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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入冬了，街上樹枝漸漸空禿，露出蕭瑟的寒意。葉言言又去了醫(yī)院幾次，沈旭暉在恢復(fù)中，身上長了些肉，開始做些基本動作和語言功能的訓(xùn)練。她有些心急，忍不住問他是不是還記得她。沈旭暉笑笑，沒有什么表示。醫(yī)生在一旁勸說，臥床幾年失去意識，他的恢復(fù)需要很長時間。

    看他一次比一次精神，又像個孩子似的練習說話，猶如重獲新生。葉言言嘆了口氣，放下心中所有的疑惑和遺憾。在他還是布偶的時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身體，用了幾年的時間，事情終于回到了正軌，她又何必一定要尋根溯源，追尋過去呢。

    復(fù)健房里，沈旭暉靠著手扶反復(fù)做著抬腳的動作，沒有邁出去一步，他已經(jīng)是大汗淋漓。葉言言走到窗前輕輕敲了幾下，他循聲看過來，一看是她，咧嘴笑了一下，眉毛上還掛著汗水，這個笑容顯得純凈而開朗。

    葉言言不禁想到照片上原來他的樣子。隔著玻璃，她以口型說：“我要拍戲去了，離開幾個月，你好好訓(xùn)練，恢復(fù)身體。”

    沈旭暉看著玻璃窗外的女人，遲鈍了一拍，有些分辨不出她想說的話，可是看著她的臉，他的心臟仿佛感應(yīng)到了什么，跳動的特別用力，他無法忽略，認真而專注地看著她，他笑著點頭，“好。”

    12月，一斛珠第二部電影低調(diào)舉辦了開機儀式，拒絕了媒體采訪，開始了封閉式拍攝。

    冬天的陽光有些暖，葉言言坐在片場看劇本。第二部的故事基調(diào)有些悲傷，故事結(jié)尾，她已經(jīng)看了好幾遍，每次看到依然心中充滿了傷感。幾個工作人員圍著聲音有些嘈雜，她抬起眼來看。看到梁洲換了一身冕服，黑色上衣，紅色下裳，衣袖腰帶都繪有掌紋。他穿什么像什么，以前的電影里，穿著一件破皮襖子，就能把落魄孤傲演的入木三分，現(xiàn)在換成了皇帝，他神色平靜冷峻，目光又黑又沉，不言不語也有一股威嚴，讓人驀然生出一種在他眼前什么心思都被看穿的感覺。

    梁洲的戲份安排都壓縮在兩個月里，他畢竟還有一個剛上市的大公司需要管理。劇組配合他的檔期，把拍攝安排精細到了小時。

    陳謀看到他定妝，笑著說：“就憑你這張臉，我票房已經(jīng)有保障了。”

    作為演員，梁洲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年輕時皮相為主，中期舍棄皮相追求演技，到現(xiàn)在完全根據(jù)角色需求來決定皮相的各個階段，聽導(dǎo)演調(diào)侃，他也不以為意，反而笑著說：“那好，分紅不能給我少了。”

    陳謀哈哈大笑，宏成本身就是投資人之一，說到底，他才算是這部電影里給梁洲打工的。他拍著梁洲的肩，“你別忘了我的導(dǎo)演紅包才是。”

    陳謀對梁洲演技十二萬分的放心，根本不說戲，要求只有一點，和第一部的任務(wù)性格銜接起來。轉(zhuǎn)頭找了葉言言講戲。

    葉言言走過來，和梁洲目光對上，她微微有些不自在。沈旭暉醒來后沒多久，梁洲單方面的微信就停止了，他們之間已經(jīng)完全斷絕了聯(lián)系已經(jīng)有半個月時間。梁洲看到她，虛點了一下頭，轉(zhuǎn)身走開，留下空間給導(dǎo)演說戲。他的言行動作再普通不過，葉言言說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也許就像麗娜和她分析的那樣，她的內(nèi)心深處也許還有眷戀。

