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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北城門外圍著數(shù)千流民，叫喊著要進城，又有餓死踩傷之事頻頻發(fā)生。

    杜紹桓和青泠入城時正是這番景象，在城外，杜紹桓向守門士兵亮出京城官宦人家的身份，過不一會兒，城門打開一條小縫令他們進入。后頭數(shù)百餓得眼睛冒煙的流民蜂擁而上，都被防軍士兵的長戟逼退。

    青泠不禁感慨萬分，真是特權(quán)的世界，杜紹桓是建安伯的二公子，所以能進城，外頭那些流民是平民就進不了城。其實就是現(xiàn)代，大城市還有戶籍的區(qū)別，外籍人到大城市打工，還要辦暫住證。

    天色漸黑，青泠卻不敢再拖延，指引著杜紹桓向內(nèi)城湯府打馬而去。

    到了湯銘的府門前，青泠謝過杜紹桓，便要告辭。

    杜紹桓雖說十年漂泊江湖，但是京城中的大致關(guān)系還是知道的，這湯銘是太子心腹也不是什么秘密。

    杜紹桓不解問道：“林……公子，你不顧重傷趕路就是要到湯大人府上？你……不是海外門派的江湖中人嗎？”

    一路上，青泠是能不廢話就不廢話，省點力氣，這時她到了卻稍安心，她總要有句交代的話。

    “我這次路上發(fā)現(xiàn)一件大事，必須向湯大人凜報，不然京城恐怕有大難。”

    “何事？”

    “突厥的一個叫什么歌舒大人的，至少有數(shù)百人潛入我朝，現(xiàn)今就在關(guān)內(nèi)道，我猜是要報南朝擊敗突厥生擒突厥可汗之仇。”

    “什么？歌舒？突厥左賢王十五子阿史那歌舒？”

    “你認識他？”

    杜紹桓道：“四年前，我和師父在關(guān)外尋找一味關(guān)內(nèi)沒有的藥給我治病，聽說過這位左賢王十五子的威名。四年前，突厥滅柔然的第一功臣猛將，據(jù)關(guān)外傳說，這人天賦異凜勇猛非凡，在突厥內(nèi)流傳他從未逢一敗。”

    杜紹桓不便再拖延多問，兩人均知事態(tài)嚴重，當下去敲門求見。

    “林瑜”是無名小卒，上次求見湯銘時被拒，她還是翻墻進入的，現(xiàn)在她有傷再身，不宜動武，好在杜紹桓亮出杜家二公子的身份，看門的人也不敢小覷。

    湯銘忙了一天剛回府不久，飯都還來不及吃，就聽有杜二公子求見，雖然他未與之謀過面，但建安伯的官位爵位都高過他，他也不敢怠慢。

    湯銘在正堂接待，正端坐一邊喝茶一邊等待，過不一會兒，就見府內(nèi)小斯引著兩個公子入了廳堂。

    燈光下，兩位絕美的少年公子并立，湯銘一介男子也不禁贊嘆一聲：這天下怎么會有如此俊美的少年，偏偏還出了兩個，兩個還一起來求見他。

    那名年紀小些的少年不是當夜入湯府給他獻上《賑災方略》的林青陽嗎？

    青泠當先上前揖手道：“青陽見過湯大人，冒昧前來還請恕罪。”

    湯銘上次抄錄《平災方略》上奏太子，太子十分重視，他又依著青泠與他說過的話分析，太子對他頗為贊賞。

    太子與他相交數(shù)十年，素知他忠心有足，能力卻稍次，私下還探他口風，《平災方略》的一些實用細節(jié)不是他能想到的，湯銘雖然有些小私心，但太子都明著問他有何人指點，他自知自己在太子面前混最大的保障于是也不敢隱瞞。

    “卻不知林公子有何指教？”

    “湯大人，還請您代為引薦，在下想求見太子殿下。”

    湯銘本打算再接觸青泠幾次，摸清她的性子底細，若真有才就施恩于她引薦給太子。但是他做為一個在太子手下混飯吃的前輩，后輩這么急著出頭他卻有些不喜。

    湯銘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道：“天色已黑，就算是我也不便求見殿下了。林公子年紀還太輕了些。”

    青泠如何不知他所思，若是以前，她可能會直接一些，但是這次受挫她性子也暫收鋒芒。

    青泠抱拳，道：“在下有京城的緊急軍情凜報，就算是半夜，也請湯大人先以南朝百姓為念，代為引薦。”

    湯銘道：“京城的緊急軍情？何不去京城附近的十營府兵處、城防軍或者京畿衛(wèi)趙大人或張大人那凜報？”

    青泠暗罵一聲豬頭，若是太子身邊聚集的都是湯銘這種忠心的豬頭而秦王身邊的都是人才，太子斗得過秦王才怪！

    青泠道：“湯大人見諒，在下不認識軍中之人。再者，如今太子殿下負責賑災要事，京城若出現(xiàn)亂子，于殿下不利。突厥阿史那歌舒將軍潛入南朝劍指京城，是否京城百姓要指望……勇猛賢明的秦王殿下再立奇功？”

    青泠已經(jīng)說的十分明白了：太子近年在軍事上無太大建樹，而秦王至少掌一二成的軍權(quán)，太子正好趁此機會有所作為，機會若是被秦王抓住，此消彼長，于太子并無好處。

    湯銘心中一凜，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貴，林公子來歷不明，我也不敢……”

    杜紹桓突然道：“在下建安伯府杜二，愿為林賢弟擔保。”

