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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娥見云蘿一回到寢宮就開始喝悶酒，這已經(jīng)是數(shù)個月來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了，她知道娘娘心里苦，不由得也為她叫屈，以前皇上不愛她，尚還有太后撐腰，可是現(xiàn)在，太后倒了，云家也敗了，因為太后和老爺?shù)钠埱抑略趯m中瘋傳開來，娘娘在宮中更是舉步維艱。

    這段時間，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娘娘的情緒越發(fā)的不對勁了，經(jīng)常自言自語，時哭時笑，夜里常常淚流滿面地從夢中驚醒，大叫著先皇的名字，整個人形容枯槁，花樣的年華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她是從小看著主子長大的，如何會不心疼呢？

    “如果你愿意多看我一眼，多憐惜我一點，我又何嘗會如此做呢？”

    云蘿抓起酒壺大大地灌了一口酒，那酒從壺口流下來沾濕了她的衣服，她卻好像沒感覺到似的，又是哭又是笑。

    “小姐……”

    素娥哽咽難言，心疼得不得了，忍不住叫出了云蘿出嫁前的稱謂。

    “表哥，我真的不想這樣，我不想看到你痛苦，可是你為何要這樣逼我？”

    她避過素娥想要來搶酒瓶的手，身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邊仰頭喝酒一邊往外走，素娥忙把她一把拉住，剛要叫幾個宮女來一起拉住她，云蘿卻突然摔了酒瓶子，狠狠地用袖子抹去了臉上的淚，雙眼早已沒了剛才的迷蒙痛苦之色，變的湛亮而又陰狠：

    “表哥，既然你先對我不仁，那就休怪我對你不義！這輩子，你休想好好跟那個賤|人在一起！死算什么，我要讓你和那個賤|人都生不如死！”

    *

    慕清婉攥緊了手指，手上涼涼的一層冷汗，指端無力得差點握不住那張薄薄的紙，她喘了幾口氣，這才將紙放進(jìn)衣袖里，手放在肚子上護(hù)住，小家伙好像也感覺到了媽媽的情緒，在肚子里蹦跶了一下，那輕微的撞擊，從她的手心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慢慢地擴(kuò)散，痛楚感也越來越濃。

    她不敢想象，如果夏侯冽真出了事，她和寶寶該怎么辦。

    腦子里轟隆隆地響著，讓她片刻都不得安寧，完全不受她控制地開始猜測各種各樣的壞結(jié)果。

    想著想著，她的身子倏地踉蹌了一下，她忙下意識地扶住旁邊的樹干，這才沒有摔倒。

    “清婉，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不進(jìn)來？”

    慕清婉怔怔地扶著樹干發(fā)呆，世間萬物仿佛都已離她遠(yuǎn)去，直到一個聲音打斷了她所有的思緒。

    看到昭和，她混沌的腦袋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了一般，很快斂去了所有的情緒，抬頭勉強(qiáng)笑道：

    “我……我剛剛才來……走得累了就在這歇了會兒……”

    昭和看了看她身邊，見沒有人伺候著，不由得蹙了眉：“你怎么一個人進(jìn)宮來了？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

    “沒有，不是一個人來的，剛才楚姑姑送我到這里，因她有事要忙，所以我叫她走開了，我正準(zhǔn)備進(jìn)去呢……”

    昭和上前扶住她發(fā)軟的身子，她強(qiáng)撐著力氣站起來，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

    “冽有沒有來信啊？這都好幾天了，也不知道他那邊怎么樣了……”

    她邊說邊仔細(xì)盯緊了昭和的表情，昭和聽她提起夏侯冽，臉色有些微變，不過很快斂去，“你別著急，皇兄他們已經(jīng)和赫連恒之的主力交兵了，想必打得十分艱苦他才沒時間給你寫信，但是西南的戰(zhàn)報我這里還是一天會有一封，他一切都好，你就安心吧……”

    他雖然掩飾得很好，但是慕清婉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樣，原本剛剛還存著僥幸的心，一下子像被丟進(jìn)了冰窟，頓時冷了下來，但是，她仍是勉強(qiáng)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不論怎么樣，她必須得到確確實實的證據(jù)，才能相信冽真的出事了。

    “那就好。”她點點頭，淡淡一笑，“對了，那些藥送去軍營了嗎？”

    昭和見她不再提夏侯冽的事，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昨天晚上我就讓人帶著藥材連夜出發(fā)趕往西楚了。”

    而他那如釋重負(fù)的表情落在慕清婉心里，卻更讓她的心往下沉，“嗯，太醫(yī)派去了嗎？”

    昭和不知道她怎么會知道派太醫(yī)去西楚的事，心里一咯噔，卻又不能表現(xiàn)在臉上，想了想，這個還是不隱瞞的好，便道：

    “派了三個太醫(yī)跟過去以備不時之需。”

    他怕慕清婉再問，忙扶著她往里走，“咱們別站在這兒說話了，外面冷，快進(jìn)去吧，皇祖母知道你來了，肯定會高興……”

