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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宗一時間并未能反應(yīng)過來,不知云雁回為何突然行大禮，然而他略一回味自己的話,便有所明悟了，只是仍不敢相信。

    方才在場諸人包括仁宗自己,都在嘲笑龐吉，他們也打從心里不認(rèn)為云雁回和趙允初有一腿。或者說，以云雁回對工作的投入程度，他們都不相信云雁回和任何人有一腿。

    仁宗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云雁回,精神都要恍惚了,“你……”

    云雁回看到仁宗反應(yīng)這樣,冷汗更多了。

    若是仁宗沒提起過那幾句話，那還好說,但是仁宗方才說了那幾句,若是云雁回和趙允初日后永遠(yuǎn)不對人明言,也保證不被人發(fā)現(xiàn)那倒也罷了，一旦被發(fā)現(xiàn)，如何自處？

    云雁回萬萬不敢待到來日跪在仁宗面前,告訴他其實當(dāng)初龐太師說的是真的,我和趙允初就是有一腿,你們當(dāng)初嘲笑錯了……

    這不是找死么？

    還不如現(xiàn)在坦白。

    云雁回簡直不敢再看仁宗的臉色，戰(zhàn)戰(zhàn)兢兢，悶頭說道：“小人與初哥兒青梅竹馬，日久生情，于蒲關(guān)澤開幕前不久……私定終身，一時膽怯，未及稟告父母君王，還請官家……從輕發(fā)落。”

    仁宗臉都綠了。

    他本來還在想，這倆人是不是玩一玩，本來分桃斷袖之事，也自古有之，并不影響成家立業(yè)，不過為人徒增談資。

    結(jié)果……聽聽看云雁回這廝的用詞？什么青梅竹馬，日久生情，最重要的是，私定終身！這是要玩兒真的啊！

    “你們這兩個兔崽子！”仁宗氣急，把云雁回拽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蒲關(guān)澤開幕前就私定終身了？你們就一直在我，在八叔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啊？虧八叔還如此欣賞你，你卻帶著人兒子做這事？”

    此時此刻，仁宗完全是以一個兄長的身份在指責(zé)云雁回。

    他這么一罵，云雁回倒放心一點了，仁宗把他拖起來，他又往下一墜，抱住仁宗的腿哭嚎：“嗚嗚，我知道錯了！其實我們也掙扎過很久，官家可以去探問，我們是否數(shù)度減少往來！只是情難自禁啊！”

    云雁回哭得傷心，情緒比仁宗還激烈，仁宗的話也噎回去了。仁宗也是情感比較豐富的人，聽到云雁回說情難自禁，再想他竟拼死坦白，便可知的確如此。

    仁宗不禁潸然淚下，坐了下來，“八叔本就夠苦了，你們要私定終身，那就是不成親的意思？這子嗣可如何是好？”

    當(dāng)初八王受劉后忌憚，不但自己退隱，還把幾個兒子幾乎都養(yǎng)廢了。這幾個兒子里面一個病，一個荒唐，一個是斷袖，剩下一個最有希望的，現(xiàn)在居然變本加厲，不但玩兒斷袖，還玩兒得特別認(rèn)真……仁宗頓時有種對不起八皇叔的感覺。

    云雁回看到仁宗也哭了，不禁暗擦冷汗。以趙允初的身份，日后少說也是一個郡王，這誘拐郡王，這得是什么罪？眼看仁宗軟化，云雁回大有逃過一劫的感覺。

    云雁回抹著眼淚道：“我們一心向佛，若有必要，遁入空門也不是不行……”

    這是云雁回他們想的辦法，就拿向佛當(dāng)借口，如此不近女色也說得過去。

    至于子嗣呢……

    “若是官家能開恩，許我們收養(yǎng)孤兒，以繼承宗祧，那我們就更加感激皇恩浩蕩了。”

    這官方慈幼部門的孤兒也要是一個家庭來收養(yǎng)，還得是無子的，他們倆婚都不會結(jié)，自然談不上家庭了，若想收養(yǎng)孤兒，還真的破例。這也是云雁回并不想從宗族過繼，平白奪別人的孩子。

    仁宗聽云雁回思慮如此周全，心知以趙允初的倔強(qiáng)和云雁回的慎重，此事斷難勸說。一個是他寄予厚望的堂弟，一個是他信任的臣子，無論哪一個有了愛慕之人，他都會備上厚禮，可偏偏這倆人內(nèi)部消化了……

