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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日子以來，或許是因為藥物和治療的關(guān)系，皇帝的身體比前陣子好了許多，雖然手腳還是不大靈便，且話也說不清楚，可大多時候腦子還是清醒的，不像前幾個月每日里都是昏睡的時候多，因此最近但凡朝中要緊之事內(nèi)閣的幾位大人還是要呈上來請求皇帝決斷。

    皇帝的病是好了些性子卻壞了，大約是生病使他感到痛苦和挫敗，他現(xiàn)在的脾氣極其暴躁和陰晴不定，身邊之人動輒得咎，宮人們每日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就怕不知什么時候便小命不保。

    因為四皇子母子之事，皇后在事發(fā)后將德妃降為了德嬪，對于四皇子皇后卻只說了句到底是皇子一切自然該由皇上定奪便算是揭過去了。再有西南戰(zhàn)事吃緊蕭奉命奔赴西南，在皇帝看來定南王愿意在這個時候離開京城，而皇后也沒有趁機(jī)會打壓別的皇子，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說明了皇后和蕭家并沒有異心。在這種心態(tài)之下，皇帝夫妻兩得關(guān)系這些日子似乎是前所未有的緩和起來。

    皇帝每日呆在寢宮之中疑心日重，嬪妃之中除了皇后和麗昭儀其她難見天顏色。皇后事務(wù)繁忙，日常呆在皇帝身邊最多的自然就是麗昭儀，甚至到了聽內(nèi)閣奏事也離不得她的地步。

    皇貴妃呂氏被打入了冷宮，這其中固然有麗昭儀為小產(chǎn)之事的報復(fù)，然而更重要的原因是皇帝將自己的再度中風(fēng)的責(zé)任歸咎于呂氏，這說起來也不算是錯怪了她，可憐一代寵妃，到最后也不過是落了這樣一個下場。

    做皇帝的人最關(guān)心和在乎的是什么，自然就是他身下的寶座和他手中的權(quán)柄，任何敢于覬覦這兩樣?xùn)|西的人，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兒子在皇帝眼中都是罪不可恕的，所以盡管四皇子一再哭訴喊冤，說自己是被人冤枉的，皇帝大手一揮還是將他廢為了庶人并驅(qū)逐出京。德嬪知道消息后求見皇帝不得當(dāng)晚便懸梁自盡了，樹倒猢猻散京中許多人家因為此事受到牽連。

    宜陽長公主為了這事還特特進(jìn)宮同皇帝哭訴，想為自己的女婿求情，然而自從皇帝登基后便一直無往而不利的長公主這次注定要失望了，都說了皇帝如今的性子喜怒不定誰也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原諒四皇子是不可能的，可皇帝到底還是給了這個姐姐兩分面子，保留明月郡主的品級不變，同意她和她的兒子留在京里。長公主見事已至此，起碼女兒和外甥是保住了便也只得答應(yīng)了下來。

    “王妃，公府五夫人求見。”

    齊氏進(jìn)來臉上雖然上了妝可周寶珍還是看出她的面色不算好，眼下青黑顯然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嬸子好些日子不到我這里來了，家里人可都好？五叔那里可有信來？”周寶珍含笑請她坐下。

    “托王妃的福，家里一切都好，就是你五叔那里前兩日來信也說一切都好。”齊氏同周寶珍寒暄幾句，便直接道明了來意“王妃勿怪，我這也是被娘家人逼的沒法子了才求到您這里來的，不過您放心聽過之后若是覺得為難，就只當(dāng)嬸子今日沒來吧。”

    周寶珍本就在猜測齊氏的來意，最近發(fā)生的事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四皇子被皇帝廢為庶人的事，再一想齊氏的侄女乃是皇子府的側(cè)妃，就知道她大約求的是什么事了，她心下為難起來，這事不好辦啊。

    果然就聽齊氏開口說到“王妃也知道我娘家同四皇子府的關(guān)系，自從父親去后我兩個哥哥不爭氣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又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只可憐我那侄女從小也是嬌養(yǎng)著長大，當(dāng)初進(jìn)皇子府也不是我們自己愿意的更何況還只是個側(cè)妃。如今出了事，我母親和嫂子想盡了辦法，最后哭著找到我這里來，可您想如今你五叔又不在家，我一個婦道人家能有什么法子，這才厚顏來求王妃，您在皇后面前說的上話，求您在皇后面前說幾句好話，好懶能將我那苦命的侄女和孩子留在京中。”

    齊氏這話說的還算懇切，只是這樣的事周寶珍卻不能輕易卷進(jìn)去，況且這件事本事也并非齊家人想的那般。她心中思量一番正色同齊氏說到“嬸子可曾想過，四皇子畢竟是皇上的兒子，如今嬸子娘家人的做法，看在皇上眼中又該如何？”

    齊氏一愣看著周寶珍有些吶吶的說到“皇上怎么看，皇上還能怎么看他不是已經(jīng)同意明月郡主帶孩子回母家居住了，想來皇上還是心疼孫子的吧。”