    青泠聽了不禁看了杜紹桓一眼。

    沒想到他們萍水相逢，他不但救了自己，送自己趕回京城，如今還敢拿身家性命為她擔保。

    饒是她歷經(jīng)數(shù)世也不免有些感動，她不禁想，這人武功雖高，卻也是赤子之心。他在一周目娶了楊青泠就一世恩愛，二周目娶了楊紫瀲，也深情不移。初見時，她耍橫任性，他還是有所包容，這次救了她，送她回京，一路上也是君子端方。

    杜紹桓卻也并非單純就是赤子之心，一來他是想幫她，二來他也著急歌舒潛入南朝的事，三來他知道她身上有傷，她真要對太子殿下不利，他在場她也傷不了太子。

    太子已經(jīng)三十二歲，早出宮建府，這忙了一整天，回太子府后和太子妃盧氏、皇長孫、敏嘉郡主吃過晚膳后，就由太子妃親自服侍沐浴。

    湯銘帶著青泠、杜紹桓來時正是這樣尷尬的時候。

    徐廷燁聽到貼身太監(jiān)來福在大理石屏風外凜報，語氣微微不悅，道：“讓他去書房外等著。”

    徐廷燁在浴桶中起身，太子妃盧氏正為她擦身穿上便服，徐廷燁道：“你早點先休息吧，近來你也辛苦了。”

    他身在這個位置，又有成年出眾的兄弟，大家都盯著他，身為太子妃也是如履薄冰，生怕連累了他。她不但要操持整個太子府、教養(yǎng)孩子、照顧夫君、在外應酬、孝敬帝后，還要時時防備被人抓住小辮子。太子妃出身高貴、賢良淑德、也是個少有的美人，徐廷燁與她少年夫妻感情甚篤。

    太子府少時就是按儲君培養(yǎng)，少有空閑，謹言慎行，謹守標準封建男人的美德，府中就是有幾位侍妾，也從無寵妾滅妻的苗頭，更沒有在什么場合抬舉小妾的事情。府中就是兩位頗有出身的側(cè)妃，也是被嚴厲的規(guī)矩框得死死的，甚至府外宗室勛貴間應酬，也只有太子妃有資格代表太子府走動。

    盧氏淡淡一笑，道：“湯大人晚間還來求見，我怕殿下又要很晚才安寢，我讓廚房備些粥。”

    徐廷燁又與盧氏溫言耳語兩句才往書房方向過去。

    徐廷燁又與盧氏溫言耳語兩句才往書房方向過去。

    徐廷燁從走廊走進院子，就見湯銘帶著兩個少年等在書房門口，湯銘一見他就帶人上前來拜見。

    “臣湯銘參見太子殿下。”

    “草民林瑜參見太子殿下。”

    “草民杜紹桓參見太子殿下。”

    徐廷燁面色無波，只一雙俊目十分威嚴，瞟了湯銘一眼，說：“起來吧。”

    早有守門太監(jiān)為他打開書房門，他負手跨進，身后湯銘十分熟悉地就跟了進去。

    而青泠、杜紹桓還并得準許先候在門外。

    青泠依稀還是從六歲的記憶中有太子印象，那時是皇后娘娘的千秋節(jié)，青泠被蕭氏帶進宮祝壽。

    由于蕭皇后只有一個兄弟，就是現(xiàn)任蕭家家主，而且現(xiàn)任蕭家家主只有三個兒子，并無女兒，蕭皇后也就沒有嫡親的侄女了。

    蕭氏是皇后堂侄女，蕭皇后的千秋節(jié)，在女眷中，蕭氏的地位自然有些特殊。所以，當時她們坐得比較靠前。

    位置好，太子一家來祝壽，當時的楊青泠小小年紀，剛有些知道太子意味著什么，而蕭氏本就有些自恃出身名門，會對女兒說起她蕭家的關(guān)系來，小青泠也就知道將來要當皇帝的很厲害的太子爺是她的表舅舅。

    當時就是些童心，聽說太子殿下來祝壽就睜大眼睛看。然后，小姑娘天真愛俏，看太子比自家老爹還年輕俊美，更有說不出來的皇家威儀，就想要討好。

    當時，太子爺、太子妃、皇長孫等說了祝詞，獻了壽禮，小楊青泠很傻很天真欣悅地大叫：“太子舅舅！”

    蕭氏捂女兒的嘴已經(jīng)來不及了，見眾女眷朝她們看來，她只好起身恕罪。

    太子爺見是蕭氏，笑道：“表妹不必多禮，童言稚語，這句舅舅叫得也沒錯。”

    太子也知楊家忠烈，而楊繼業(yè)也是個能人，本應厚待親近，見青泠還是個漂亮的小糯米團子，也無甚男女大防，就抱起了她逗弄。

    太子問道：“小丫頭，你怎知孤是你舅舅？”

    小楊青泠說：“娘說的，皇宮里住著一個外祖蕭家出來的最漂亮的姑奶奶，姑奶奶又生了最厲害的舅舅。”

    蕭氏當時只想敲向來疼愛的女兒一個爆栗，只覺得那些家事真不該和小孩子亂說。舅舅這關(guān)系，她也就說過一兩次，想讓她明白她的身份而已，誰曉得女兒把這事記得那么清楚？與皇家打交道，舅舅之類也就心里好喊一喊，哪有如傻女兒這樣興高采烈地當從認親的？京城的女眷都看著，以后怎么想她？

    當時皇后和太子爺心情都很好，太子妃和皇后還送了她禮物。

    只不過，后來蕭氏應該是得到楊繼業(yè)的提醒，身在朝中，最好不要站隊，這也是犯皇帝忌諱的，于是蕭氏也就很少特意去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