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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一下,天底下還有比葛云更倒霉的人了嗎?
葛云自答:沒有。
金榜題名,春風得意,宴會上人人雄心壯志,力求在官家面前留下一個良好印象,唯有葛云,雙股顫顫,滿腦子全是自己幾個月前同官家稱兄道弟的情形。
云先生心思細膩,連他有尿褲子的可能都想到了,打點了宮中內(nèi)侍,但是,為什么沒有把最重要的一件事告訴他呢?!
而就在葛云心如亂麻之時,上邊兒的仁宗看著滿坑滿谷的國家棟梁,大概也感受到了豐收的喜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進士們是第一次見仁宗,仁宗同樣是第一次見到他們,但是相比起進士們偷摸著看,仁宗要大方多了,他一個個看過去。
葛云坐得近,仁宗第二眼就看到了他,葛云半低著臉,但是仁宗看上去還是覺得眼熟,不禁開口道:“這個少年郎好生眼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葛云:“……”
陳林在一旁俯身說道:“這是官家您親點的,今科探花郎哩!”
仁宗腦中稍微過了一下,就想起來了。探花郎他點了個意思和開封府有關(guān)的考生,后來一看,也的確是開封府學的,這樣仁宗就回過神來了,難怪眼熟,這不是曾經(jīng)見過的么。
“對,對,想起來了。”仁宗微微一笑,并未,也無須向任何人解釋看著眼熟和是探花郎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
葛云看到仁宗沒有提那日之事,忐忑的心稍微放下。想想也是,官家怎么可能提呢。云先生不說,恐怕也是怕他擔憂,本來就夠怕得慌了,要是知道自己見過官家,豈不更加提心吊膽。
陳林看仁宗心情大好,也打趣道:“探花郎年少俊美,也不知是否婚配,一出了宮,恐怕要被圍起來了。”
“我若是有這么大的女兒,也愿意把她嫁給探花郎。”仁宗這話一說,大家都羨慕地看向葛云。
長得好就是占便宜啊,官家第一印象都好,狀元還沒得搭上話呢。
接下來,仁宗又關(guān)切了一下其他進士,勉勵大家為國盡忠,眾位進士也依禮謝恩。
堂堂皇帝,是不可能一直陪酒的,仁宗待了一會兒,賜下期集錢,就離開了。
這個期集錢,就是給進士們慶祝用的。
這個算是相當夠意思了,發(fā)錢給他們開part,進士科最多,足足有三千貫。
這可能是現(xiàn)場一些人最風光的時候了,不是每個人未來仕途都會順暢。但是在這幾天,他們可以盡情慶祝,享受眾人的欽羨。
葛云堅決從歡慶中抽空,去見了云雁回一面。
他覺得只有看到了云先生,好像才從不現(xiàn)實的世界里回到了人間。他怎么會見過官家呢?還和官家一起吃過飯,大逆不道地叫官家兄弟?這一切太不真實了!
云雁回看到葛云,淡定地道:“你見到官家了?他約你蹴鞠了沒?”
葛云:“……”
云雁回安慰他,“放心吧,官家不是小心眼的人,你這算什么。”
先生我當年才6好嗎?整個開封府,不整個京畿路也找不出比他大膽的人了啊。
葛云沉痛地向云雁回敘述了自己的遭遇,表示理解云雁回怕嚇著他,沒有告訴他,但是他還是有點點幽怨……
云雁回憐憫地看著葛云:“你還記不記得,官家那日身旁還帶了個俊秀小廝?”
“記得。”葛云帶著一絲呆滯地抬頭,“……那不是內(nèi)侍嗎?”
云雁回微笑道:“那是皇后娘娘。”
葛云:“………………”
……
話說,新科進士們出去游宴,便是互相攀交情的時候。什么同鄉(xiāng)、同學,趕緊敘起來,說是拉幫結(jié)派也不為過,私下里各種宴席也擺起來。
有一個謝師宴也少不了,進士要謁見先圣先師,那都是形式上的,重要的是還要拜謝恩師。葛云就和他另外那些中了進士的同學,一起商量擺酒請老師吃酒了。
葛云還去請教了云雁回,該在何處辦酒。這個時機上,東京比較好的酒樓很多都被預定了。這個時節(jié)上,大家都盯著對方的舉動,他若是在什么地方失禮了,豈不是會被人嚼舌根?
