來。

    儀蘭和芳竹都微微驚愕了一下。

    那女子未帶帷帽，抬起頭來，是一張雖柔美卻上了年紀(jì)的臉，眼角已有細(xì)紋道道，雖韶華不再，看著卻不令人討厭。

    尋常她這般年歲的婦人，有些家底的，就愛將那層層的粉和胭脂往臉上抹，遠(yuǎn)遠(yuǎn)望去難免有些嚇人。

    這女子卻似乎不在乎自己的容貌，打扮地妥當(dāng)，臉上卻也素得干凈。

    美人老去，有些韻味卻不減。

    “這不是……淺玉姨娘嗎？”

    芳竹喃喃說了一聲。

    就是從前在傅家連想都不會(huì)有人想起，可近來卻逐漸替當(dāng)家主母理事的淺玉姨娘啊。

    對(duì)面的淺玉尋女心切，未注意到這里觀察著她的傅念君主仆幾人。

    傅念君的眼神掃過她不似生過孩子一般的身段，倒是透露了幾分欣賞。

    聽聞她從小就是跟著梅老夫人和大姚氏長(zhǎng)大的，不止相貌，連氣派都極像大姚氏。

    傅念君自然想從她身上瞧出點(diǎn)大方氏的影子來。

    “那漫漫，不就是十三娘子嗎？”

    儀蘭與芳竹小聲咬耳朵。

    傅念君還是聽見了，忙吩咐，“去替淺玉姨娘找找。”

    于是她手下幾人也跟著淺玉“漫漫”“漫漫”地當(dāng)街叫喊起來。

    對(duì)面的淺玉一怔，往這里看過來。

    看見傅念君時(shí)，她不由渾身一顫，臉色中帶了幾分慌亂。

    傅念君勾勾嘴角，莫非她這個(gè)前身，連這對(duì)沒什么倚仗的母女都欺負(fù)過？

    淺玉張了張嘴，想開口說什么，那裙子底下的腳將伸未伸的，似是有些膽怯。

    傅念君瞧見了不免嘆氣。

    所以到底是誰說她的做派氣度像極了大姚氏？

    畢竟是受姨娘身份桎梏，她看著傅念君的眼神，依然有著很濃的、奴仆對(duì)主人的敬畏和膽怯。

    傅念君微笑著對(duì)她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她不用介懷。

    沒喊兩聲，傅念君聽聞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孩童的嬉笑聲，原來在她的牛車之后有一條不容車架通過的小路。

    此時(shí)正有一個(gè)錦衣華服的少年抱著一個(gè)孩童緩步而出。

    那孩子手里還拿著一個(gè)波浪鼓叮叮咚咚搖著，一張小臉玉雪可愛，眼睛笑彎成了月牙，而一張小嘴里似乎正賣力地嚼著什么東西。

    “漫漫！”

    淺玉驚得立刻就要沖過去，此時(shí)當(dāng)街正好沖來一輛運(yùn)貨的大車，這里人多又雜，極容易就磕碰到。

    幸好冒失的淺玉被身后一個(gè)仆婦一把拉住，才免得被車撞上。

    如此一來，她的腳步自然就慢了。

    傅念君離漫漫更近，她此時(shí)卻不是盯著那孩子可愛的笑臉。

    而是抱著她的少年。

    那少年眉目昳麗，青黛紅唇，艷若桃李，竟比女子還漂亮幾分，而此時(shí)他正低眉看著懷里的孩子，滿眼溫柔，將旁邊鋪?zhàn)永镎弥突j篩糧食的女子都瞧得移不開視線。

    正是那許久未見的齊昭若。

    傅念君抿了抿唇。

    他終于出來了……

    或許是因他抱著漫漫的神情也極為柔和親切，傅念君再見他時(shí)已無上元之時(shí)那種由心而生的恐懼。

    周紹敏和齊昭若，在她眼中，漸漸融合成了一個(gè)人。

    固然從前的周紹敏也是很好看的，可他那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睛，瘦削刀削的臉龐，和極薄的嘴唇，都讓傅念君覺得這人身上常年籠罩著一層令人生畏的陰悒。

    反而是齊昭若這張臉，似乎更適合他。

    只有周紹敏的氣勢(shì)，才能使他原本這張男生女相，脂粉氣濃郁的臉，還能透出幾分男子氣概來。

    齊昭若似乎是感受到了盯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猛然轉(zhuǎn)頭往傅念君看去。

    在陽光底下，他見到了這個(gè)第一回就給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子。

    他一眼就記住她了，說不出來為什么。

    傅家的二娘子。

    滿街的喧嘩好像都在此刻安靜了，他覺得似乎在哪里見過這身影。

    不是在上元之夜燈火通明的橋上，仿佛是更久之前……

    他抱著的漫漫此時(shí)卻咯咯笑著用小手去扯他的頭發(fā)。

    齊昭若疼地抽回神。

    “哥哥，哥哥，給我……”

    漫漫才五六歲大，話也能說利落，可她似乎不太喜歡說得很明白。

    齊昭若齜了齜牙，露出了一種傅念君覺得他可能根本就沒有從娘胎里帶出的表情。

    “這是我的頭發(fā)，可不能隨便給你。”

    他微微朝漫漫笑了笑，漫漫聽話地放開，笑得更開心了。

    而街對(duì)面的淺玉姨娘已快昏過去了。

    她的女兒怎么會(huì)被這么個(gè)陌生少年抱在手里，還如此親密，這孩子一向很怕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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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把小齊放出來了，哎憋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