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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郁幾經(jīng)辛苦,終于有了身孕,香識激動得像是自己懷了孩子似的,到處問太醫(yī)孕婦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其結果就是,許多蒼郁愛吃的東西都不許她吃了。
蒼郁不干了,想反抗,自己做飯吃,可姬杼怕她出事,恨不得她天天只躺在床上,動也不要動,怎么可能允她親自下廚?直到過了三個月,胎兒穩(wěn)了才許她到處走動。
可香識還是不許她隨便吃東西,于是蒼郁攛掇著姬杼帶她出宮去吃好吃的——反正不帶香識,她管不著。
姬杼見她確實饞得狠了,又在長信宮里淤了三個月,便以叫蒼郁去長慶宮為名,兩人偷偷出了宮去。
之所以要偷偷的,是為了瞞著香識。上回姬杼心疼蒼郁犯饞,私底下叫御廚做了香識不許她吃的東西,蒼郁才拿起筷子,不知從哪里得了消息的香識就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
香識一貫怕姬杼,可此時竟然義正辭嚴地譴責他:“陛下,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可也是大周的皇嗣,出不得意外。不過熬十個月罷了,怎可如此不顧大局!”
依她的說法,若是縱著蒼郁吃想吃的東西,那他罪過可就大了。
這么大頂帽子,姬杼也扛不起。
顏面無存的皇帝陛下只好叫人把那道菜給撤下了,蒼郁淚眼汪汪地看著菜盤子被人從桌上端走,眼睛都直了。
若是叫香識知道他們二人偷偷溜出宮去,只怕姬杼又要被她指著鼻子罵,所以姬杼特別關照了趙常侍,一定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如果香識找到長慶宮來了,無論如何都要攔著她。
趙常侍無奈得很。一個皇帝,一個皇后,被個大宮女管得跟小偷似的,說出去也夠丟人了。
只是香識越來越潑辣了——她畢竟年紀輕,不潑辣些管不住宮里那些倚老賣老的人——趙常侍深覺自己未必也攔得住,但陛下的旨意,他亦不能不遵從,只好苦兮兮地應下,轉身就做好了賣張常侍的決定。
先把張常侍放出去扛著,等張常侍頂不住了他再自己出馬。
馬車一進入車水馬龍的朱雀大街,蒼郁就激動得快要哭出來,還沒到太白居菜就點了一大桌。
“金鈴炙、蔥醋雞、冷蟾兒羹、同心生結脯、丁子香淋膾、紅羅丁、甜雪、玉露團……”她掰著手指一個個數(shù),姬杼隨手取了紙筆抄下來。
等到了太白居,他將那張紙交給葉卿,叫他拿去給掌柜。
葉卿本來沒當回事,等掌柜念出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您幾位?”掌柜小心翼翼地問:“這全做出來,得兩大桌子……”
同一時間,二樓包廂里,蒼郁興致勃勃地趴在窗臺上四處張望,跟剛從天牢里放出來似的。
“那個人的小胡子好俊!”她忽然指著窗外驚呼:“我一直覺得胡子難看,原來也可以這樣好看。”
“哪里?”姬杼如臨大敵,立即探頭去看。可樓下人群熙熙攘攘,長胡子的一大把,個個都丑得很,壓根分不清是哪個。
“他走得很快,看不到了。”蒼郁十分遺憾地說。
“有多俊,比我俊嗎?”姬杼挑眉。
蒼郁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跟人家比,就是個小白臉。”
小白臉……
皇帝陛下的心碎成了八瓣。
“我哪里像小白臉?”他不依不饒起來:“有這么文武雙全的小白臉嗎?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能彎弓射大雕。比我俊的沒我孔武有力,比我聰明的……不可能有人比我聰明。我到底哪里像小白臉?”
