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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祥春身為資深官迷，夢寐以求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入閣。倘若有一日能做到首輔，哪怕只做了一天便死，也能閉眼了。

    聞聽到王啟年此言，一年半載之內(nèi)就有入閣的機(jī)會，如何不心動？

    周祥春也算久經(jīng)官場了，自然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此事看起來十分誘人，不過還是有疑點，不問清楚的話放不下心來。于是，周祥春按捺住內(nèi)心的激動，開口問道：“此事，賢弟為東江而謀？抑或為愚兄而謀？”

    王啟年開口道:“小弟的計策一向是兩面光，大家都有好處。此計策既能幫助大兄踏入內(nèi)閣，也能幫助東江毛總兵站穩(wěn)腳跟。”

    周祥春繼續(xù)開口問道：“此事東江又出錢又出力，到底卻于東江有何益處？”

    王啟年便回答道：“依照東江現(xiàn)在的情形，錢糧已經(jīng)能自給，士卒有建奴處逃亡流民提供，器械有海商走私而來。內(nèi)政有小弟的兩位弟子操持，至于軍事，毛總兵本身就是一員虎將，屬下更是猛將如云。謀士方面，小弟也能勉強(qiáng)充個數(shù)。依照大兄的看法，東江如今可還需懼怕建奴？懼怕遼東袁督師？”

    周祥春想了想，開口說道：“自從賢弟到了東江，東江情形果然是翻天覆地。如今的情形，即使無力進(jìn)攻建奴，自保卻也綽綽有余。”

    王啟年點頭說道：“正如大兄所說，其實現(xiàn)在能制東江于死地的，唯有大明朝廷。這也是小弟拋下東江，前來京師的目的。眼下朝廷由東林一黨操控，袁崇煥出鎮(zhèn)遼東即為東林全力運作的結(jié)果。東林為了給袁崇煥站臺，必然會不遺余力的打擊非東林派系，東江便首當(dāng)其沖。崇禎元年袁崇煥上臺后，斷了東江糧餉，斷了東江商路，甚至連東江上奏朝廷的言路都斷了。這些事情如果沒有東林在背后幫忙的話，袁崇煥一個人是辦不來的。

    與其說是朝廷要對付東江，其實不如說是東林要對付東江。

    至于圣上，以其多疑的性子，不管是毛總兵也好、東林也好，倘若遠(yuǎn)在千里之外，獨掌一方軍政，都必然會引起其疑心。

    加之以毛總兵為人耿直，在圣上身邊無人替其開解，誤會日積月累，才會引起圣上動手的心思。

    一言以蔽之，朝廷要對付東江，東林必然是主要推力，而圣上只不過想順?biāo)浦郏倩孛偙螅硗馀汕驳埸h心腹以把持這方勢力。

    東江既出錢又出力來支持大兄，首先便是為了打擊東林的勢力。倘若帝黨和東林在朝中掀起黨爭，人人都忙于相互算計，自然沒人會繼續(xù)留意東江。圣上在一日，帝黨必然在一日。倘若東林得勢，必然全副精力對付帝黨，顧不上東江。倘若帝黨得勢，東江地位更加穩(wěn)如泰山。其次，東江既然向帝黨示好，而且以大兄和東江的交情，想必能在圣上面前解釋一二，化解圣上對東江的疑慮。”

    周祥春聽完，開口說道：“賢弟放心，倘若此事能成，為兄自然會在圣上面前提東江開脫。”

    想了想，周祥春繼續(xù)開口道：“還有最后一個問題，為何是我？”

    王啟年一時半會沒聽明白，問道：“大兄此話何意？”

    周祥春繼續(xù)重復(fù)道：“賢弟為何選擇扶持為兄組建帝黨？”

    這話王啟年得想一想才能回答，說實情肯定不行。難道說自己沒有官身，無法出面組織？還是說除了和你關(guān)系好點外，東江在朝中一個靠山也沒有，不能扶持你還能扶持誰？或者說朝中官員一聽毛文龍就退避三舍，除了能忽悠你外，找不到其它替死鬼？

    想了想，王啟年卻避開了這個問題，開口問道：“依照大兄所見，朝廷中最可能成為帝黨的是哪些人？”

    周祥春在心里數(shù)了數(shù)，朝中的資深官員，經(jīng)過幾次大浪淘沙的黨爭之后，非東林的官員已經(jīng)沒幾個，就這幾個還都是和東林有或多或少的關(guān)系。其余官員，倘若是閹黨，自然已經(jīng)被清洗的差不多了。以前的楚黨、晉黨之類的，也基本上被趕出了北京城，運氣差的去云貴等地啃石頭，運氣好點的，也被趕去了無權(quán)無勢的南京養(yǎng)花養(yǎng)鳥。

    至于科舉新進(jìn)的官員，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東林的發(fā)源地，江南的江、浙、南直隸等地，本來就是科舉強(qiáng)省，新進(jìn)官員大多來源于此。東林出身的進(jìn)士，自然起點高，成績稍微好點，再加一點點運氣，便能被操作進(jìn)翰林院。弄得翰林院完全被東林把持，里面到處都能聽到吳儂軟語。其它地方偶爾出幾個進(jìn)士，除了無權(quán)無勢的清水衙門外，也都被外放到了地方。