    雖說這樣的行為，是不容于世的。但仁宗自己也飽受包辦婚姻的痛苦，從情感上來說他并不愿意壓迫他們，而從一個皇帝的角度，倘若棒打鴛鴦，很有可能出現(xiàn)這兩人日后都一蹶不振，他如此惜才，實在不舍得。

    還有一個讓仁宗很痛苦的原因，那就是他想到自己的情況，即便是正常夫婦成婚，也不一定有子嗣啊。

    就像他一樣，這么些年，夭折了多少皇子皇女，到現(xiàn)在，還得把宗親接進(jìn)宮。

    仁宗經(jīng)過了好一番思想斗爭，最后長嘆一聲，“你們必要取得八叔夫婦的諒解，如此，我也好放心為初哥兒和你，賜個居士的名號。”

    也就是，官方蓋章云雁回和趙允初一心向佛，力挺他們鉆研佛法，叫他們面對婚姻壓力時，有個站得住腳的理由。

    這也是在隱晦地表示，基本同意趙允初和云雁回的非主流情侶關(guān)系。

    云雁回心中大喜，雖說他看到仁宗落淚后，就對勸服仁宗有了百分之七十的把握，但那不是還有不確定因素么，而且一開始他也真是驚嚇不淺。

    “小人感激涕零……”云雁回擦了把臉，給仁宗又行了禮。

    仁宗看看云雁回，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雖說云雁回和趙允初自幼關(guān)系好，但是，怎么會發(fā)展成這樣呢……怎么能發(fā)展成這樣呢？

    云雁回看到仁宗還在打量自己，不過已經(jīng)沒有了生氣的樣子，便試探著道：“我回去給阿初報喜？”

    還阿初……仁宗覺得自己的牙都要酸倒了，又腦補(bǔ)了一下云雁回和趙允初像男女之間一樣親親熱熱相處，頓時臉也扭曲了起來，嫌棄地?fù)]揮手，“去你的吧。”

    云雁回：“……”

    唉，總覺得仁宗那句“去你的吧”情緒有點大，應(yīng)該不是他的錯覺吧？

    “那小人就告退了……”云雁回話到嘴邊，拐了個彎，“對了，官家，家長那邊我們還要徐徐圖之，您可千萬不要走漏風(fēng)聲啊……”

    說著說著，云雁回的聲音就變小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仁宗正嚴(yán)厲地瞪著自己，于是告饒地拱了拱手，忙不迭轉(zhuǎn)身離開了。

    云雁回走了之后，陳林才從遠(yuǎn)處走過來，給仁宗加茶。

    方才隔著老遠(yuǎn)他看到官家和云雁回十分情況不太妙，心驚膽戰(zhàn)的，那龐賊的話不是沒有起效嗎？那為何官家還要對云雁回發(fā)怒呢？

    陳林一邊倒茶，一邊在心底琢磨著該如何開口。

    這時，仁宗卻幽幽說：“也不知道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陳林一愣，卻不敢詢問是什么事，含蓄地道：“官家若有心事，不若請包相公等人參詳一二。”

    他料想包拯和云雁回是一路的，若是官家真對云雁回有什么意見，那請包拯參詳，也算有人求情了。

    “算了，且觀后效吧。”仁宗好笑地?fù)u了搖頭，這種事怎么能請包拯來參詳呢，不過，他倒真的有些想知道了，若是包拯知道了這件事，會是什么樣的表情，反應(yīng)會不會把他方才還要夸張呢？

    ……

    云雁回出得宮去，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回家去。

    到了院內(nèi)，趙允初和小老虎一起迎出來，趙允初抱怨道：“六哥怎么了，把你叫過去那么久，現(xiàn)在才回來。”

    趙允初完全不知道云雁回經(jīng)歷了怎么樣的一場驚險，云雁回看到他，浮著的心卻好像一下子落地了，走過去抱了抱趙允初。

    趙允初十分驚惶，左右看了看，是否有人。

    這時，云雁回對他耳語幾句，趙允初聽了，面色幾變，最后驚喜地道：“六哥當(dāng)真這樣講？”