“不要這么幼稚好不好,肚子里的孩子聽得見呢!”他自己沒覺得不好意思,蒼郁都不好意思了,連忙祭出孩子這個法寶。
葉卿和元樂兩個在門外蹲了好一陣子,聽到里頭終于不再討論小白臉的話題,而是開始爭論男孩好還是女孩好,這才松了一口氣,推門進去。
蒼郁飽餐一頓,滿意地抱著姬杼的手,扶著肚子慢慢踱回長信宮,遠遠地就看見香識冷著臉站在宮門前,身邊還站著無奈的趙常侍。
趙常侍到底還是沒能擋得住香識。說起來都怪張常侍,香識送了蒼郁每天要喝的湯過去,他不小心說漏了嘴,叫香識意識到自己被姬杼騙了。可趙常侍去哪里推責任?姬杼把這件事交給了他,而不是張常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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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知道張常侍關鍵時刻掉鏈子呢?
她一雙利眼仿佛已看破一切還沒說出口的謊言,令帝后壓力大得很。
不,比謊言被戳穿更慘,她壓根就不給他們撒謊辯解的機會。
“陛下,娘娘身體不好,往后若是用膳,還是留在長信宮吧。您任著娘娘在外頭胡吃海喝,眼下是對娘娘好,往長遠看,只恐對娘娘與皇嗣不利。”她語氣不客氣得很,頗有蒼郁早年的風范,看來是已做好打算,腦袋一早別在腰間了。
宮里不缺人,尤其不缺能做大宮女的人,可要找個對蒼郁死心塌地的,那就另說了。
香識這人別的都還好,就忠心這點是別人比不了的,這也是姬杼為什么屢屢對她低頭的原因。
蒼郁肚子里有孩子,須得比以往更加小心,不能有任何意外。他見過蒼郁上一世失了孩子后背痛欲絕的模樣,不愿再叫她經(jīng)歷一回。
因而即便此刻被她說得這么沒面子,姬杼也還是只能悶頭聽著。蒼郁也不敢吭氣,香識的道理一筐一筐的,她辯不贏。回想當年初見香識的樣子——那會兒她還被其他宮女排擠誣陷呢,也不知怎么就從當初那個小媳婦樣一下子變得這么彪悍了。
興許是怕了香識,兼而朝事忙碌,后面一連好幾天姬杼都沒再出現(xiàn)。所幸如今蒼郁每日里能去清漪園走走,倒也不會那么無聊。
倒是香識不免有點心虛,反省自己是否太兇了些,她只是想勸著帝后兩個不要太任性,凡事多為皇嗣考慮考慮,并不是想嚇得陛下不敢來。
因而數(shù)天后,姬杼重新出現(xiàn)在長信宮門前時,發(fā)現(xiàn)香識態(tài)度恭敬了許多,感到十分詫異。
香識看見他的臉,也覺得十分怪異。然而左思量右思量,她決定還是閉嘴,人家夫妻倆的小情趣還是不摻和的好。
“誰教訓過她了?”姬杼偷偷地問蒼郁,盡管他思前想后,不認為宮里存在能教訓香識的人。
這可是連皇帝和皇后都敢教訓的女人。
“誰敢教訓她?”蒼郁心不在焉地說:“不想活了?”她原在低頭裁制寶寶的衣裳,忽聽得姬杼咳了好幾聲,便抬頭看他:“你一直在咳,是不是喉嚨不適?……我最討厭胡子了,你為什么要蓄胡子!”
從關切到厭棄,她的眼神和語氣都變化得極快,快得叫人來不及反應。姬杼摸著胡子正想向她炫耀精心修剪的胡型,順便訴一訴自己的辛苦,哪知卻見著她一臉嫌棄的樣子,頓時愣住。
“你前幾日不是說胡子好看?”當然了,原話不是這樣,可皇帝陛下也是要自尊的。小白臉這種詞他是不想再聽了,想他如此英武,竟被說小白臉,簡直一生恥辱。
“我何時說過?我最討厭胡子了。”蒼郁哪里還記得這種事?她當時不過是一時心情大好,見著討厭的東西也不那么討厭了,事情過了就忘了。
所以她矢口否認,又著重強調了一遍自己對胡子的憎惡。
俗話說一孕傻三年,她這有孕還沒多久,就開始記性不好了。
皇帝陛下的心頓時碎成了渣渣,心酸地隔天就把胡子刮得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