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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朱同兒子的死,不了了之。
這樣的事情,根本沒辦法深查,哪怕朱同是刑部尚書,也只得忍氣吞聲,胡亂的結(jié)了這個案子,只是從此在心中對太子李嘯平恨之入骨。
周夢的言論并沒有為她招來想象中的嘲笑,宮中之人對她甚至客氣了許多。
大概是周夢這次真的沒有讓瑞帝太為難的原因吧,周夢如是想。
人是最為敏感的,更何況是生活在宮中的人,看風(fēng)向總是必備的技能。
做了好事總算有點好的回報,終于可以過段舒心的日子了,周夢如是想到。
而瑞帝最近卻是迷上了銀子,或是迷上了他腦中冒出來的那個想法,總是三天兩頭的便服出宮,到集市上東看西看,與那些商販閑談。
有時也會帶上周夢,其間也會找各種機(jī)會來證明自己的想法是可行的,而周夢的說法是錯的。
對于瑞帝這種執(zhí)著而又有些近乎幼稚的作法,周夢只是覺得無奈。
不過好在不用每日悶在宮中,而瑞帝并沒有再用高深莫測的態(tài)度待她,讓她格外提心吊膽。
不用幾日,瑞帝帶著周夢差不多走遍了京城一大半集市與商家,這種態(tài)度倒是讓周夢敬佩的。
這日周夢又扮著小廝跟著瑞帝后面,開始新一輪的走訪,此時已入深冬,天下飄著鵝毛大雪。
瑞帝與那些在風(fēng)雪中堅持出攤的幾個小販閑聊,周夢侍在一旁,只覺得手冷腳冷全身冷,想要走動幾下,又不敢,只得硬抗著。
正在此時,突然見瑞帝扔過一個東西過來,周夢本能的接住,一個熱呼呼的包子已在手中。
“付錢。”瑞帝說完已向前走去。
周夢趕緊付了錢,捧著包子跟了上去。
“看來當(dāng)年的夏家果真沒虧待你,這點雪都把你冷成這樣。”前面的瑞帝說道。
周夢迎著呼呼的北風(fēng),聽著沙沙的踏雪聲,看著飄著的鵝毛大雪。
這點雪......
隨后瑞帝進(jìn)了一家茶館,周夢剛為瑞帝倒上茶,就聽到一個聲音說道:“好香的茶,我也來嘗一杯。”
接著一個年過半百,穿著半新不舊的儒袍的男子已近身而來。
周夢扭頭,那些暗中保護(hù)瑞帝的侍衛(wèi)已滿臉通紅。
他們竟然沒有攔住這個男子,正在猶豫該如何行動時,只見瑞帝的手?jǐn)[了擺,方才退回原位,并且緊張的盯著那男子。
此時茶壺還在周夢手上,她緊抓著茶壺細(xì)細(xì)的打量來者,只見來者精神飽滿,神情自然可親,也正打量著她。
“小兄弟,舍我杯茶吃,可否?”那男子順勢做到瑞帝對面,看著著周夢說道,語氣理所當(dāng)然,仿佛吃不上這杯茶是周夢的錯。
周夢將茶壺往回收了收,瞧了瞧瑞帝。
“我這茶可不是容易吃的,閣下可想清楚了。”瑞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慢慢說道。
“哈哈,但這杯茶老夫肯定是吃的的。”那來者爽朗一笑說道。
“哦,你是誰?憑什么吃的我的茶。”瑞帝微微一笑說道,他心中確實對來者的身份有猜疑,這世上能夠這么輕易的突破他的親衛(wèi)的人不多。
“我是能夠解決您頭痛的人,吃杯茶都不可以。”來人又哈哈笑了幾聲答道。
“哦,那我又是誰。”瑞帝又不緊不慢的抿了口茶說道。
“您覺得您是那蹲在墻根的乞丐,您便是蹲在墻根的乞丐了;您覺得你是行走江湖的俠客,你便是行走江湖俠客;您覺得您是那天上變幻莫測的飛龍,您便是變幻莫測的飛龍。”
那男子慢悠悠的說道。
“變幻莫測的飛龍,又何需你來吃我這杯茶。”瑞帝問道。
“哈哈,佛能渡人,未必能自渡,您也一樣。”男子又大笑了幾聲說道。
“佛?信佛?佛家弟子?”瑞帝蹙眉問道。