    云雁回慎重點頭，不得不說，仁宗的肯定對他們來說很重要。在這個封建社會，天地君親師，君還在親前面，這是很現(xiàn)實的事情。

    仁宗不答應(yīng)的事，他們父母答應(yīng)也沒用，反過來，若是仁宗都認(rèn)可了，那這事兒也就成了一大半。

    小老虎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見倆人咬了耳朵后，就相對傻樂起來，大有被拋棄之感，伸著手臂喊：“抱抱！”

    趙允初開心得不得了，把小老虎一把抱起來，還在他臉蛋上親了一下，看到他和云雁回肖似的臉，很有看著自己與雁哥兒幻想中的兒子的感覺，樂得不得了。

    小老虎忽被“死敵”抱起來，還親了一下，如遭晴天霹靂，呆了半晌，張嘴大哭，撕心裂肺地發(fā)泄心中的不滿。

    云雁回笑出聲來，一把將這兩個幼稚鬼一同攬在懷里，“好了好了，別哭了，今晚哥哥做好吃給你們！”

    ……

    龐太師落馬的消息，很快傳得滿城風(fēng)雨。

    云雁回倒是不關(guān)心龐太師，只是在想該拿徐紹翁如何是好。

    徐紹翁得知靠山倒了，頓時十分驚惶，他本來對多年前的交情早就沒什么感覺了，只是因太師府的拉攏，才把記憶翻找出來。

    徐紹翁對朝野中的事其實并不是很了解，他的養(yǎng)父母也根本不是什么書香世家，否則也不會以為一個廢后的父母是什么大靠山了，還跑去找云雁回的罪證。

    等到龐太師倒了之后，徐紹翁才知道，包拯那邊才是未來之星啊，云雁回正是跟著包拯的。

    徐紹翁本來以為云雁回完蛋定了，誰知道他半根毫毛也沒掉，便更加知道判斷有誤了。

    因朝中正在清算龐黨，徐紹翁害怕被波及，于是跑去開封府找云雁回——還算他機(jī)靈，留了個心眼，沒有直接去找鄭蘋。

    徐紹翁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云雁回敘述，自己是如何受奸人蒙騙，不得已而為之，其實心中一直感念鄭蘋的恩情，希望看在鄭蘋的份上，云雁回能搭救他一把，至少……不要報復(fù)他了。

    徐紹翁心知自己報的那料，本來足以害死人一百回，雖然不知道云雁回怎么安然無恙，但是他實在害怕云雁回打擊報復(fù)。

    幸好，他知道云雁回和鄭蘋相依為命多年，感情深厚，還能把握住這一點。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云雁回十分無奈，他真不知徐紹翁面對鄭蘋時的表現(xiàn)是演技高超，還是果然真情流露。

    徐紹翁戰(zhàn)戰(zhàn)兢兢，“我自知有錯，不過，看在阿娘的份上，雁哥兒你就幫幫我吧，你一定也不想讓她傷心吧？”他慌亂地道，“還有，還有你和趙允初那件事，我也不會告訴他的……”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云雁回皺了皺眉。

    徐紹翁訕訕看他，想要搖頭，卻又頓住了，最后形成一個僵硬的體態(tài)。

    云雁回冷冷道：“當(dāng)初我告誡你，不要告訴我娘此事，卻不曾叫你別告訴其他人。因為，你也只能令我娘相信你而已。可是，這一切是建立在你還是那個阿紹，還是個好人的基礎(chǔ)上，倘若你不顧她身體，告訴了她，那證明你心術(shù)不正，我便會令你的話不可信。”

    云雁回彎腰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徐紹翁，嘲弄地道：“而現(xiàn)在，你覺得，證明你是龐賊同黨，所以你說的一切話都不可信的難度，有多高？”

    徐紹翁張著嘴，啞口無言。

    他萬萬沒想到，當(dāng)初云雁回說的那句話，還有這樣的寓意。其實，他若是聽完鄭蘋這些年的經(jīng)歷，在城中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云雁回真不像看上去那么溫和了。

    “還敢跟我玩花樣，威脅我？”云雁回拍了拍徐紹翁的臉頰，全然一副流氓姿態(tài)，比徐紹翁不知道熟練到哪里去了。

    “你老老實實自己寫封信告訴我娘你要去外地了，山高水遠(yuǎn)，要不然，管你是下獄還是流放，信不信我叫人xx你xx，然后把你xxxxx？”

    “………………”徐紹翁看著和前幾次前面時那斯文有禮的模樣截然不同的云雁回，還有他說出來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幾乎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