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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八是個好日子,萬事皆宜,這是柳覓初嫁入甄府的第一天。
沒有長輩在跟前兒祝福,沒有圍觀行禮的客人,只在尋珮幾個丫鬟并飛揚飛翼等人的見證下,對著天地拜了三拜,一杯薄酒下肚,就算禮成了。
因著要趕在正午前禮畢,故而一切都妥當之后才不過午時,午膳沒有叫廚房準備,而是單嬤嬤親自為他們做了一桌吃食,單嬤嬤出身淮北湯氏,從前是跟在柳覓初外祖母身邊的大丫鬟,什么禮儀規(guī)矩都精通,后來陪著母親湯氏遠嫁,去了京城里鼎鼎清名的柳家,時不時進宮隨侍,這一生見過不少大場面,由著她準備,柳覓初一萬個放心。
柳覓初此時已換了一身衣裳,正經盤起了婦人的發(fā)髻,無論如何今日也是個喜慶的日子,她想了想,未免惹得他不痛快,還是換上了一身石榴紅逶迤白梅蟬翼紗裙。
似乎每次與她相處時就是這樣,他不喜跟前有人伺候著,即便是今日也一樣,偌大的屋子,只他二人靜謐相對,折騰了大半天,柳覓初原本就不怎么興奮的心緒此刻更是沒什么掀不起波瀾,寥寥揀兩筷子吃就沒怎么動了。
甄朗云喝的有些多,臉色雖然沒怎么變,氣質依舊冷清,然微醺酒氣還是透露出這一點。
她看著他,奇妙的感覺慢慢在心里散開,眼前這個人日后就是自己的夫婿了,是真正的夫婿,新婦進門前她會負責伺候他的一切衣食起居,夜半同床共枕面面相對,白日則清歡百味細水流長。
她對他的稱呼不再是疏遠的甄公子抑或是甄二少爺,若是她愿意,可以喚他夫君……柳覓初臉一紅,把這兩個字含在舌尖細細的品了幾遍,心中是說不出的莫名悸動。
從前看的那些話本子里,書中的小姐們總是將自己的另一半當做是天當做是地,仿佛這樣的想法合該是天經地義,往日里看到這樣的片段,因著看多了,總是有些不耐的略過去,現(xiàn)今放在自己身上,才覺新奇,日后這人就是自己的天自己的地了,他會擋在自己前頭,為自己解決所有事,雖然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她不知道真正的夫妻之間該有什么樣的聯(lián)系,許是親密無間不分彼此,她雖是妾,也該做的差不多吧……
足有半個時辰,兩人對坐于此,沒有什么交流,她素來摸不清他的心情,即便是現(xiàn)在也一樣,只是看著他眼前的青瓷酒瓶空了一個又一個,方才忍不住尋個借口打破僵硬的氣氛。
“甄……二爺,飲酒過多傷身。”
“無礙。”嘴上說著如此,他手中動作卻一滯,隨后輕輕的將酒杯放在桌子上。
離天黑還有半天的時間,照著他吝于開口的性格,柳覓初實在不知道剩下的時間該如何愉快的消磨,又總不好在新過門頭一天就開口攆人。
“可要午休?飯菜已經涼了,吃了不好。”
他卻突然笑了一下,像是冷月清輝,柳覓初看的怔住。
“時間還早,最重要的事還沒有做。”
被那個突如其來的笑容恍了神,她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受寵若驚。
看著她呆呆的樣子,甄朗云伸出手來拍了拍她的腦袋,唇畔笑意不減,“起來,帶你去個地方。”說罷就自己站起了身,身形穩(wěn)當,挺拔如松。
嘖……果真是喝多了,柳覓初感受著頭頂猶存的觸感,不懂心里這種莫名的雀躍算什么滋味兒。
她乖乖的起身,本是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他腿長,步子邁的大,雖然有意走的慢些等她,卻還是不知不覺差了一截。
許是察覺到她走的吃力,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側過身來,向她遞出了一只手。
她一愣,看看那只干凈修長的手,隨后把手也遞上去,只一瞬,就被他毫不猶豫的握緊。
這只手她從前也牽過幾遍,不過都是短暫的觸碰,很快就放開,她細細的感受著,那雙手溫暖干燥,手掌很大,將她整只手不自覺的都包裹起來,非常有安全感,讓她周身的溫度都在升高。