“非也,非也,我什么都信,什么都不信,只信自己相信的。”男子說道。
“哼!”瑞帝冷哼一聲問道:“若我是那蹲在墻根的乞丐,你如何讓我坐在這屋內(nèi)同他們一樣喝口熱茶。”
“您已經(jīng)喝上熱茶了。”男子笑道。
“我能喝上這熱茶與你何干是因為我自己,你又做了什么。”瑞帝問道。
“我什么也沒做。”男子很干脆的答道。
“那你如何能喝到我的這杯茶?”瑞帝突然盯著對方看了許久,而后問道
“您愿意給,我自然是喝得到的。”男子說道。
“憑什么?”瑞帝問道。
“您賞我杯茶,我喝的開心,自然大家都開心了?”男子笑道。
“西邊來的?”瑞帝問道。
“正是,皇上果然目光如炬。”男子拱手說道。
“受何人所托?”瑞帝得到了對方肯定的答案,眼神亮了起來。
“在下蔡元明,受我家主人張少俠密令來見皇上。”
“密令?那我瑞帝的使者呢?”瑞帝問道。
“貴朝使者遠(yuǎn)道而來,所以我家少主人好客,多留他們幾日而已。”蔡元明笑道,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于瑞帝,繼而說道
“這是我家主人的親筆信。”。
“瑞帝接過信箋展開一看,信上蓋有蜀州的官印還有張少俠的私印,信中只是簡單的介紹了蔡元明是張少俠的師父,至于來的目的并沒有明說,只是說一應(yīng)事宜蔡元明皆可決斷。
瑞帝心中想道,看來這蜀州新主定是信任這蔡元明的了,眼前之人看來是不能小覷的了。
“不知皇上現(xiàn)在可否賞我杯茶吃。”
瑞帝在沉吟之間,蔡元明又笑著說道。
“不僅有茶吃,還有好茶吃!”瑞帝說道,而后看了眼周夢。
“這杯茶先生將就吃著,等會小人給安排個安靜的位子,煮壺好茶,讓您潤口。”周夢忙給蔡元明倒了杯茶說道。
周夢遞過茶后,便去找掌柜要了間安靜的雅間,又讓侍衛(wèi)暗中查探后,才將瑞帝和那蔡元明引了進(jìn)去。
“聽說蜀州的茶也是極好的,可惜啊,朕還未曾吃過。”瑞帝望著不一會就沸騰的茶水很是惋惜的說道。
“蜀州茶多,峨眉雪芽尤好,鮮嫩醇爽,異于天下。像皇上這樣的愛茶之人,未能品嘗,確實是一大憾事。”
蔡元明笑著說道。
“朕不急,有的時間,總有一天會喝上蜀茶的。”瑞帝笑道。
“皇上為了喝杯蜀茶,派大軍前往,實在勞民傷財。”蔡元明搖了搖頭笑道。
“那依先生所言,朕還有別的方法可喝杯蜀茶?”瑞帝問道。
“皇上要喝,只需傳個話到蜀州,蜀州哪有奉上之禮?”蔡元明說道。
“呵呵,還是不如喝自家茶的方便。”瑞帝笑道。
蔡元明也是笑了笑,不答話。
此時周夢的茶已經(jīng)煮好,替瑞帝與蔡元明沏好后,便起身示意要退出。
“你就留在這里吧,聽蔡先生多講講蜀茶,將來你也能煮出好味道來。”瑞帝說道。
周夢只得又退了回去。
“看來皇上對蜀州志在必得。”蔡元明對瑞帝的話并不意外,甚至有些不在意。
“難道你認(rèn)為你們的蜀州還守得住?”瑞帝笑著反問道。
蔡元明但笑不語。
“這些年來,總是有從蜀州來的刺客,讓朕不得安生。朕忍了這十多年,不想再忍了。朕這次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拿下蜀州。”瑞帝一口將杯中的茶喝完,才以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說道。
可是語氣中的堅決也是不容置否的。
“皇上,您可別忘了瑞朝的大軍還正在與契丹交戰(zhàn)呢。”蔡元明說道。
“契丹?哼,不過是要些錢財罷了。契丹人打來打去,不過就是為了些錢財,就算北邊的戰(zhàn)事不利,也能用錢財解決,你以為那些契丹人會放著好處不拿,與你們一起找我大瑞拼命?”