云雁回哈哈大笑,“找什么別處,你跟食堂商量一下,叫他們承辦了唄。外面的菜色,也不一定比得過我們府里的啊。”
葛云:“……”
葛云竟是無言以對,說得好有道理啊,開封府食堂才是外人趨之若鶩的,比那些酒樓更加難吃到呢。就他們那些同年,想訂都訂不到。
這開封府食堂除了日常菜色,也是會做宴會菜的。畢竟府中不但時常辦晚會,他們更承接過外交接待宴會,檔次相當高,既稀少又不掉價。
因為葛云他們是自己人,這又是比較特殊的第一波府學生高中,所以食堂還是答應了。要知道當初樞密院想讓開封府食堂負責使臣宴席,都磨了一陣。
謝師宴上,一起經(jīng)歷過“泄題疑云”事件的師生們互相看看,都倍感親密。
老師們不少都是過來人,紛紛推心置腹,傳授經(jīng)驗,告訴他們現(xiàn)在如何與同科進士打交道,日后又該應對一些官場現(xiàn)象,例如“奔競”。
“爵祿在上,下皆趨而爭之。”
奔競,便是古代的跑官要官了。這也是這時候非常現(xiàn)實的社會現(xiàn)象,除卻能力之外,送禮,拉關(guān)系,也能有好差事。
云雁回:“但是我相信,咱們開封府學出來的人,不用奔競,也能升官發(fā)財。咱們一有能力,二有靠山,是不是?”
眾學生轟然應是。
是啊,他們雖然是寒門學子,但又不是全無背景。在他們都有能力的前提下,就算有人想和他們不公平競爭,也得看看明察秋毫的包相公答不答應啊。
包拯自然不會包庇他們,但是更不會聽聞黑暗現(xiàn)象而不顧啊。
云雁回也表示:“日后你們就不再是一個府學生了,而將是大宋的官員。好的官員,為萬世開太平,你們倘若有心,為大宋強盛出力,也不枉朝廷養(yǎng)士。大宋官場有不正之風,這是官家和包相公一直都想滌蕩的,希望你們能夠謹記那句‘廉吏民之表’,做一個好官。”
云雁回連警告帶鼓勵,說了一通,希望他們?nèi)蘸笤谏闹幸材軙r時警醒,不會誤入歧途,畢竟官場誘惑太大了。
眾生正色應下。
說完了嚴肅的話題,大家推杯換盞,痛飲美酒。這些也算是畢業(yè)生了,喝多了便拉著手開始哭,有的哭同學情誼,也有的哭我和先生二三事,等有人開始哭到以后可能再也不能每天吃到食堂飯菜了……口徑一下子就統(tǒng)一了。
知道別的衙門、書院都吃的什么樣嗎?都說太學饅頭好吃吧,可是他們嘗過,只覺得也不過如此!
而開封府以及下轄府學食堂的飯菜,可是連白玉貓都贊不絕口的!
朝廷出錢,還不用出伙食費。往后,上哪找這么便宜的事去啊?
更別提新科進士很多會被外放……
一想到這可能是大家吃的最后一頓食堂菜,眾位畢業(yè)生不由悲從中來,哭得更為傷心了!
……
再說回正題,新科進士們游樂宴飲,所到之處,無不引起圍觀。
進士們都抬頭挺胸,行走帶風,大有揚眉吐氣之感。
路過院街聚集之地,更是引來不少妓.女的熱情對待,往下丟帕子、丟果子什么的。
這探花郎本來就非常引人注目了,當某些妓.女發(fā)現(xiàn)這是開封府學的葛云之后,就更是熱烈爆發(fā)了。
其他進士都莫名其妙,是他們的審美和女人不一樣嗎?為什么感覺這些□□對葛云尤其熱情啊,就算是往年的探花郎,好像也沒幾個引起這樣的轟動呢。
葛云羞憤欲死……
他當然知道這些妓.女不是因為他長得好才起哄啊!完全是因為他們認出來他就是當初那個在院街被云先生攆走學生!
當初他自詡風流才子,還是出入過一些煙花之地的,不過后來這些地方都不敢做他生意了。
現(xiàn)在老相識重見,妓.女們還覺得面上有光呢,到處說:探花郎能高中,也有我們一份功勞哩。
——當初他逃課逛妓.院,他先生來逮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于是,她們這些人也非常“通情達理”地拒絕再做這個學生的生意。這學生回去苦讀,現(xiàn)在,果然做了探花郎,她們也與有榮焉啊!
這個說法后來傳開之后,竟成浪子回頭的典范。
葛云知道后差點吐血,沒想到這些人這么能編,還什么通情達理,幫助他不再沉迷酒色,明明迫于云先生的淫威啊!
而且,說是浪子回頭,仔細一想,被拒絕進入院街,不得不苦讀,然后高中……這事兒怎么聽怎么覺得勵志中帶著一點可悲呢!
但是也因此,葛云這個探花郎的名聲也算是迅速傳開了。很多人都覺得,雖然你浪子回頭了,但本性難改,所以老有人拿他的風流事來調(diào)侃,或是邀請他一起去吃花酒。
本來吃花酒不算什么,葛云就因為這種事搞得滿城風雨,叫他只覺得開始科考以來的人生實在是跌宕起伏,幾乎無暇應對。
經(jīng)歷種種波折,一夜成名后的葛云覺得,心有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