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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庭淵站起來伸個懶腰道:“叫我庭淵就行。”邊說邊肆無忌憚的打量鄴勝安:“你就是龍虎將軍鄴勝安么?和傳聞中一點兒都不一樣。”
管家的臉色更加不好看,喝道:“怎么跟我家將軍說話的?”
段庭淵道:“正主還沒有著急,你急什么?難道我說錯了?”向鄴勝安道:“睡了一下午,都餓了。有吃的沒有?”
鄴勝安讓管家下去張羅飯菜。段庭淵走出內(nèi)室,倒了茶喝了一口。這才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向隨后出來的鄴勝安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杯子問道:“你喝不喝?”
鄴勝安道:“還真是有些口渴。”
段庭淵又倒了杯茶,見鄴勝安還站在那里,說道:“過來坐。”
鄴勝安坐了,段庭淵把茶推到她面前,道:“你不知道,我這些天在二哥那里煩透了。連個安生覺都睡不得。你這里倒是清靜,我喜歡。我決定,暫時就留在這里了。”
鄴勝安私下里是個不會拒絕人的性子,當(dāng)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還是管家吩咐人拿飯菜回來,聽見段庭淵的話接口道:“這是我家將軍的書房,你住這兒了,我家將軍住哪里?”
段庭淵道:“你這老兒忒不曉事。我與你主子說話,你又來插嘴。”臉上卻并不是生氣的樣子。
管家反而胸中氣惱,向鄴勝安道:“將軍,老奴說錯了嗎?”
鄴勝安想了想,問道:“家里可還有空房?”
管家道:“咱們府里不缺的就是空閑的房屋。就是那空閑的院子都有好幾處。”
鄴勝安道:“那就收拾出一間來給段公子居住。”
段庭淵道:“不合心思的房子打掃出來我也是不住的。”
管家氣結(jié)。鄴勝安道:“不如這樣。明日你領(lǐng)著段公子挑一處合意的房子。”
段庭淵道:“我可告訴你。今晚我是不會回我二哥那里的。”
鄴勝安道:“你要是不嫌我這書房簡陋,盡可住著。”說完吩咐管家不用候著。
段庭淵雖然待人接物上不講究,吃飯卻十分斯文。不難看出自幼教養(yǎng)很好。這一餐吃下來,連咀嚼的聲音都十分輕微。讓一向狼吞虎咽的鄴勝安倍感壓抑。好不容易吃完飯。那段三公子又要漱口,又要凈手,末了捧了一盞新沏的茶,瞇著眼睛抿了一口,樣子讓鄴勝安不由自主想起街角曬太陽的懶貓。
“段公子。”鄴勝安覺得愧對魏氏,能不回內(nèi)院盡量不回,如今卻有種想要躲進(jìn)內(nèi)院的感覺。
段庭淵抬起眼瞼,望了鄴勝安片刻。搖頭道:“真的讓人難以置信,這么一個黑黃削瘦的人竟然就是傳說中令羌人聞風(fēng)喪膽的‘鬼眼王’。”
鄴勝安有些接不上話。事實上,除了在魏鵬程面前她的話多一些,其他時候她并不怎么善于言辭。
段庭淵道:“你就一點兒也不想知道別人是怎么傳你的嗎?”
“額。”鄴勝安好像天生就不知道好奇是什么感覺。
段庭淵可能是下午睡飽了,這時十分的精神。說道:“別人都說龍虎將軍是‘鬼眼王’重生。鬼眼王你知道吧?就是聶小泉,帶領(lǐng)三千鐵甲軍把羌人趕出關(guān)那個。聽說他的眼睛是金黃色的,夜里會閃光。所以羌人叫他鬼眼王。據(jù)說這個人是不能得罪的。如果得罪了他,天涯海角他都能要了你的命。如果傳言是真的,我想羌人大概不是被他趕出關(guān)的,是被嚇出關(guān)。畢竟頭領(lǐng)也是人,只有一顆腦袋不是?”