瑞帝不屑的說道。
蔡元明聞言,撫掌大笑。
瑞帝則是端著周夢重新又倒?jié)M的茶,細(xì)細(xì)品起來。
蔡元明笑了好一陣才停了下來,見瑞帝對他如此放肆的笑即沒惱怒也沒驚奇,方才正色說道:“家?guī)煿粵]說錯,皇上乃真天子。”蔡元明笑道。
瑞帝見蔡元明突然的提起他師父,他心中一動,不過仍是不動聲色。
“家?guī)熜贞悾廊俗鸱Q白云先生,讓我問皇上您好。”蔡元明說道。
周夢一聽這人居然是那白云老頭的徒弟,手抖了一抖。
“那白云老頭的弟子?”瑞帝的眼神又亮了一些,語氣仍然是淡淡的,帶著幾份懷疑。
“我有幸在家?guī)熡螝v蜀州時遇到家?guī)煟菰谒先思议T下。”蔡元明答道。
瑞帝笑了兩聲指了指周夢說道:“啰,這里還有個白云老頭的弟子呢。”
周夢聽了瑞帝所言,滿臉不自在,以前仗著那白云先生走了,拿他唬人,哪曉得今天不知從來冒出個他的弟子來。
“原來這位就是小師妹,家?guī)熢跁胖性峒靶熋茫熋每砂埠茫俊辈淘髡f道。
周夢聽了愈發(fā)尷尬,輕聲說了兩個“好”字。
“你即是白云老頭的弟子,相信也學(xué)了他幾分本事,那你就說說朕今天看了多少份奏書。”瑞帝說道。
“皇上辛苦,皇上今日出宮前批閱的奏書應(yīng)是一百一十一份,若是不出意外,皇上今天回宮后還有五十八份奏書待皇上批閱。”
蔡元明笑了笑,伸出指節(jié)掐算了下說道。
瑞帝怔了下,不可置否的神情中,仍然帶著幾絲疑慮。
蔡元明見瑞帝如此,又繼續(xù)說道“皇上這幾日所思慮的并不是戰(zhàn)事,而是那惱人的銀子。”
瑞帝聞言看了眼周夢,周夢心中一驚,道“我從來不亂說!”
“朕這幾日的行蹤定是被你瞧了去,你能猜到也不為稀奇。”瑞帝看向蔡明元的目光中已有了隱隱的不悅,而后繼續(xù)說道
“你來燕京這幾日,也瞧見了,就算是大雪紛風(fēng),茶舍飯館商鋪皆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朕怎會缺銀子?”
“若是不打仗,皇上自然不差銀子,若是戰(zhàn)爭曠日彌久,皇上以為這繁華又能持續(xù)到幾時?”蔡元明笑著說道。
“我大瑞物產(chǎn)豐富,百姓勤勞,這幾年人口也興盛,就算有曠日彌久的戰(zhàn)爭,先破敗的也不是我大瑞。”
“再者如今這街市雖然繁華,但少了些統(tǒng)籌規(guī)劃,而且這銀子大多進(jìn)了那些奸商口袋中,若朕將天下商業(yè)收為官有,再重新整合,哪還缺銀子用。”
瑞帝說到這里時,語音又明顯的激動了起來。
而蔡元明聽到瑞帝的話,比周夢初聽到時的反應(yīng)還要大,他張開的嘴,半晌合不攏,過了許久,他才悶然說道“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瑞帝問道。
“道生萬物,不拘一格,這世上連完全相同的一片葉子都沒有,這世間才不沉悶,皇上卻要將這天下三百六十五行變成一樣的,與大道不合。”
“更何況,萬物才有其自己的規(guī)律,道常無為,而皇上如此則太過有為了,有違大道,自是不妥。”
蔡元明說道。
“哼,你道是與她說的差不多。”
瑞帝指了指周夢說道,聽了蔡元明的話,他心中的疑慮增,然又猶自不服氣的說道“朕前些日子也與她講了,你說的這些規(guī)律只是那些豪強(qiáng)掠奪百姓借機(jī)攬財?shù)慕杩诙选!?
“不僅如此,若是朕不將這商業(yè)納入管制。那么投機(jī)倒把的能夠輕松賺到銀子,錦衣玉食,辛苦勞作的反而窮困潦倒。”
“如此下去,以后豈不是人人都跑去投機(jī)取巧,那地不是沒人種了,都要荒廢了。那大瑞的老百姓將來吃什么,總不能吃銀子吃銅錢吧。”
“要照你們講的這些無為,不過是讓朕眼瞧弱者受強(qiáng)者欺辱,而不加干預(yù)。哼哼,信了你們這些道士的話,這天下早就亂成一團(tuán)了。”
瑞帝后面的話,倒是讓周夢深有感觸。
周夢曾經(jīng)所在的那個世界,父母皆為農(nóng)民,整日披星戴月辛苦勞作也不會是糊個口。后來村中青年出去看了外面花花世界之后,再也不愿務(wù)農(nóng),更有甚者曾口出狂言說道
“就是地上長金子,也不愿再種地了。”
周夢很難想象,若真的是沒人種地了,也沒人去做手工了,那么集市上能賣什么,用瑞帝的話說賣金子,賣銅錢嗎?
就算是金子和銅錢也得有人制作啊。
商業(yè)是建立在工業(yè)和農(nóng)業(yè)之上的,若是沒有工業(yè)與農(nóng)業(yè),哪里有物品可售。
再繁華的商業(yè)也是建立在工業(yè)與農(nóng)業(yè)之上的,失了工業(yè)與農(nóng)業(yè),商業(yè)只是無根之木。
周夢聽了瑞帝的話,突然悟出了這個理,于是又覺得瑞帝的那個想法也未必荒謬可笑,于是又將目光移向蔡元明,看他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