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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娘親!”一望無際的水邊,童稚的聲音在波光上回蕩,“娘親?”
淑旻正靜靜地坐在那里,望著湖心發(fā)呆,如水的藍(lán)衣流瀉在湖畔,仿佛將要融進(jìn)水中一般。
天色陰著,寒林小心翼翼地挪過來,陪她一道坐在湖畔發(fā)呆。
她們離開雪陌林已經(jīng)有半年光景,淑旻越來越沉默寡言,身體也越來越差。
閑下來的時候,她總是教授寒林一些水靈的法術(shù),她教的太多,也太急,寒林再好的天資,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盡數(shù)學(xué)下來,每天都小心翼翼,不敢惹她生氣。
見她面色尚可,寒林湊近了一些,輕輕拽住她一只袖子,抬頭眨了眨眼,“娘親,昨天的那些法術(shù),寒林已經(jīng)……”
“林兒。”淑旻撫著她的額角,輕輕地摩挲著,“你辛苦了……”
昨夜的時候,寒林為了練習(xí)淑旻教授的法術(shù),一直到了中夜還不肯歇下,欒明恰好路過附近,便勸淑旻不要這般折磨孩子,來日方長,緩著勁學(xué)也總能有盡數(shù)學(xué)會的那一天。
淑旻當(dāng)時面色很難看,似乎想說什么,但噎了半晌,只丟下了一句話,“將來自有人來教你,將前些日子的那些好好練習(xí),往后再不教了。”
“娘親,我真的學(xué)會了,我試給你看。”寒林放開手,掌中凝起幽藍(lán)色的光芒,發(fā)絲間的藍(lán)光也陡然盛了起來。
“林兒。”淑旻握住她的小手,將那點光芒撲滅,“這并非法術(shù)。”
寒林眨了眨眼,“不是法術(shù),那是什么呢?”
“靈契。”淑旻攬著她。輕輕拍著她柔弱的肩背,“林兒記住了,這是靈契,你可以將她定在其他人的身上,這樣你便是將自己的性命交與了他……本來等你年長一些自己也能會,原是不必這么著急的,但我擔(dān)心你……”
水靈姑娘向來癡情得很。她自然會擔(dān)心這孩子將自己的性命糊里糊涂地交與了他人。“所以,不要隨意定下靈契,好嗎?”
寒林只是靜靜聽著。也不答是,也不答不是,良久才低低囁嚅,“那娘親呢?娘親的靈契也交給了旁人嗎?是不是爹爹?”
“對。”淑旻面色略微發(fā)白。一雙美麗的眸子疲憊地望著女兒。
寒林盯著她的眼睛,小臉上完全被擔(dān)憂的神情擠滿。“爹爹究竟去哪兒了呢?娘親說,定下了靈契就要與他同生共死,那爹爹知道嗎?”
“他不知道。”淑旻伸手扶著她單薄的肩膀,一邊一邊地?fù)徇^去。“林兒,你要堅強(qiáng)一些,往后我不能陪在你身邊。”
天色更暗。似乎是一場大雨將至。
寒林抬頭看著天邊卷積的烏云,斂起淡淡的眉。“娘親,要下雨了呢,我們……”
話未說完,雨已經(jīng)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直直砸在她冰涼的面龐上,令人徹骨生疼。
回過頭,淑旻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空蕩蕩的水濱,唯有湖上綻開無數(shù)漣漪,彷如青蓮一般盛開。
寒林在雨幕里匆匆尋找,但除了水濱的一截白色長簫,再也尋不到淑旻的影子了。
“寒林,別找了。”身后有沉穩(wěn)的腳步聲傳來,低沉的聲音里摻著一絲痛惜。
“……前輩,我娘親她……”寒林回過頭,一手里緊緊攥著白色的長簫,一手費力地抹著臉上的雨水,也不知這里面是否混著自己的淚水。
“節(jié)哀順變,未來的路還很長呢。”欒明撐起一柄漆黑的傘為她擋去鋪天蓋地的雨水,俯下身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我們尋處客棧歇一會兒,你身體弱,不能在這里久待。”
寒林抿著唇不說話,她體質(zhì)素來虛弱,方才又是悲痛又被冷雨凍著,早已支持不過去。
欒明也覺到握在手中的那只小手泛起虛浮的熱度,伸手探到她額頭滾燙,心中一緊,急忙將她抱起來,匆匆?guī)Щ匦_的客棧內(nèi)。
寒林只覺渾身發(fā)燙,落在一片漆黑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見,但耳邊偏偏傳來不絕如縷的聲響,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就要從黑暗中沖出來向她索命一般,想逃卻又無處可逃,也沒有任何人前來救她,極度的無助從魂魄深處一直透出來。
“寒林,別怕。”似乎有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
寒林努力去辨認(rèn),意識終于漸漸清晰起來,朦朦朧朧地睜開眼。
欒明坐在床榻便,見她醒來,長長地舒了口氣,拭著她額角的冷汗,柔聲撫慰,“寒林,可是做了噩夢?”
