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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蓬萊事
經(jīng)過方才的對話,雅意再看百里屠蘇之時,總帶著幾分莫名的緊張,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攥著他的衣角,默不作聲的跟在他身后。
百里屠蘇也不出聲,一徑帶著她向前走,只一雙耳根,已然默默紅了。
不多時,二人便來到方搭起的戲臺前,一眼便見到風晴雪正拉扯著一個形容落拓的男子不放手。
“你明明就是大哥,為什么不認我?”風晴雪眉頭緊皺,一手緊緊抓著男子的衣袖,以防他逃走。
“小姑娘我真不是你大哥,怎么認你啊?不過……仔細瞧瞧,小姑娘生得水靈,方才還替我付了酒錢,若要認我做個干哥哥,哈,倒也不是不可以。”男子整了整衣襟,調(diào)笑道。
“晴雪!”雅意拉著百里屠蘇上前,一雙眼看向那仿佛有些面熟的男子,思慮少頃,恍然道:“雅兒見過你,在江都的賭場門口,你當時強拉著天青叔叔喝酒。”
“天青叔叔是誰?”那男子抓了抓頭發(fā),繼而看著雅意謔笑,“小姑娘長得這么標致,再長幾年肯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莫非也要認我做哥哥不成?哈,如此看來,我果然是魅力不減當年啊。”
聽著他言語輕浮,百里屠蘇眉頭一皺,側(cè)身擋在雅意面前,冷肅的雙眸中帶著警告。
“原來名花有主了啊。”見到百里屠蘇暗沉的臉色,男子訕訕一笑,口風立轉(zhuǎn),“這位少俠儀表堂堂,風姿不凡,跟這小姑娘真般配,簡直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啊!”
聞言,百里屠蘇繃著的臉唰的紅了。
“天生一對地造一雙?”雅意不解的看著他們一個調(diào)笑一個窘迫的神色,瞬間恍悟,頷首道:“說得倒也不錯,雅兒和屠蘇一直未曾分開過。”
最后,她不忘忠實的道出自己心頭想法,“以后雅兒也不想與屠蘇分開。”
屠蘇是除了娘親和兄長之外待她最后的人了,和屠蘇在一起之時心中總是欣然歡喜的。只要一思及日后要和屠蘇分開,她只覺十分難過。或許正如大哥所說,摯友別離總是傷感,幸而他們都不是普通凡人,日后若要相見,卻也是輕而易舉。
雅意此處思緒萬千,卻未曾注意到百里屠蘇聽到她的話后漲得更紅的面色。
他忸怩片刻,回過神來時見雅意臉上并無異色,顯見得是不知那“天生一對地造一雙”的具體之意的,但縱然如此,卻仍為她出口應(yīng)承此話而悅?cè)粴g喜。
“哎呀呀,俠客美人,男才女貌,真令人羨慕。”看著一面紅耳赤一神態(tài)自若的少年少女,男子搖搖頭調(diào)笑,仰頭又灌了一口酒。
一旁的風晴雪贊同的點點頭,她剛才還在街角看到雅兒把捏好的泥人送給屠蘇了呢,雅兒這么快就對屠蘇求親了,他們應(yīng)該很快就會成親了吧。
這時,兩個男子匆匆而來,抓著落拓男子便道:“可找到你這醉道士了!”
另一人接道:“城外這陣子出了大事,你收拾收拾,明日去捉鬼!”
“捉鬼?”落拓男子提著酒壺,一口拒絕,“不去,不去,這陣子只想喝酒,不想管事。”少恭吩咐他盯著百里屠蘇一行人,必要時插上一手,哪還有閑工夫管那閑事?
那兩個男子好不容易尋到他,自是不肯就此放他離開,三人言語間又是一番糾纏。
百里屠蘇本想帶雅意離開,聽到他們的話頓時停下了腳步。
“……前些日子,我二舅還看到幾個道士模樣的人在山莊附近出沒,其中一人手里拿著個發(fā)光的東西,周圍有鬼魂被吸了進去,可是看那幾人形貌,又不像是來除害的,倒有些鬼鬼崇崇……”
百里屠蘇當即上前,“發(fā)光之物,確有其事?”莫非是玉衡?
得到男子拍胸脯一再肯定之后,百里屠蘇與雅意對視一眼,心中皆有了計較,那發(fā)光之物極有可能是玉衡碎片。
百里屠蘇當即決定前往自閑山莊一探,那落拓男子尹千觴也不情不愿的答應(yīng)了下來,幾人通了姓名后,相約第二日辰時在自閑山莊門口回合。
青玉壇。
歐陽少恭背對雷嚴,對他一一道出的計劃毫不在意,“其實掌門行事,毋須與我直言,成王敗寇,古來同理,少恭行事不及掌門,合該作這階下之囚……如今困于青玉壇丹閣,不過朝夕煉藥,再無他想……”
“好一個再無他想!”雷嚴冷笑一聲,“少恭視長老之位為階下之囚,如此在你心中還比不過亡命江湖?!”
