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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此后，石小波難得看見海林的影子，倒是他的詩常常在校刊上出現(xiàn)，每次都可以即時地引起一群文學(xué)愛好者佇足留連。其中很少有女生的影子，因為姑娘們更關(guān)心的是海林這個人。在海林神龍見首不見尾了好久之后，女生們才開始降低要求，漸漸轉(zhuǎn)移目標(biāo)，開始關(guān)注海林的作品。

    而海林的作品的風(fēng)格在此期間也一波三折，大變特變，到后期已接近色情。石小波一直覺得那是一些閑人的蓄意惡搞，因為他知道海林寫不出那么下流的東西。而這絲毫未能影響到一些女生的欣賞熱情，她們覺得這是一個大男孩的大膽突破，將多元化的自我流露于筆端，凸現(xiàn)在紙上。加上這一段時間海林的神秘失蹤，無疑是自由主義的靈魂體現(xiàn)。崇拜之情空前高漲。

    這種熱潮甚至波及到石小波所在的班級，大家的關(guān)注焦點(diǎn)基本上集中在海林身上，偶像也從周杰倫轉(zhuǎn)移到海林身上。除了他的同桌“四眼”以外，幾乎人人都在研究海林，連最保守的女生聽到“海林”這兩個字也開始情不自禁放聲唱情歌。

    大家都在討論加入海林詩社，人人手里一本海林詩集，課堂內(nèi)外不懈研究，并且力勸石小波也抄一份，完全不把他石小波這個“魯迅第二”放在眼里。

    石小波由對海林的嫉妒之情轉(zhuǎn)為對這些家伙的厭惡。心里暗罵：“這些淺薄的家伙”！一面叨咕：“走著瞧”。

    結(jié)果，在第二天石小波就臥床不起，做好了冬眠的準(zhǔn)備。每天準(zhǔn)備好一壺?zé)崴旁诖蚕拢蝗杖透C在被窩靠吃泡面維生。

    同宿舍還有幾個懶漢與石小波相映成趣，一日三餐恰好也吃泡面，而且比石小波還要懶得厲害，不去打水，每次在石小波蘇醒前的一兩分鐘之內(nèi)就瓜分完了石小波的熱水。

    好在“冬眠一族”并不限于石小波的一個宿舍，整座公寓潛伏著無數(shù)的冬眠者。石小波抱著“同志之間互相關(guān)心互相幫助”的觀點(diǎn)，裹著毯子，拎了水杯出去借水。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有的同志瞇縫著眼，一看石小波提著水杯，知是來借水的，索性將雙目閉緊，裝尸體；有的同志要脅道“借一杯，還一壺”！有的同志干脆把水壺藏了起來，說“沒水”。石小波來回竄了好幾個宿舍，結(jié)果遇到的都是相似的回答。

    石小波提著空杯回到宿舍，將杯往桌上一甩，就發(fā)起了牢騷。

    起先宿舍那幾個家伙以為事不關(guān)己不用去理，結(jié)果石小波小題大作，由這些人的冷漠一直延伸到整個社會的風(fēng)氣是如何如何的惡化，人情是如此如此的淡漠，而且一時半會兒似乎停止不了，還有探討這些現(xiàn)象將對社會造成怎樣怎樣影響的趨勢。

    而這一切正好打擾了一個家伙剛要孕釀成功的一個春夢。這家伙惱羞成怒，一骨碌爬起就要抽石小波巴掌，結(jié)果一看有段距離，手長莫及，指著石小波吼道：“**大清早的發(fā)春啊！還要不要人睡了？**有沒有一點(diǎn)社會道德”！

    石小波表面上被震懾，心里卻在抗議：“**用光了我的熱水，還要不要讓人泡面了？**就有社會道德”？

    挨到中午，石小波實(shí)在是饑腸轆轆，在被窩里撕開袋子吃干面。

    正在這時“四眼”提著水壺進(jìn)來，把書放到自己床上，問石小波：“你今天怎么不上課，是不是生病了”？

    石小波無精打彩地說：“沒有”。

    四眼看著石小波手里的方便面說：“你今天沒吃午飯嗎”？

    石小波狠狠道：“飯…”

    四眼將一杯熱水遞到石小波面前，道：“就口水吧”。

    石小波把水接過，看著騰騰的熱汽，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溫暖和感動。

    24

    這段時間，石小波基本上在被窩里存活，國事家事天下事統(tǒng)統(tǒng)置之不理，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不，準(zhǔn)確點(diǎn)說應(yīng)該是與外世無爭的生活。至于宿舍里，天天都有糾紛發(fā)生。

    這些家伙吃飽喝足睡好沒事干，就開始玩弄耍笑弱者，以獲得精神上的滿足。石小波自然是被玩弄和耍笑的對象，石小波對這些無聊的家伙恨之入骨。而這些家伙之間的矛盾也日益加深，個個反目成仇，鼻子朝東臉迎西，誰都不肯搭理誰。

