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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清冷中帶著一絲疑惑的聲音傳入他的耳里,“玄霄師弟,你怎么了?”
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玄霄立刻便清醒了一般,收回將要觸到身側(cè)羲和劍的是手,閉了閉眼,雙手緊握,竭力壓制心中那股兇猛暴戾的沖動。
他看向眼前的夙瑯,余光瞥到旁邊玄霖淡笑如初的面容,心中又酸又澀,“我……無事。”目光驀然看到桌上角落處的油紙包,又看了眼盤子里竹香幽幽的紅豆糕,回想起白日里自己挑選時的歡悅心情,如今看來卻不吝于是一個最大的諷刺。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夙瑯恍然,明了的看著他,“師兄做的紅豆糕很美味,師弟你也想吃嗎?”
玄霄一愣,眼中略帶無奈的看著她,心中嘆息,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未聽見他回答,夙瑯肯定了自己的判斷,看著盤子里的紅豆糕,有些不舍的皺皺眉,咬咬牙道:“師弟若是想吃,我便分你一些吧。”雖然舍不得,但師弟一向待她極好,白天買回來的糕點自己一塊沒吃都給了她了,她也該投桃報李才對。
“不用了。”
“瑯兒。”
一清冷一溫煦的兩道嗓音同時響起。
玄霄冷冷的看了一眼玄霖,別開臉。
玄霖淡淡瞥他一眼。轉(zhuǎn)向夙瑯,柔聲道:“瑯兒,我想玄霄師弟并不喜吃甜食。”
聽到他的話,夙瑯詢問的目光看向玄霄。
“不錯,我并不嗜甜。”再者由玄霖出手的東西他也不想碰,更不想分走她的食物令她心生失落,稍稍放緩了聲音道:“師姐還是自己品嘗這糕點吧。”
不用把自己最愛的紅豆糕分出去,夙瑯心中微微松了口氣,點點頭坐下,將軟濡香甜的紅豆糕送到嘴里。
玄霖淺淺一笑,重新在她身邊坐下,取下腰間碧玉簫置于唇邊,一曲悠然寧和的曲調(diào)回蕩在景家小院之中。
“這個是……怡然忘憂?”聽到熟悉的曲調(diào),夙瑯不知不覺的停下嘴里的動作,怔怔的看著玄霖。
玄霖動作一頓,深邃的眼眸溫柔似水的看著她,泛著細碎的流光,輕聲道:“這是我以往隨意所作的簫曲,瑯兒聽著可還好?”
“嗯,好聽。”夙瑯眼里略帶激動,點點頭,壓下心中的驚喜,期待的看著玄霖,“那……這曲子叫什么名字?”
玄霖淡淡一笑,搖搖頭,“只是隨意所作,并未取名,瑯兒若喜歡的話,便由你取一個名字吧。”
“那便叫怡然忘憂吧。”夙瑯心不在焉的道,今晚的紅豆糕還有怡然忘憂的簫曲都令她想起了璧師兄,眼前的玄霖師兄好似和當初的璧師兄合成了同一個人,但她早已探查了無數(shù)次,璧師兄和玄霖師兄雖然長相氣質(zhì)與氣息略有相似,但分明是兩個人。這相似的容貌,還有紅豆糕和怡然忘憂,大約便是巧合吧。且玄霖師兄不論是不是璧師兄,他也一直是她心中依戀的師兄,重要性不亞于璧師兄,只是想起了璧師兄和以往在縹緲峰的日子,心里總是忍不住思念和難過。
見夙瑯怔怔出神的樣子,玄霖也未再開口,嘴角揚起淺淺懷戀的微笑,將玉簫重新送到唇邊,繼續(xù)吹奏。
玄霄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夙瑯,回想起自初見到如今的三年間,兩人相處的一幕幕,每每有玄霖在場,夙瑯的注意力便絕不會停留在他身上,好似一看到玄霖便將他忘至腦后一般,若是一開始便沒有玄霖的存在……看著夙瑯,他心中驀然一聲嘆息,他如何舍得令她傷心?這世間能左右他想法的,唯有她一人而已。甚至他的悲喜憂歡亦是受她掌控,她隨意的一句話語或是一個不經(jīng)意的舉動,便可令他歡欣雀躍亦可令他黯然神傷。只他如今已被卷入這愛欲交織的泥沼中無法自拔,她卻還在邊上站著,不僅無動于衷,甚至對他的傾慕絲毫不知,如此想著,玄霄心中頓生一股壓抑與不甘。
“哎呀呀,玄霄師兄這樣恐怕是沒機會啊。”云天青搖搖頭嘆氣。
“怎么說?”原本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夙莘待了一會兒也漸漸放松下來,跟著一起圍觀前面三人的言行,見云天青突發(fā)感嘆,立刻好奇的詢問。說來玄霄師兄對夙瑯師姐的感情,他們這些一代弟子幾乎是無一不知的,便是玄霄師兄從未在其他人面前言明,但玄霄師兄素來是冷面加冷言冷語,卻只待夙瑯師姐一人無微不至細心溫柔,面對夙瑯師姐時臉色會不自覺的柔和下來,再加上兩年多來日日給夙瑯師姐送去糕點從未停歇,他們縱是不知,經(jīng)過這許久的觀察也漸漸能猜出來了,如今便只有夙瑯師姐自己一人不知了。
“吶,你看看,一個溫柔體貼笑臉迎人,一個面無表情冷冰冰的;一個既會下廚又通音律,一個只會練劍不善庖廚;一個溫情脈脈笑語吟吟,四藝皆全怡情宜興,一個不解風情不善言辭,仿佛木頭一般,再加上一個相處十多年一個認識才三年,有了對比差異也就明顯了,哪個希望更大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云天青指著前面兩人一一列舉,對著夙莘聳聳肩道。
夙莘點點頭,隨即打了個冷顫,“玄霄師兄若是變得笑臉迎人含情脈脈,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好不好?”整個瓊?cè)A的人都會做噩夢的!