    有些感情，有些人，不是想忘就能忘，要剔除干凈不留一點痕跡，必然是要傷筋動骨，長久消磨的。

    她微微垂下眼，把所有的想法和心思都藏在了平靜的臉下，認真聽導(dǎo)演說戲。

    后半部故事，直接就從宮廷矛盾作為切入點。太子受宮人挑撥，認定子虞是害死母親的兇手，于是暗自搜索罪證，以求在皇帝面前為死去的皇后正名。幾次呈證據(jù)到皇帝面前，都被他駁斥。太子認為子虞從中作梗，越發(fā)厭惡她，在東宮內(nèi)飲酒時脫口而出，“他日我若戴上白帽子，必要將那賤人戮尸泄憤。”

    所謂白帽子，王字上面加白，就是皇。白帽子還有出喪之意，太子醉后犯大忌的話語，被人偷偷傳入步壽宮內(nèi)。

    子虞聽聞，表面不動聲色，實則內(nèi)心暗驚。

    今天拍攝的戲份，場景在傍晚的步壽宮庭院內(nèi)，燈光打開，機子到位。導(dǎo)演高聲喊開始。

    梁洲帶著太監(jiān)邁過宮門，他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拍戲，但經(jīng)驗老道，走了幾步，已經(jīng)完全調(diào)整好，神態(tài)動作無可挑剔。

    庭院里站著個女子，垂頭擺弄花盆，她穿得樸素，金簪朱釵一樣也無，皇帝身邊宮人以為是宮女，進門時喝了一聲，“大膽。”女子轉(zhuǎn)過身，烏發(fā)蟬鬢，姿容美麗。宮人嚇了一跳，聲音都軟了，“娘娘。”

    梁洲眸黑如夜，笑容溫和，完全就已是皇帝——懷灝的樣子。他緩步走上前，輕輕執(zhí)起她的手，用絲絹擦去泥屑，“這樣的事交給下人做就是，何必臟了自己的手。”

    子虞纖長的睫毛輕輕一抖，嘴角一勾，笑容卻沒有達到眼里，“花草也是有情之物，細心呵護才能結(jié)出好果。”

    皇帝看著花盆外剪了一地的枝葉，問道：“枝葉沒有枯，怎么就剪了。”

    “枝葉雖然繁茂，但是長勢歪斜，壞了整體景致，只好忍痛剪了。”子虞回道。

    皇帝不語，輕輕揉著她的手，語調(diào)隨意，“旁枝末葉就算了，主桿就不能如此隨意修剪。”

    子虞垂下眼臉，把心思全遮掩了起來。

    皇帝牽著她走入殿中，早有宮人備好了茶水點心。

    子虞換過衣裙，出來服侍，親力親為不假手宮人，行止謹慎而優(yōu)美。皇帝看她半晌，忽然開口：“聽說太子對你無禮，我已罰他閉宮自省。”

    子虞微微詫異，隨即道：“不過言語之失，沒那么嚴重。”

    皇帝卻語氣平淡道：“一國儲君，不知尊長理應(yīng)當罰。”

    子虞不再相勸，轉(zhuǎn)身沏茶，目光投向騰起的白色熱氣，背對著皇帝，臉上殊無表情。

    一日縱敵，數(shù)世為患，何況對她懷有恨意的是儲君，不難想象，寶座交替的時候，她也將付出身家性命的代價。

    雙手托起茶盞，片刻功夫，她已下定了決心。

    ”ok，過！“陳謀看著監(jiān)視器，對兩人的表演極為滿意。

    接下來還要補一條拍攝面部特寫。

    葉言言從蒲團上站起來，對梁洲招呼說：“梁老師，我去補妝了。”

    梁洲微怔，默默無語，沒有表示，等她走遠了，他在臺案下的手已經(jīng)緊握成拳，煩躁的幾乎想擂一拳才能發(fā)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