    這種氣氛一直這樣維持著，終于在一天晚上兩個離窗戶近的家伙為了爭奪窗簾而言語不合，大打出手。石小波跑上前拉架，不幸被一拳誤中鼻梁，頓時眼冒金星，痛了好幾天。

    至于瑣碎如“哪個驢倒了我的熱水了”、“哪個豬用了我的洗衣粉了”之類的話，似乎每時每刻都能聽到。

    一天中午，石小波披了件衣服出來透氣，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前方圍了一大堆人。

    石小波走過去踮起腳尖，掠過無數(shù)的腦袋，還是無法看見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只聽人群中有人喊道：“用力了拉”！另一個接道：“千萬不要松手”！

    石小波問了幾個人，結(jié)果人人都在伸長脖子目不轉(zhuǎn)睛地往里探，根本無暇去理會石小波的問題。而石小波天性反叛又不愿擠進(jìn)人群成為那無數(shù)無聊腦袋中的一顆，可是又好奇里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不想就此走開。

    正在舉棋不定之際，一輛本田橫沖直撞向人群方向過來，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這時石小波才看清人群圍著的原來是兩個女生。

    這兩個女生站在路中，怒目相向，一個用力扯著對方的辮子，另一個拼命掐著對方脖子，面紅耳赤，殺氣騰騰，誰也不肯松手。旁邊站著一個男的，顯然是這兩女生要爭奪的對象。只見那男的苦苦哀求：“我不想你們?nèi)魏我粋€受到傷害，要打就打我吧”！

    就在這時，從“本田”里沖出十來個手持鋼管、木棍等兇器的家伙，圍上來七手八腳就把那男的打爬在地上，之后將那“辮子姑娘”往邊上一推，扇了幾個耳光，拖著另一個女的上車，揚(yáng)長而去。

    觀眾看得目瞪口呆，甚至忘了鼓掌叫好。隨之，也就一哄而散。

    石小波踏著落葉，在校園里毫無目的地游蕩，在宣傳欄停下看了兩眼海林的文章，就決定往回走。

    秋意轉(zhuǎn)濃，風(fēng)中已經(jīng)有了刺骨的感覺。石小波之前一度蝸居宿舍，毫沒覺察到時令的變化，任其潮起潮落云卷云舒。而海林的消息卻從不間斷地從眾人之口傳到宿舍，傳入石小波耳里，絲毫不受天氣的影響。而石小波似乎也天天都在期待著聽到海林的消息，盡管在他內(nèi)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點(diǎn)對海林的嫉妒，然而在這樣的生活里，唯一只剩下海林的消息是能夠使他感到振奮的東西。這令石小波感到很矛盾。

    更令石小波感到痛苦的是，有一天一個不懷好意的家伙挑釁道：“你那個ANNI也跟海林好了…”

    石小波還未待這家伙說完，第一次被真正激怒，揪著這家伙揮拳就打。

    結(jié)果，搞了個兩敗俱傷。

    圍觀眾人起哄道：“再動手啊，不決勝負(fù)非好漢”！

    有的說：“是啊，看看到底哪個是孬種”。

    另一個對眾人的觀點(diǎn)表示肯定，插口道：“對，一定要決雌雄”！

    石小波對周圍的言論充耳不聞，余怒未息，依舊斗志昂然。

    那家伙本以為石小波好欺負(fù)，結(jié)果卻碰了釘子，被石小波氣勢所懾，于是松開手不打了，面對眾人笑了笑，自以為是地說：“我本就是雄的，還爭什么雌雄”？

    眾人又是一哄而散，隨口喊了句：“雄性動物”！

    這家伙一聽，腦袋頓時開竅，對剛才說的那句“我本是雄的”后悔不已，轉(zhuǎn)身瞪了一眼石小波，灰溜溜走了。

    一切平靜下來，石小波開始思考自己剛才為什么那么沖動，本來自那次一別，他和ANNI應(yīng)該沒有一點(diǎn)關(guān)系，難道他心里還是在乎著ANNI？還是因為對海林的嫉妒？還是因為那個不懷好意的家伙實(shí)在是令人討厭？還是因為別的…還是因為這令人討厭毫無希望可言的生活？

    石小波想了好久想不出頭緒，索性繼續(xù)蒙頭大睡。白天睡得多了，晚上自然容易失眠。這一夜，石小波和滿天星斗大眼瞪小眼，直到凌晨五六點(diǎn)才毫無知覺地睡去。在此之前，石小波想起了曾經(jīng)初戀的姑娘，想起了那一個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想起那些至今猶刻骨銘心難以忘卻的情節(jié)…想到家，想起久病纏身的奶奶，聽著夜風(fēng)在耳邊幽咽，石小波感到異常的孤獨(dú)！

    這么想著，不覺中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