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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說兩個一路南下的人。
身為劍神,晏維清在群眾間的辨識度極高。他往人群里一站,不管是從衣著還是從武器、不管是從樣貌還是從氣質(zhì),那都是一等一地好認(rèn)。鶴立雞群絕不夸張,眾所矚目理所應(yīng)當(dāng)。
而九春呢?他跟在這樣的移動人形聚光燈后面,簡直恨不能往臉上糊一層泥。
所有人都知道,劍神出門習(xí)慣獨來獨往;如此一來,突然多出來的小尾巴就很可疑。所以,雖然杭州城已經(jīng)漫天飛的八卦暫時沒跟上他們的馬蹄,但大家依舊炯炯有神地盯著他——
“這人是誰?”
“晏大俠的家仆嗎?有點小的樣子。”
“不太像啊?他們晚上好像睡一間房?”
“難道是那個……噓!晏大俠看過來了!”
諸如此類的竊竊私語,九春都聽麻木了。相比暖床對象,他當(dāng)然更樂意把自己定位成隨身小仆;但晏維清完全不顧他的抗|議,每天夜里都要把他留下……
這樣一來,還有什么好名聲?
九春簡直欲哭無淚。晏維清,把我的清白還來!
可這話只能在心里想想。晏維清一個眼神就能把山賊惡霸嚇得屁滾尿流,他不覺得他比那些肌肉壯漢更有武力優(yōu)勢。
若不是不可能,九春簡直懷疑晏維清在他身上找欺負(fù)赤霄的快感。畢竟,若是真的劍魔,絕對沒這么容易任人擺布吧?
不管怎么說,就算晏維清帶了個疑似□□的人在身邊,也沒人敢在他面前碎嘴。兩人順順利利地經(jīng)過磐安,取道永嘉,越過閩江,還在繼續(xù)向南——
這下九春猜出了晏維清的真正目的地。
“南少林?”在宿在東張鎮(zhèn)上的時候,九春終于問出了口。“你要去見下果大師?”下果大師是南少林寺的方丈,而東張鎮(zhèn)距離南少林所在的九蓮山只有不到一天的路程。
晏維清正在擦劍,聞言手指一頓。“我還以為你要叫他老和尚。”
又來了!九春暗翻白眼,選擇性無視。
這一路上,晏維清好像自發(fā)進(jìn)入了一種游戲模式,叫做劍神玩找茬。確切地說,晏維清正致力于標(biāo)出他和赤霄之間的異同,再推進(jìn)自己“九春就是赤霄”的結(jié)論。
但現(xiàn)在不是吐槽的好時機。九春繼續(xù)追問:“最近江湖上有什么大事發(fā)生嗎?”以至于要勞動劍神親自南下?
晏維清垂下眼,專注于自己的長劍。
他的劍形制特別,比一般的劍要寬一些,又不是真正的寬劍。另外,它更特別的是顏色——大多數(shù)兵器的開刃部位都是明晃晃的,他的劍卻通體泛黑;不是真正的黑色,據(jù)說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見劍刃的寒光。
白衣烏劍,這正是劍神的招牌標(biāo)志。
九春現(xiàn)在就看見了傳說中那一閃即逝的寒光,身上不自覺地冒了一陣又一陣雞皮疙瘩。
第一次看到晏維清的劍出鞘時,他差點拔腿就跑,最后才發(fā)現(xiàn)劍神要做定期保養(yǎng)工作。但不得不說,擦劍的劍神特別帥,尤其在劍神的臉和手指都足夠賞心悅目的情況下。
九春私心猜想,劍神用劍的時候應(yīng)該更帥。但是,他同時還認(rèn)為,他最好還是別看見這樣的場景。再帥都不要,嗯!
一人看一人擦,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等烏劍重新入鞘,晏維清才回答:“可大可小。”
九春的好奇心還沒滿足,但晏維清接下來完全不合作了。他又想了想,覺得江湖恩怨知道太多確實對保住小命沒好處,于是果斷改變話題:“那今天我自己睡行不行?”
晏維清掀了掀眼皮。“為什么?”
九春差點一口血噎在喉嚨里。還問為什么?他才不信晏維清沒聽到一路上的閑言碎語呢!“這樣對您的名聲有很大的妨害。”他搬出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晏維清用輕描淡寫的兩個字把他堵死了。“沒事。”
你覺得沒事,我覺得很有事行不行?九春不服,再接再厲:“晏大俠,您這樣會傷多少姑娘的芳心啊?對您的將來太不合適了,真的,信我!”
“我的將來?”晏維清語氣帶上了點詫異,還帶上了點好笑,“你這是在為我考慮?”
九春拼命點頭。“晏大俠,您終于認(rèn)識到您這種行為不啻于自毀長城了嗎?”而且還會給他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晏維清深深注視著九春,仿佛已經(jīng)看出九春的心中所想。因為他開口時是這么說的:“只要我說一句不是,就沒人會認(rèn)為是。”
九春要的就是這句話。“那您倒是說啊!”不然他就要被群眾的目光殺死了!而且,若是晏維清哪天厭煩了他,絕對有人要痛打落水狗!
晏維清迎著他希冀的目光,再次露出了能讓幾乎所有女性尖叫的微笑。“我不會說的。”
……擦!