當(dāng)年鄴勝安對大小姐隱瞞了女子的身份。雖然是無心,可隨著年紀(jì)漸大,明白了些男女之事,心中難免愧疚惶恐。這種愧疚和惶惶難安如今又在她和魏氏之間重現(xiàn)。當(dāng)下臉色就不怎么好,起身道:“天色不早了,鄴某明天還要上早朝,就先告辭了。”
段庭淵并不是傻子,可他任性妄為慣了。根本不去思考哪句話惹起了鄴勝安的不快。叫道:“留步。”從懷里掏出一張折得工工整整的紙,展開鋪到桌子上。輕輕抹平道:“這是我下午無聊的時候畫的這間書房的尺寸圖。”
鄴勝安低頭看去。整潔的圖紙上,書房的格局一清二楚。乍一看,這圖除了畫的工整些,和她以前畫的圖紙沒什么區(qū)別。段庭淵道:“我這圖紙,工匠按比例擴(kuò)放,可以造出和這間書房一模一樣的房屋。”
鄴勝安將信將疑。丈量尺寸她也知道,可怎么落到紙上卻不是件容易的事。她能做的也只是按記憶大致畫個圖形,然后標(biāo)上地形和距離。這樣的圖紙,除了她自己,別人很難看的明白。這也是為什么她給梁鴻馳的關(guān)城圖問題百出。因為涉及到具體細(xì)節(jié),她這個繪圖的人都不甚明了,別人更加糊涂。
“我拿去看看。”鄴勝安拿起桌上的圖紙,草草塞進(jìn)袖子里。段庭淵面上顯出心疼的神色,想要阻止已經(jīng)晚了。問道:“你都不折一下的么?”
鄴勝安還真沒太注意。聞言從袖子里掏出那張紙,問道:“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段庭淵從她手中取過被揉得有些皺的紙,仔細(xì)撫平,認(rèn)真折好。鄭重交給鄴勝安道:“圖紙是建筑的靈魂,怎么能不認(rèn)真對待呢?”
鄴勝安接過那紙片,道:“是我疏忽了。”拱手向段庭淵道別。向內(nèi)院而去。
自從洗劍受封昭武郡主,恢復(fù)了原來姓名,做了鄴府后宅第一人。鄴勝安極少回后宅。兩人一前一后,雖然只隔著一座院墻,卻涇渭分明,各不相擾。
過了垂花門,早有婆子、丫頭執(zhí)了燈籠相候。鄴勝安意外道:“你家夫人還沒有休息么?”
一婆子道:“爺說笑了。哪有當(dāng)家的爺們兒還沒休息,夫人自己卻先睡下的道理。”
鄴勝安本來想繞過正院到西跨院去。聞言往正院而去。
魏氏見她來了,迎出了房門。問道:“爺可用了飯了?”就好像平常的老夫老妻一般。鄴勝安心里越發(fā)難受。進(jìn)屋里吃了一杯茶,卻不知道該說什么。看著外面夜色濃了,起身道:“我走了。以后只管早些睡,不要等我。”
“爺是怪我么?”一句話脫口而出,魏氏的臉色頓時慘白。看見鄴勝安住了腳步,回頭看自己。囁嚅了一下,鼓起勇氣道:“爺是怪我沒有照顧好小公子是不是?”
提到孩子,鄴勝安心里一陣揪痛。道:“我怪你做什么?”
魏氏道:“畢竟是我一直和寶嘉在一起,如果她有什么異樣,我是最應(yīng)該察覺的。爺要是怪我,我也無話可說。”
旁邊一婆子欲言又止。鄴勝安道:“你想說什么?”
那婆子‘撲通’跪在地上,道:“老奴不敢多嘴。只是實在心疼夫人。小公子不見了以后,夫人日夜憂心,每每責(zé)怪自己。也不知哭了多少次。老奴說句良心話。實在不是夫人的過錯。鄴娘子帶著小公子回府,大家都是高興的不得了。寶姑娘抱著小公子親了又親,誰要都不撒手。誰能想到,夫人一個轉(zhuǎn)身給小公子叫奶娘的功夫,鄴娘子就瘋了一樣要殺人。當(dāng)時都只顧得阻攔鄴娘子,誰也沒想到寶姑娘會帶走小公子啊。”那婆子看向魏氏,落下兩滴老淚,接著道:“而且,夫人為了阻攔鄴娘子,差點被刺死。流了好多的血。夫人一直不讓奴才們說,就怕爺知道了擔(dān)心。”
鄴勝安道:“說完了?”