    慕清婉任由他扶著走，只是眼睛里的光芒卻越來越黯淡。

    既然他們有心要瞞著她，看來她只能通過自己的辦法來知道真相了。

    一下午渾渾噩噩地聽著他們聊天，為了掩飾，她也間或地參與幾句，但更多的時候就是沉默，蘇涵芷終于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忙關(guān)切道：

    “清丫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臉色這么差？”

    慕清婉勉強(qiáng)勾出一抹笑來道：“沒……沒有……不過是有些想睡了……”

    蘇涵芷見她只是渴睡，便放下心來，笑道：

    “孕婦就是這樣，貪吃貪睡，孩子，你也出來一下午了，快回去好好歇著吧，要不然就在我這頤壽苑住下也成，咱倆也好做個伴兒……”

    慕清婉想起剛才周楚若的嘴臉，再想到之前的云蘿，心里像是堵了塊大石一樣不痛快，忙道：

    “您老人家在清修，丫頭也不便打擾，還是回去吧，更何況沁夏和初夏也住在那里，我這主人跑出來好像也不太好呢……”

    敗月常腰。蘇涵芷知道她的心結(jié)，也不再勉強(qiáng)，又跟沁夏和初夏聊了幾句，便起身送她們離開。

    一行三人走出頤壽苑不遠(yuǎn)，慕清婉突然說還有個東西落在頤壽苑了，要沁夏和初夏在那等她一會兒，她自己回去取，兩人見沒幾步路，便點了點頭，坐在旁邊的亭子里等著。

    慕清婉緩緩地往回走，心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抓住兩人，憋得她快透不過氣來，她摸了摸袖子里，里面空空如也。

    那張紙，剛剛已經(jīng)被她故意不著痕跡地扔到了地上。

    一切真相，馬上就要揭開了。

    她的步伐越來越慢，明明只要回到頤壽苑就能揭開所有的秘密，可是這會兒，她卻有些不敢靠近了，她怕得到的消息是她最不想聽到的。

    可是，不管怎么樣，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更何況，如果夏侯冽真出了事，那么，他此刻是最需要她的，她一定要堅強(qiáng)！

    她在心里給自己打氣，加快速度往回走。

    她并沒有直接從殿門口進(jìn)去，而是躲到了花廳的墻根下，里面的談話聲清晰地傳進(jìn)了耳朵里：

    “皇祖母，這張紙怎么會在這兒？”

    是昭和萬分驚詫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這樣機(jī)密的文件你怎么也不收好？”蘇涵芷的聲音里帶著責(zé)備的意味，“幸好剛才沒被清丫頭發(fā)現(xiàn)，否則就瞞不住了。”

    昭和臉色鐵青，捏緊了手中薄薄的紙，“孫兒明明將這張紙交給了太醫(yī)院，并下了死命令讓他們不準(zhǔn)聲張，不準(zhǔn)外傳，沒想到居然有人敢違抗圣旨，看來，這幫老東西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先別沖動，昭瀾的病還需要他們，而且，這件事也不排除有人從中搞鬼的嫌疑，之前沁夏兩姐妹進(jìn)來的時候都沒發(fā)現(xiàn)有這東西……”話到此處，她突然睜大了眼，“難道……這是專門沖著清丫頭來的？”

    “不無可能。”昭和點了點頭，“看來皇宮里還是有人想對清婉不利，以后還是讓她少來為妙，在別苑，至少有龍影衛(wèi)守護(hù)著，但是皇宮那么大，她又懷著孕，敵人藏在暗處，一個不小心，就會可能發(fā)生危險。”

    蘇涵芷嘆了口氣，“現(xiàn)在昭瀾染上了寒熱癥，也不知道是兇是吉，如果清丫頭再有個好歹……”

    說到這里，她再也說不下去，只是拿起帕子默默拭淚。

    躲在墻根的慕清婉聽到此處，已經(jīng)是臉色煞白，果然，夏侯冽果然染上了寒熱癥！

    她突然眼前一黑，身子搖晃了一下，她趕緊撐著墻壁站穩(wěn)，雙手摸到了墻壁，堅硬冰涼，幾乎凍傷了她的手指。

    “先別說那么多了，你快去送她們出宮吧。”

    過了一會兒，屋子里傳來蘇涵芷的催促聲。

    昭和微微頷首，將那張紙攏到袖子里就往外走。

    慕清婉模模糊糊地聽到蘇涵芷這句話，想要站起來走出去，別讓昭和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知道夏侯冽染病的事實，可是雙腿卻完全沒力。

    等到昭和問了沁夏兩姐妹，震驚地回過頭來找她時，這才發(fā)現(xiàn)了躲在墻根下的她。

    他望了望她所在的位置，又看了看她蒼白如紙的臉色，只覺得喉頭一陣艱澀，閉了閉眼，才問出口：

    “你……都知道了？”

    慕清婉為免自己倒下去，雙手仍是撐著墻壁，只是再開口時，連聲音都喑啞得不像話：

    “昭和，讓我去找他吧。”

    “清婉，別任性了……”昭和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擔(dān)心皇兄，可是你去了也于事無補(bǔ)，更何況你現(xiàn)在又懷了身孕，經(jīng)不起舟車勞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派了太醫(yī)送了藥過去，咱們要相信皇兄對不對？他為了你和寶寶，一定會挺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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