歐陽少恭淡淡道:“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為謀。”只他如今深陷青玉壇,為不暴露實力也不能脫身離開,也不知此刻百里屠蘇又會如何趁機對雅兒獻殷勤?早知如此,應(yīng)當再囑咐尹千觴一二。
“有何不同?”雷嚴不知他此刻的心思早已飛到了九霄云外,面上滿是志得意滿的神色,“少恭所求,待青玉壇繁華再起,自可助你完成!而今逢本門復(fù)興之機,坐擁玉橫之力,何愁諸事不成!”
歐陽少恭心內(nèi)冷笑,他所求之事,自會費心籌謀竭力而成,何須他人干預(yù)?且他所尋之人已經(jīng)尋到,百里屠蘇也已入彀,待取回他身上的命魂四魄,再得摯愛相伴,此生便已圓滿,如雷嚴這等跳梁小丑,又有何資格大放厥詞?
“掌門想的是千秋霸業(yè),少恭卻只求一方天地,自然無話可說。”歐陽少恭面上毫不動容,沉默少頃,又道:“近日心中僅存一事疑惑,望掌門不吝賜教,少恭自離開青玉壇后,事事謹慎,小心不露蹤跡,掌門究竟是如何探知我的行蹤?”
雷嚴還未回答,門外便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低低的咳嗽,“這個問題……還是讓寂桐來回答少爺吧。”
歐陽少恭恍然,轉(zhuǎn)身看向來人,“寂桐,原來是你。”
寂桐是歐陽家老仆,后隨他前來青玉壇,自幼照顧他長大,素來沉默寡言,本以為是一介無足輕重的老婦,平素又與雷嚴毫無糾葛往來,且因她年紀老邁,他離開青玉壇之時并未將之帶上,這普通的凡人老婦又是如何得知他的行蹤并報給雷嚴?
寂桐緩緩走近,因年邁而渾濁的雙眼滿是怨恨,“少爺從不曾將寂桐放在眼里,自是不曾防備寂桐。”
歐陽少恭心中生疑,他往日雖不曾將這老仆放在心上,但自問也不曾苛待于她,若能令其生恨的,便只有他渡魂于歐陽家少爺身上一事,但寂桐乃是他渡魂之后才來到歐陽家為仆,不可能因舊主情誼而怨恨他。
他眉目一凝,“你究竟是何人?”
“如墨公子果真認不得我了。”寂桐眸中怨恨稍斂,聲音平靜無波,“應(yīng)是如此,百年已過,我如今容顏老去,芳華不再,如墨公子自然是認不出的。”
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歐陽少恭眉頭輕皺,片刻后方從遙遠而模糊的記憶中想起一個人來,“你是巽芳公主?”
“正是我。”寂桐——巽芳輕輕咳了一聲,點點頭。
歐陽少恭眉目疏冷,“你居然還活著。”
百多年前的衡山,他以一副孩童之身與弦歌重逢,其時弦歌歷經(jīng)轉(zhuǎn)世,已然不記得他。
不久后他們從妖物手中救下了蓬萊國公主巽芳,將之送回蓬萊國后便應(yīng)其之邀,一同留在蓬萊國定居。
那幾十年,他與弦歌形影不離,琴瑟相諧,其間和樂歡欣,當真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日子。
只恨好景不長,他渡魂的身體逐漸衰老,不得已離開蓬萊去尋適合的軀體渡魂,再回來時,蓬萊卻早已在天災(zāi)下成為一片廢墟,弦歌也就此失蹤,再尋不著。
這百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悔恨,若當初他未曾貪圖蓬萊人長壽的秘密而答應(yīng)留在蓬萊,或者因擔憂弦歌見到他渡魂的丑陋樣子而將弦歌留下,而是將她一同帶離,他們也無須歷經(jīng)又一次生離死別。
“那一天,毫無預(yù)兆地……空中傳來轟鳴,大地震動、山石崩裂、房屋傾倒下,一夕之間,故土亡盡!”巽芳渾濁的雙目落下兩行清淚,一字一句,猶如泣血,“父王母后,還有許許多多的族人……都死了!”
歐陽少恭漠然的看著她的悲慟,眼光清冷無比。
“我隨著海水漂流,茍延殘喘的活下來,流落中原……無處可去,便找到了當初你們救我時居住的山洞……然后看到了山壁上的刻字……太子長琴……寡親緣情緣,命主孤煞……”巽芳眼中驀然迸發(fā)出強烈的憎恨,猶如毒蛇吐信般死死盯著他,“是你!引來了天災(zāi)!”
歐陽少恭嗤笑一聲,輕嘲道:“當真愚昧。”
縱然他天定孤煞之命,卻何德何能令整個蓬萊國一夜傾覆?蓬萊國命數(shù)如此,逃脫天命延長壽數(shù),無修仙之緣,卻天生長壽,蓬萊人打亂生死輪回規(guī)律,如何能容于天地。
可恨他當初雖隱約察覺,卻不曾將之放在心上,未曾早做準備帶著弦歌離開,以令弦歌為其牽連,彼此又是一世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