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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知道,只是玉兒夢到的是臥佛寺,可為何母親卻要讓她在家里的庵堂修行?”周義聲音淡淡,卻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質(zhì)問。
聽著周義的聲音,周懷玉斷定,這周義對嚴氏,對蘇氏都無甚感情。
“期初我也是打算讓玉兒去臥佛寺的,畢竟是菩薩指引,但是,你大嫂憐惜玉兒年幼,若是去那臥佛寺清修吃苦,她心有不忍,干脆就讓玉兒在家算了,若是心中有佛祖,在哪里不是一樣?”
蘇氏抬眼掃了嚴氏一眼,眼中帶著嘲弄。
老東西拿了她的好處,當然是要為她說話。
“你今日來,到底是為何事?”嚴氏本就心虛,這般對著自己最討厭的庶子解釋了一番,心中已是不耐到極點,語氣開始變得不好。
周義沉默了幾息,忽然重重嘆了一口氣。
嚴氏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你嘆氣做什么,有什么不快你說出來,你父親不在家,你這般給誰看!”聲音一聲比一聲高,到最后一句,已是怒斥。
周懷玉趕緊后退兩步深深埋下了頭。
周家三子,看來,這第三子倒是最得老侯爺喜歡。
“母親,今日下朝,都察院的陳大人告知兒子,京中這兩日有傳言,武安侯府老夫人只因一個夢就狠心逼迫親孫女去當尼姑,因此眾人都道,周家一家都是心狠手辣之徒,罔顧親情倫常。”
嚴氏當即狠狠一拍榻桌,“放屁,我周家與佛祖有緣,這是順應佛祖指引,豈是他人隨意污蔑的?還把不把我武安侯府放在眼里!”
周義不理會她,繼續(xù)道:“父親和兩位兄長,在戰(zhàn)場上奮勇殺敵,軍功卓越,京里多的是人眼熱,因此恨不得天天盯著咱們家揪出錯處好在皇上面前參一本。陳大人與兒子有私交,聽說這個消息后趕緊告知兒子。但是兒子想,既然陳大人都知道了,想必都察院的其他御史大人也已經(jīng)知道,只怕今日早朝,就已經(jīng)有人向皇上遞了折子。”
周義說完,嚴氏和蘇氏立刻臉色大變。
嚴氏不再底氣十足,陰沉中帶著一絲惶恐,“你想說什么!”
這庶子在她這兒長篇大論這么半天,最后還把當今圣上都搬出來,到底是想說什么鬼道道。
周義這才抬起眼睛,看向嚴氏。
“母親,父親和兩位兄長在沙場千難萬險,我們在京中,幫不上他們什么忙,唯有做到不給他們拖后腿,倘若今日讓玉兒出家當了尼姑,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成為板上釘釘之事,皇上一聽咱們周家是這般不仁不慈,定會龍顏大怒,對周家失望,從而遷怒父親和兄長,甚至把他們召回來罷免也有可能。”
周義平平淡淡地敘述,但是聽在嚴氏和蘇氏耳中卻是心驚肉跳。
她們雖是女流之輩,不懂這些朝堂之事,但是她們卻深深地明白,她們今日所得來的一切都是因為她們的夫君,因為這武安侯的爵位。
倘若有朝一日爵位沒了,他們的夫君不再是大將軍了,她們就和路邊那些走商,鄉(xiāng)下那些農(nóng)戶有何區(qū)別?
嚴氏想到了記憶深處的田間勞作,蘇氏想到了被她刻意忽略的清貧困窘,同時狠狠地一顫。
死也不能再回到那種日子!
嚴氏再不端著,著急問道:“老三,你說該怎么辦!”蘇氏也攥著手絹,等著周義的回答。
周懷玉稍稍抬頭,看到這樣的情景,又垂下了頭。
看似嚴氏以母親,蘇氏以大嫂的身份壓著周義,但是周義只要想,三兩句就能夠唬住她們。
她的確是從一開始就打算用這招。
她交代外祖母,待晚些時候,就開始讓人在大街小巷散播“武安侯府老夫人嚴氏不仁,只因一夢逼迫親孫女出家”的傳言,隨后再傳一些,比如“周家都是心狠之輩”,“周家不仁不義,貪圖富貴”等等,可隨意發(fā)揮。
一旦流言四起之后,外祖母就可以上門大鬧,要求見外孫女一面。
但是周懷玉交代,一定不要進府,必須是在府門外。
宋家再怎么說也是原武安侯夫人的娘家,周家再囂張,也不敢明目張膽地為難。否則也就不會有上一世那般,用了多年謀劃,最后還讓原主千方百計的嫁進蘇家,一年之后才徹底收網(wǎng)。
所以,嚴氏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出府親自解釋。
到時候,她再義正言辭一番,表示自己的確是準備去臥佛寺,但是卻不是出家,更不是祖母逼迫,而是她自愿去盡孝的。
勢必要在當時就離開!
只要一到臥佛寺,一切就是她說了算。若是嚴氏,蘇氏逼迫她回來,她只用咬死自己還未盡完孝心,需要繼續(xù)待在山上苦修,她們能奈何?
只是現(xiàn)在周義突然插了一手,不知道會出什么變故。
她忘記了古代有個難纏的官職叫做監(jiān)察御史,部門叫做都察院。監(jiān)察御史說白了就是向皇帝告狀的,而皇帝偏偏還信。
至少表面是信的。
流言一出,與周家相對的勢力當然也會出動。
周義說今天下朝的時候那個陳御史給他說了這件事,那么他說的皇帝會收到折子的事情純屬胡謅。
御史告狀也不是聽風就是雨,定然是要掌握了一定的證據(jù)之后才好告狀。
所以,肯定會有人來周家查。她雖然還沒有真正開始清修,但是嚴氏吩咐的給她弄個庵堂的事情全府皆知,這可是千真萬確。
周義也不用問,自會從三太太那里得到了消息。
“母親已經(jīng)下了令,讓玉兒在庵堂清修,若是此時突然停下,肯定也不妥,為今之計,只有繼續(xù)讓玉兒在庵堂里禮佛,可以讓家里的姑娘們下個帖子,邀請京中貴女來府游玩,然后玉兒適當出來露個面,所謂的逼迫玉兒出家的謠言自然不攻而破。”周義自始至終都是這副淡淡的語氣,三言兩語就給眾人制定了道路。
周懷玉垂著的手指一抖。
周義的計策的確不錯,但是那是對周家來說。
她不信周義看不出嚴氏和蘇氏的謀算,但是這不關他的事情,不關周家的事情,甚至這般謀算,對周家對他是有益的,因此他就默許了。
她還是要被困在這里,一年后嫁到蘇家。
而且,只要過了這次風波,想必蘇氏對她的看守會更加嚴密,她就更沒有機會了。
周懷玉輕輕地緩了口氣。
外祖母,您什么時候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