那婆子磕頭道:“老奴篡越了,望爺恕罪。”
鄴勝安擺手:“都退下吧。”
以那婆子為首,屋里幾個丫頭、仆婦陸續(xù)離去。鄴勝安關(guān)閉了房門,向魏氏道:“你這是干什么?”
魏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美目含淚望著鄴勝安。
鄴勝安嘆道:“我心里無你,也是強(qiáng)求不來的。你是個聰明人,為什么還要和我耍這樣的心機(jī)?”
魏氏含淚道:“我自思不能和大小姐比。爺心里要是放不下大小姐,一直不肯接納旁人也就罷了。我也就死心了。可那鄴娘子呢?我不甘心。”
鄴勝安伸手扶她。魏氏卻仿佛被抽空了力氣,哆嗦著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緊握著鄴勝安粗糙的手道:“我不敢奢望爺?shù)男模幌M麪斈芘紶柣仡^看我一眼。爺也不肯成全么?”
鄴勝安抽回自己的手,道:“你是跟著大小姐長大的,卻沒有大小姐一點兒風(fēng)骨。做什么這樣委屈自己。我說過,只要你厭倦了,我一定竭盡全力成全。”
魏氏道:“你愛大小姐嗎?”
鄴勝安無語。如果在她十三四歲懵懂的時候,有人問,你愛大小姐嗎?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愛。”可如今,她清楚的明白,那是崇拜,是無上的尊敬。并不是男女之愛。而且,她和大小姐之間也不可能有愛。
“怎么不說話?”魏氏輕笑一聲,眼淚跟著落下。掛著淚的笑臉十分凄然。說道:“大小姐當(dāng)初是真的愛你。她覺得自己臟,配不上你,才讓我伺候你。為的就是能有一個清清白白的孩子。我本來是不愿意的。大小姐待我情同手足,我怎么能捅她的心窩子,讓她難受?
可大小姐說,你還小。什么也不懂。等你長大了,明白了事理就會嫌棄她。到時候,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或許會能想起去看她一眼。”
“看吧。這就是大小姐。她是沒有活到現(xiàn)在。如果活到現(xiàn)在,是不是也和我現(xiàn)在的處境一樣。日日關(guān)在這后宅之中,等著你遙不可及的回眸一顧。”
“我不想對不起大小姐,也不想對不起你。”鄴勝安皺眉,黃色琉璃般的眸子里一片黯然:“可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魏氏道:“我就那么讓你厭棄么?”
鄴勝安搖頭。
魏氏道:“那這輩子,你會有看我一眼的時候么?”
鄴勝安再次搖頭。
魏氏呆坐了良久,說道:“我明白了。”起身往內(nèi)室去了。
鄴勝安愕然,不知道她說的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忽然想起什么,疾步往內(nèi)室走去。只見魏氏面朝墻壁側(cè)躺在床上,察覺到鄴勝安進(jìn)來,說道:“放心,我不會尋死的。”聲音中滿是疲憊。
鄴勝安退出內(nèi)室,還是有些不放心。伏在桌子上將就了一夜。次日,醒來上朝時。魏氏已經(jīng)起來,神色淡淡的仿佛昨夜什么也沒發(fā)生一般。
等到了散朝之后。段子心跟了過來。詢問堂弟的段庭淵的事情。許久沒有交集的郭尚儀見狀湊了過來。自從去歲,鄴府丟失了小公子。鄴勝安每每閉門謝客,加上她身份敏感。郭尚儀想約她喝酒都找不到機(jī)會。這一次借了段子心的緣故,無論如何要拉著鄴勝安去喝酒。只因郭大公子近來也憋了滿肚子的牢騷無人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