期待跌至谷底,九春現(xiàn)在的想法就是一個大寫的粗口。為什么還不行?晏維清一定要營造這種假象,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晏維清這次一定讀出了九春的想法。“這樣你就不會跑了。”
九春瞪大眼睛。晏維清這是什么意思?故意渲染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清不白,就是為了不讓他偷溜?雖然他確實一直想溜號,想遠(yuǎn)離劍神代表的一大堆麻煩,但是……
“我哪里跑得過您啊,晏大俠!”不得不說,這話里全是悻悻然。
“沒發(fā)生的事情都很難說。”晏維清鎮(zhèn)定回答。“反正你其他什么地方都別想去,”他用干脆利落的話給這件事做了總結(jié),“因為你離開我,你就會后悔的。”
這話聽起來比之前的那句“乖”還曖|昧,但九春沒被誤導(dǎo)。
后悔?為什么會后悔?肯定不是什么虛無的名聲,而是確實存在的人身安全隱患!想想看,以劍神腦殘粉的普及程度,他能跑到哪里去?跑到哪里都會被掘地三尺的好嗎?
“……你果然是故意的!”九春沒忍住叫起來,音量都比平時高了半個調(diào)。
晏維清竟然堂而皇之地點頭。“話都說到這里了,以后就不用我點穴拖你上床了吧?”
九春這下真的要吐血了。晏維清這心黑得!還得寸進(jìn)尺!哪里對得上大俠這個稱呼!所有人的眼睛都瞎了嗎?
抱著滿腹牢騷睡去,九春的夢里都是他提著劍追殺晏維清。而感覺到身側(cè)的人不安分地動來動去,晏維清閉著眼,在一片黑暗里從身側(cè)摸出銀針——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那種令人煩躁的床板吱呀聲就消失了,房里恢復(fù)了之前的幽暗寂靜。
九春煩人的夢境頓時無影無蹤,但晏維清的意識還是很清醒。
赤霄走火入魔,以至于讓毫堂秦閬苑鉆了空子,教中大權(quán)被奪。接下來,秦閬苑甚至還派了凌盧和百里歌率堂眾下山,就是想要斬草除根。
白山圣教下屬八個堂口,反|叛者已經(jīng)八去其三。另外,珠堂危寒川主管財務(wù),方堂吳月眼里只有圍棋。這對夫妻向來不參與權(quán)力爭斗,可以排除在外。
那也就是說,絕對支持赤霄的只有三個堂口。畫堂華春水原是主理教中事務(wù)的總管,但為送走赤霄,她目前被秦閬苑重傷囚|禁;機堂張入機在叛|亂發(fā)生時負(fù)責(zé)斷后,很可能已經(jīng)在那個雪夜里被殺;只有弦堂宮鴛鴦成功逃離,而她正是告知他一切(包括赤霄藏身于煙花之地)的人。
想到這里時,晏維清依舊合著眼。
半年過去,香堂和音堂早已潛入中原。雖然面上無聲無息,但還是有跡可循——很多地方莫名消失的男女,多少和赤霄或者宮鴛鴦有相似之處!
而這正是他要去南少林的原因。白山圣教自己內(nèi)訌就算了;現(xiàn)在禍害到中原,正道武林不可能不管。
這時候要追究責(zé)任,很難說都是赤霄的錯。畢竟,秦閬苑有反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過是等赤霄走火入魔、無力壓制這個時機爆發(fā)出來而已。凌盧也同樣,否則赤霄不會再中一份莫名毒|藥——
這兩者加起來,赤霄才會縮水變成現(xiàn)在懵懂而一無所知的九春。
“你會死。”
晏維清無法控制地回憶起他曾對赤霄說的這句話,即使那時對方的劍尖已經(jīng)□□他的心口。
赤霄聽到后是什么反應(yīng)呢?他只是微微愣住,然后放聲大笑。“晏維清,你話說反了吧?”
“就算我敗,你也會死。”晏維清堅持。他眼里映出對方的烈烈紅衣,還有那張紅紋遍布的臉。
那些紅紋是從赤霄眉心紋樣邊擴散出來的;它原本就像火焰,此時更是像火焰一樣發(fā)著光。用來遮擋它們的、鬼魅一般的面具早已在對決中碎落,但沒人關(guān)心它們在哪里。
赤霄頓住,瞪著晏維清看。有一段時間,他眼里是全然的戲謔和蔑視;但等那些不正常的紅紋從面容上消去,他的笑也一分一分地褪色,直至面無表情。
“人總是會死的。”他冷冰冰地說,一字一句,手上力氣重了兩分。
不用低頭看,晏維清都知道自己的血一定已經(jīng)把胸前白衣染紅了一大片。他也知道,只要對方再刺進(jìn)一分,他就真的救不活。但是,他還是忍不住要說:“晚總比早好。”
“我以為這話該對你自己說。”赤霄哼笑一聲。然后他手腕一抖,那把繚繞著紅光的赤劍就輕輕脫離了晏維清的胸膛,重歸黯淡。“罷了,我也該給你一次報仇的機會,”他輕聲道,“這才公平。”
話音未落,赤霄就幾個騰挪離開了。但那時晏維清的話還沒說完——
“再練下去,你一定會走火入魔。”黑暗中,晏維清倏地睜開眼。他側(cè)過頭,捕捉到身邊少年安靜呼吸的起伏。“不知道你現(xiàn)在后悔了沒有,但是……”
“我不想你死,赤霄……至少不是這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