第二日便是上元節(jié),因著晚上有燈會,自早上開始壽陽城中便已是熱鬧非凡。雖說上元節(jié)不是祭祀先人的日子,但他們于即墨的任務已經(jīng)完成,如今早該是回門派的日子,實在不宜再于山下停留,且夙瑤夙瑯上瓊?cè)A多年,早已不在乎這些習俗規(guī)矩,心中思念亡夫亡母,立刻便決定第二天便去拜祭,沒想到卻是和上元節(jié)的日子撞上了。
夙瑤一大早便起了床,帶著夙瑯一起跟著景母上街買了瓜果香燭等祭祀物事,回到景家后其他人已經(jīng)在等著了,昨夜眾人便已說好要陪著夙瑤夙瑯一起去拜祭爹娘。
待夙瑤與夙瑯各換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景母與景桓便帶著他們出了城,來到一處幽靜的半山腰處,玉鋒寒與柳瓔珞的墳塋就屹立于一株高大的楓樹下,卻只有一處墳冢,一面墓碑,雕刻著“玉氏夫婦之墓”的字樣,未曾刻寫出確切的名諱。
“十二年前,我趕到城樓之時他們皆宜亡故,我便將他們的尸身火化為灰合葬在了一起。他倆雖是守城殉國而亡,但如今物是人非,故國已成前朝,為了不使他們魂靈受擾,故而未在墓碑上銘刻姓名。”景母嘆息一聲,輕聲解釋。
“有勞小姨了。”夙瑤點點頭,帶著夙瑯一起擺上瓜果香燭,景家母子走到一邊去處理墓土上新長成的草芽,玄震玄霖等幾人不遠不近的在四五丈外站著,并不上前。
“爹,娘,我和瑯兒來看你們了,青瑤不孝,竟過了十余年才帶著妹妹前來拜祭你們。”夙瑤眼眶發(fā)紅,因著玄震等人離得遠的關系,倒是不再顧忌的將心里的話說出口:“我一直謹遵你們的遺愿照顧瑯兒,瑯兒自小便十分出色,自我倆拜入瓊?cè)A,瑯兒的仙術劍法便一直在眾弟子之上,深得掌門及長老們的看重喜愛,我們生活得很好,爹娘莫要為我們擔心……”
夙瑯跟著夙瑤跪坐在墓碑前,看著前面灰白色的墓碑,聽著夙瑤的訴說,一時有些恍惚失神。前生,她為花仙卻被人類所害,導致魂飛身隕,帶著記憶和重傷的靈魂來到異世轉(zhuǎn)生為玉琳瑯,因著前事,她對人類有著防備,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對著這一世父母和姐姐的關愛呵護僅是冷眼旁觀無動于衷,心里無時無刻不在警惕。畢竟璧師兄說過人心難測,生前為人的焰師姐也說過人類心思復雜,一顆心好似有九個孔,復雜多變,若不想受傷,便莫要靠近。可是這一世的爹娘待她很好,即使她一開始冷漠孤僻不理人,即使她天生便與別人有著諸多不同,他們卻只作不知道。
娘知道她喜歡甜食后,明明自己不善廚藝,卻還是向家里的廚娘學下廚,連自己的手都燙傷了幾次,晚上她入寢時不喜歡有人在身邊,娘怕她睡得不好,常常深夜了還過來給她蓋被子,爹爹雖然很少說話,每每外出歸來卻都會給她帶一支糖葫蘆,還會給她雕刻好看的木雕。
三歲那年的冬天,她受了風寒導致靈體中的舊傷發(fā)作,爹娘和姐姐急得不行,唯恐大夫腳程太慢,寒冬臘月的大雪天里爹爹便冒著大雪抱著她一路奔到了醫(yī)館,娘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雙腳深一腳淺一腳的陷在雪地里。那時她燒得昏昏沉沉,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覺到抱著自己的雙手很緊很有力,懷抱也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