    所謂的清水衙門，自然包括都察院在內(nèi)。都察院以彈劾官員過活，里面說話有效果的大佬們，自然能收到各種賄賂，日子過得很滋潤。底層的御史言官卻沒這么好的福氣，雖然也有彈劾的權(quán)力，不過官位低小，彈劾的效果自然可想而知。地位高，肯花大錢的主自然不會來交好這些低級的御史言官。地位低，肯結(jié)交這些御史言官的又沒什么錢。對于這些御史言官來說，為了三五兩銀子就幫人彈人肯定不愿意。要知道御史言官們一旦受賄被抓，仕途基本就完了。因此，這群御史言官可以算是京官中最悲催的群體。

    為了防止御史言官們受賄，都察院甚至有一條不成文的潛規(guī)則，御史言官盡量不用江南人士。原因在于江南等地經(jīng)商成風(fēng)，士子受經(jīng)商風(fēng)氣所影響，容易被收買。話雖然是這么說，背后的實情卻也難說清楚，說不得就是因為御史言官太清苦，江南士子不肯擔(dān)任，便編造了這個借口，把鍋甩給了其它地方的士子去背。

    挑選帝黨人員的兩條要求，第一，要非東林成員，京師中，只有在御史言官之類苦差事中能找到這類官員。第二，要底層混的不如意的官員，不幸的是，仍然是都察院底層的御史言官混的最不如意。

    于是，周祥春開口道：“賢弟的意思是，帝黨的人員要在底層的御史言官中挑選？”

    王啟年點點頭，開口說道：“舉朝皆東林，唯有底層的御史言官以及地方官員中，才有能拉攏的帝黨人選。大兄既然身為都察院僉都御史，手下管著許多的御史言官。因此，組建帝黨之事，自然要著落在大兄身上。而且依照小弟的觀察，大兄為人機(jī)敏，且官聲很好，最關(guān)鍵的是，上次大兄假裝收買黃中色對付東江，東林必然以為大兄是同道中人，不會太過提防。”

    既然話已經(jīng)說清楚了，這個人情周祥春不能不領(lǐng)。于是起身向王啟年行禮謝過，然后繼續(xù)請教道:“此次向圣上進(jìn)言，組建帝黨之事。可有需要留意的地方？還請賢弟不吝賜教。”

    幫周祥春入閣，這個人情很大，于是王啟年也沒有起身避禮。聽到周祥春所說，王啟年便開口回答道：“此事即使大兄不開口，小弟也會主動提醒。大兄既然替圣上站臺，以后自然免不了有替圣上背黑鍋的時候。請大兄牢記一句話，咱們圣上刻薄寡恩，視臣下如草芥。大兄背黑鍋之時，倘若是小事情，能背的起，便可以搶著去背。倘若和性命相關(guān)，則切記一定要推脫給旁人，萬不可一時意氣。此事切記、切記。”（歷史上崇禎命令帝黨的陳新甲秘密同建奴議和。東林為了打擊帝黨，把此事捅了出來，弄得人盡皆知。事后，陳新甲為了崇禎的名聲，自己主動背了黑鍋，說此事同圣上無關(guān)，乃自己所為。崇禎皇帝順?biāo)浦郏热荒闶堑埸h人員，自然有替朕去死的覺悟，直接把陳新甲咔嚓了，后人也沒有補償。可見崇禎刻薄寡恩如此。）

    周祥春聽了此言，心里默默的記下。這賢弟很多時候說話都是云里霧里，結(jié)果卻是出奇的靈驗。上次聽了賢弟的建議，裝孤臣，裝順臣，效果好的很，以前圣上一年半載見自己一次，連自己名字都沒記住。聽了賢弟的勸告后，面圣的機(jī)會明顯多了起來，圣上甚至記住了自己的名字。

    旁邊王啟年又開始出言誘惑了：“大兄向皇上建言組建帝黨，倘若圣上答應(yīng)了此事，給了大兄密詔。為了方便大兄行事，必會給大兄實權(quán)，估計大兄很快就有喜事。”

    官迷周祥春聞聽此言，雙眼開始放光，開口說道：“可是升遷之事？”

    王啟年笑了笑，開口說道：“這個卻不敢肯定，唯一可以肯定的必然是喜事。依照在下猜測，大兄職位必然有所變動。圣上卻有三種做法，大兄可能會升遷，甚至可能是降職，但是對大兄來說，必然都是好事。”

    周祥春繼續(xù)兩眼放光，開口追問道：“圣上會有哪三種做法？”

    王啟年回答道：“倘若圣上足夠聰明，則會找個機(jī)會整治都察院一番。大兄現(xiàn)在身為都察院僉都御史，前頭還有三位大人。圣上懲治都察院之時，必然將大兄前頭的三位大人或貶斥、或調(diào)職，總之會趕出都察院。到了大兄身上，則是不痛不癢的小處罰。到時候前面三位大人既然已經(jīng)離開，大兄雖然受了懲處，卻變成了都察院唯一的老大。豈不是好事？”

    然后王啟年繼續(xù)解釋道：“此事既要給大兄更大的權(quán)力，又不能讓東林覺察，最好的辦法便是連大兄一起處罰了。都察院眾人一起受罰，大兄悄無聲息的掌握了都察院大權(quán)，外人根本看不出里面的玄機(jī)。對圣上來說，對大兄來說，都是最好的辦法。關(guān)鍵看咱們圣上是不是足夠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