酒不醉人人自醉,柳覓初心中鬼使神差的冒出了這句話,接下來的路程他再也沒有讓她看過他的背影,而是和他并肩,鼻尖縈繞著他身上好聞的氣息以及淡淡酒氣,呼吸漸漸急促,好像就連她也要醉了。
她搖頭,只覺自己今日實在不正常,腦子里胡思亂想了一堆,硬是逼迫著自己拋開這些奇怪的念頭。
柳覓初來甄府的日子不長,何況有孟姨娘那么個聲名遠揚的在府里作妖,她基本不怎么出院門,就是三姑娘妙竹的院子、書閣沁心閣、并她住著的斕風院幾個地方來回轉,再者說來甄府畢竟是百年老宅,府邸占地面積大的不容想象,故而眼下走的這條路她不認識。
忍不住手上微微用了力,扯了扯他的手,輕聲道:“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甄朗云被她口中的“我們”二字取悅道,“你還沒有見過祖父。”
“祖父?”她呆了一下,甄朗云的祖父……那不就是甄家的太爺?不是說早就沒了……
正想到這里,他停下了腳步,柳覓初也跟著停下,抬眼望去,又看了看他,沒想到會帶她來祠堂……
“沒事的時候我常來這里,往后又多了你和我一起。”他淡淡的開口,分不出悲喜。
柳覓初料想甄朗云定是與祖父感情頗深,否則也不會這般念著他,本欲開口勸慰兩句,卻礙于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多說反倒要不小心弄巧成拙了,故而也只是跟著笑笑。
順著青瓦石階走進去,這甄家的祠堂不似一般人家的祠堂,沒有那么陰冷,地方似乎也不偏僻,干凈的不染塵埃,桌前的貢品也是新鮮的緊。
上頭擺了幾十個牌子,最前頭的那個寫著“甄家第二十六代嫡子甄紹祺”,柳覓初雖說這些年不關注外頭的事,然甄家名揚天下,他家的人物還是知曉幾個的,這位甄老爺子,應當就是甄朗云的祖父無疑了。
甄朗云先是上了三炷香,隨后又撿起三柱給她。
柳覓初看著眼前的香,實在有些為難,“這……我的身份……”
“不必管那么多,只管給祖父磕個頭,讓他見見你。”
若是放在大戶人家里,這樣著實是不合規(guī)矩的,沒有哪個妾還能這樣光明正大進祠堂的,更不要說給祖宗上香了。
方才不好掃了他的興,本以為陪著他過來看看就是了,不曾想他居然讓他拜祖父……這是要在祖宗跟前承認自己的意思?
她瞬間有些心情復雜,摸不透他這樣的舉動有何深意,抑或只是隨著自己的意愿辦事。
柳覓初咬咬牙,照著他方才的舉動重復了一遍,又跪在前頭的繡墊上認認真真的磕了三個頭,心里默念著,希望甄家的祖宗能饒恕她的不敬。
甄朗云仿佛很是滿意,沒有再說什么,停留了一會兒就走了。
他今日似乎沒什么正事來做,若放在往日定會有飛揚或是別的小廝一會兒一趟兒的通傳,本以為從祠堂回來他就要回自己的院子里,卻不曾想居然隨著她一同進了斕風院。
誰知遠遠地瞥見斕風院的大門,又見飛揚指揮著人往進搬東西,隔著距離看不真切,似乎以書為主,還有幾個扁平的箱子。
她好奇,問他:“那是什么?”
他淡淡道:“我的東西。”
她一驚,不由有些緊張,這幾日節(jié)奏過得平緩了,重要的事便不記得了,她似乎忘記了最最重要的一件大事——圓房!
“二爺日后打算住這里了?”
他一頓,看了她一眼,“斕風院本就是我的院子。”
“那之前……”
“怕你不習慣,也不想讓你住別的地方。”
“那這段時日你住在哪里?”
方問出口她就覺自己想多了,偌大的甄府,怎可能沒有他住的地方,也是瞎操心。
“沁心閣。”
“……”
“別的地方我住不慣。”似乎是知道她想問什么,他貼心的又解釋了一句。
“那我現(xiàn)在住的屋子……”
“是我的屋子……”
“那我們以后……”
“住一起。”
柳覓初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打算,就算是大戶人家里的正妻,也斷斷沒有這樣的,不論妻子抑或是姨娘,都有自己的住處,而甄朗云這竟是打算和自己住在同一間屋子么,這若是傳出去,府里可就要翻了天了,先且不說那個難說話的公爹,她本想著低低調調的生活,被他這么一弄,就是想低調也不成了。
往后的日子兩眼一抹黑,柳覓初突然意識到了一點,原本只有她一人的世界從今天起就是兩個人了,她突然對以后的生活有些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