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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婉轉(zhuǎn)的吟誦聲自不遠處涼亭中響起,閑步于花間小道上的俊俏公子,挑著一雙溫情脈脈的雙眼,下意識地尋著聲音看去,卻見涼亭中白紗帳幔低垂,只隱隱映出少女斜倚在榻上,手持書卷的窈窕身姿。
隨從見他似是起了興致,于是低聲笑道:“那位是溫家大小姐,名為傾慕,才貌雙全,又端莊孝順,十分難得呢!”
“有趣。”俊俏公子搖著把折扇,眉梢眼角都是風流。
他正要靠近同佳人說話,卻見一名做小廝打扮的年輕男人皺著眉頭蹲在花叢里,一邊拔草,一邊抱怨出聲:“我說,大小姐,您整日里能別吟這些酸溜溜的詞嗎?我聽著瘆得慌。”
亭中侍奉的小丫鬟立即呵斥出聲:“好好拔你的草!能聽小姐吟詞,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聽不懂瞎抱怨什么!”
那小廝立即反駁:“喲,我聽不懂,你能聽懂?!”
小丫鬟惱了,正要回嘴,少女嬌俏的聲音先一步響起:“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容戰(zhàn),你該多讀書才是。”
明明是訓導的聲音,可是由那把黃鶯出谷般的好嗓音說出來,竟是說不出的嬌嗔嫵媚。
俊俏公子瞥向那名小廝,小廝生得極好,粗布麻衣亦難掩絕世姿容,只不知為何會在溫府當花匠。
“書中自有顏如玉?那顏如玉,能比大小姐漂亮?”小廝漫不經(jīng)心地拔草,卻連帶拔出了一株四季海棠,唇角的笑容十分欠揍,“我認真讀書,那書能否把大小姐送我?”
亭中寂靜半晌,小丫鬟頓時氣憤地嚷嚷開了,訓那小廝不要臉,最后還是溫傾慕發(fā)話,罰掉他半年月錢。
“王爺,咱還去搭話不?”隨從低聲問。
溫府難得來一趟,還是閣老做壽,才能過府的,今后哪里還有這樣好的機會與佳人獨處?
“這位溫小姐,心儀花匠。”楚隨玉笑容不達眼底,搖著折扇離開。
第二年,楚云間分配了公事給楚隨玉。
公事棘手,楚隨玉親自拜訪溫府,打算向溫閣老討些經(jīng)驗。
此時正是四五月份,海棠開得最好。
溫府前院遍植海棠,他搖著折扇,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卻見身著紅衣的少女,相貌美艷,氣質(zhì)端莊,正帶著侍女朝主院走去。
清晨朝霞映露,美人行走花間,映入他的眼簾,無異于世間最美的景致。
他勾唇一笑,也跟著去了主院。
過了些時日,他向溫閣老求娶嫡孫女傾慕,卻被拒之門外,理由是溫家女不嫁皇族。
他也不惱,笑吟吟告退,卻轉(zhuǎn)頭將溫預的罪證搜羅來,逼迫溫閣老將孫女嫁給他。
他傾盡所能,給她他能給的最盛大的婚禮,想著那海棠朝露般的人兒,若能倚在他懷中,嬌聲喚他一聲“夫君”,該是多好的事兒。
然而洞房花燭夜,他高高興興地揭開蓋頭,看到的卻是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她不愿意嫁給他。
她寧愿在府中守著一個小廝,都不愿嫁給他堂堂王爺!
他還不如一個小廝嗎?!
他在她身邊坐下,想著沒關系的,她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了,他總有辦法,讓她愛上他。
那一夜,直到龍鳳喜燭燃盡,他都不曾碰她。
可是過了一天又一天,過了一年又一年,他搜羅來她最喜歡的書、最昂貴的筆墨紙硯,最美的海棠花,都不能換這個女孩兒展顏一笑。
直到某次宴會,他看見身邊的女孩兒癡癡凝望那抹紅色身影,才知道,他這一生,恐怕都走不進她的心里。
他開始怨她、開始恨她,開始流連花叢,不停地將各式各樣的小妾納進府中。
他每夜每夜的同其他女人纏綿,最忘情之時,他總以為身下的女子是他的王妃,他在溫暖的春帳中,忘情地喚她們慕慕,喚了一聲又一聲,直到將宿醉喚成酒醒,直到將黑夜喚成天明,直到將自己的心喚得碎掉。
可她們,終究不是他的慕慕啊!
他終究遺忘了這個女孩兒是他多么努力才娶進門的,他刻意同花容戰(zhàn)成為摯友,刻意同他一道流連于秦樓楚館,又在第二日天明,回到王府,將花容戰(zhàn)如何寵幸其他女人的經(jīng)過,一點一點,細致地描述給她聽。
她不肯聽,他就將她緊緊抱在懷中,逼著她聽。
可最后得到的結果,卻是她更加的恨他。
她也曾試圖對他好,試圖遺忘過去與他成為夫妻,可那時他恨極了她!
他要將她帶給他的痛苦,盡數(shù)施加在她的身上!
午夜夢回之時,他睡在花樓里,想著窗外寂靜的明月,想著種滿王府后院的海棠,想著被他關在金絲籠里那個女人。
他有點可憐她,又有點可憐自己。
然而他們終究是無可挽回了。
再后來,他被貶長州。
可長州的月光哪有京城的明亮,長州的美人哪有慕慕動人?
他想她,他寫了很多封信寄給她,她卻連半個字都不愿回。
于是他用盡手段甚至不惜殺害閣老,借著奔喪的由頭回京,興高采烈地去見她,看到的卻是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那是她和花容戰(zhàn)的孩子。
可她明明,是他的女人……
他將她鎖在房中,不許邁出去半步,不許旁人同她說話,他亦不肯去探望她。
他在喝醉后寵幸府中侍妾,夜半夢醒,對著窗外的明月,忽然記起那年溫府,斜倚在涼亭軟榻上的天真少女。
他下意識地吟誦出聲:“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睡在他身后的侍妾立即摟住他,嬌聲笑道:“王爺糊涂了?大冬日的,哪兒來的海棠!”
“是啊,哪兒來的海棠……”
風雨過后,綠葉瑩潤飽滿,海棠雖消瘦可憐,但依然長在枝頭。
下一年春天,它們還會熱烈盛開。
而他將溫府最美的一株海棠折回家中,卻終究讓她枯萎成灰。
若能回頭,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