寒林回想起夢中的情形,不禁打個寒噤,那種感覺,似乎不像是什么噩夢,而是一些極其遙遠(yuǎn)的記憶,將忘而未忘的記憶。
“怎么了,還在想你娘親?”欒明摩挲著她冰涼的額頭,“之前旻小姐提起過,她若身死,希望我能夠收你為弟子,你自己可愿意?”
寒林抿著唇,她的確一直想隨著欒明學(xué)巫術(shù)好成為像他一般厲害的巫者,但她從沒有想過這竟是要用父母的死來換,強(qiáng)忍著淚不落,聲音卻無可奈何地哽著,“好。”
“我要離開幾日,你師兄會照顧你的。”欒明拍了拍她頭頂,起身欲走,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寒林,你一直很聽話,放寬心一些。”
…………
時間過得很快,寒林學(xué)起東西來一向很快,但欒明遲遲不將巫毒教與她,她便不能夠成為一名黑巫。
為了這事,寒林不知纏了他多少回,可欒明平日雖然任著她胡來,這次卻是說什么都不允。
明日欒明又要與他們師兄妹分開行事,一別或許就是大半年,寒林覺得如果不抓住這個機(jī)會,下次又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林兒,躲在樹后做什么?”欒明立在湖邊拭劍,聽到她細(xì)碎的腳步聲,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師父。”寒林沒想到這么快就被他發(fā)現(xiàn)了,吐了吐舌頭,跑上前就往他身上撲,一把勾住他脖子晃著。
“都是大姑娘了,別胡鬧。”欒明無奈地看著面前精致絕倫的小臉,這丫頭果然不愧是水靈之后,盡管平日只是一身灰色祭衣,那種驚心動魄的美卻怎么也掩不住。
寒林綻開一抹狡黠的笑意,仰頭霎眼,“師父也知道我下個月就要過生辰了呢,可是您又不在。”
欒明伸手撫了撫她藍(lán)光閃爍的長發(fā),“你就要及笄了,這一回不能陪你,卻是我的不是了。”略頓了頓,反手從袖內(nèi)取出一支白玉簪子,上面細(xì)細(xì)鏤著華麗的鳳紋,在陽光中泛起溫潤的光澤。
寒林卻像見到了可怕的東西一般,小嘴一扁,扭過頭去不看。
“林兒,這是祈天宮遣人送來的,你既然承了神血,又如何不認(rèn)?”欒明將她倔強(qiáng)的小臉撥回來,沉聲勸慰,“聽話一些。”
寒林咬著唇不說話,她才不要拿著祈天宮的東西,她再也不想回到那里去,不過想起自己的目的還沒有達(dá)到,她只得眨了眨眼,軟著聲哀求,“師父,你教我巫毒,我就用這簪子,好不好?”
欒明自然知道她只差學(xué)會巫毒便能夠成為一名黑巫,可她稟賦水靈血脈,巫毒若經(jīng)她手,根本就不可能制成,她這一生,除非水靈之力殆盡,否則都不可能成為黑巫,只是他憐憫寒林勤苦練習(xí)術(shù)法,不忍將這些告訴她,教她失望。
“師父,好不好?”寒林滿懷期待地望著他,兩條胳膊輕輕搖著。
“讓你師兄教你。”欒明仍是不忍拂了她的意思,將簪子交到她手中,轉(zhuǎn)身就走。
于是,寒林開始纏著她師兄要學(xué)巫毒。
溫空冥并不如欒明那般寵著她胡鬧,對這樣沒道理的要求只當(dāng)沒聽到,由著她從早到夜纏在自己身邊,倒也省去了看著她不讓她到處亂跑的麻煩。
“師兄,你到底教不教我?”寒林鍥而不舍地纏了他好幾天,來軟的直接被敷衍了過去,想來硬的又被下了眠咒,眼看今夜就是生辰,她不甘心讓努力付諸東流,軟著聲撒嬌,“師兄……師父都答應(yīng)了,你怎么能夠不聽師父的話呢?”
“別胡鬧。”溫空冥拖著她隱在樹影里,緊緊扣住她兩只纖細(xì)的手腕,不給她一點動彈的機(jī)會。
寒林扁了嘴,掙了半天掙不脫,垮下臉不依,“師兄,你放手,放手……痛,很痛的……”
“念在一會兒就是你生辰,今夜便不給你下眠咒了。”溫空冥涼颼颼地瞥她一眼。
“好嘛……”寒林微微打個哆嗦,知道再纏下去自己絕沒有好處,只得委屈地住了嘴,取出那支簪子把玩,實在無聊得緊便略顯笨拙地給自己挽了個髻。
溫空冥打量了她一眼,見她將頭發(fā)弄得松松垮垮,伸手替她攏上鬢,“挽上髻倒像個大姑娘了,往后少胡鬧些。”
“教我巫毒么,師兄,好不好?”寒林趁他一時騰不出手來制住自己,眼疾手快地黏上去使勁晃著,又要防著他下眠咒,一張精致的小臉繃得很嚴(yán)肅。
“往后可以不對你下眠咒。”溫空冥敲了敲她的額角,“巫毒,想也別想。”(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