    周寶珍失笑，要說齊氏平日里也算比一般婦人多些見識，可或許是關(guān)心則亂這個時候看事情也只看她自己愿意看到的那一面了，便對她問到“難道嬸子以為人人都是宜陽長公主不成？”

    “這是怎么話說的？”齊氏的腦子一時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

    周寶珍耐心同她解釋到“明月郡主之所以能留在京中是因為她的母親是宜陽長公主，那是皇上的親姐姐，他們姐弟之間自然是什么都好說。長公主為女婿求情，皇上現(xiàn)在不想原諒四皇子自然就要用別的法子來安撫長公主所以郡主和孩子才能留在京中。然而齊側(cè)妃若也這么做，落到皇上眼中可就是另一個意思了，您想啊自己的兒子要打要殺當(dāng)然都由自己，可若是別人在這個時候也想著大難臨頭各自飛，您覺得皇上真能高興，他會怎么看齊側(cè)妃和齊家？”

    這個道理很好理解齊氏略一像也就明白了，就像她可以說自己的孩子不好，可若是別人當(dāng)著她的面這樣說她心里必定是不高興的，有些事粗看事一樣的，細(xì)細(xì)一想?yún)s又完全不同。齊氏一時為難起來，母親和嫂子求到她面前，可如今這事卻像是可為而不能為了，畢竟得罪了皇帝齊家以后又還能有什么好日子。

    周寶珍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將自己的話聽進(jìn)去了，索性將話說的更明白了些“同嬸子說句實話，這事想要皇后娘娘開口不難，甚至因為這事娘娘還能在皇上那里落個宅心仁厚的好名聲，可此事與齊家卻是極不利的。再有我多嘴問一句，這件事你們可問過齊側(cè)妃本人的意思，她是想留在京中還是隨夫婿出京去，別到時候好心辦了壞事就不好了。”

    齊氏滿腹心事的走了，周寶珍讓她回去同娘家人商量商量，再問問齊側(cè)妃本人的意思，如果最后還是決定要將齊側(cè)妃母女在京中，她可以出面去皇后那里遞話，并且皇后一旦出面這事多半肯定是能成的。

    初秋的清晨，已經(jīng)是庶人的四皇子手中牽著齊側(cè)妃母女一家人面色平靜的蹬上了離京的馬車。她們原是有機(jī)會留下來的可最后，齊側(cè)妃選擇帶著女兒和丈夫在一起，這讓四皇子干涸灰敗的內(nèi)心感受到一絲溫暖。

    馬車在兵丁的看守下出城，車?yán)镆患胰诘氖志o緊握在一起，盡管這些日子心中已經(jīng)有準(zhǔn)備，可當(dāng)這一天真正到來時這一家人還是對于京城之外未知的生活充滿了茫然。馬車駛出城門時四皇子撩開車簾，想最后再看一眼京城，他想或許此生他再沒有機(jī)會回到這里了。然而除了巍峨高聳的城門，他看到的還有匆匆趕來的明月郡主。

    宜陽公主對于女兒真是又氣又恨只是女兒已經(jīng)走了又能有什么辦法？大約是對京外未知的生活沒有把握，又或者是為了安慰傷心的母親，明月郡主將兒子留在了公主府。周寶珍在心中猜測或許明月郡主是坐了最壞的打算，想著好賴保住孩子一條命吧。

    在這場皇權(quán)之爭中，四皇子無疑是失敗了，然而明月郡主和齊側(cè)妃這兩個弱女子卻用自己的行為，為這出頗為殘酷的皇家倫理悲劇添上了一抹溫暖的色彩，四皇子或許會失去了很多可是大浪淘沙生活終究還是給他許多東西。

    周寶珍知道這事的時候四皇子一家人已經(jīng)離京了，這事乍聽讓人頗為意外，然而細(xì)想起來卻又是在情理之中的。試想有朝一日若是表哥事敗，她又豈會丟下表哥獨活，答案自然是不會的，她必然會追隨表哥的腳步而去。

    隨著四皇子一家的離開，這位曾經(jīng)皇位有力的角逐者很快便被京城的權(quán)利場徹底遺忘了。

    皇帝對太子的身世一無所知，然而這么多年來皇帝對這個兒子始終不算親近，這其中有皇后因為種種考慮自來不大讓這對父子多接觸的關(guān)系。然而皇帝在生病的同時，他的直覺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敏銳起來，如果說之前他只是對這個兒子只是不甚親近的話，那么病后他不知為何對太子卻是莫名厭惡起來。

    宮里的宮人都喜愛太子，覺得雖然他不能說話可卻是這宮中難得好心的主子。他性子溫和從不亂發(fā)脾氣，且遇見宮人犯錯或受難能幫的他都會幫一把。宮人們覺得他有一雙悲憫的眼睛，甚至私下悄悄議論說太子乃是佛子。

    然而一日，在太子給皇帝請安離開后，皇帝目光沉沉的望著這個兒子的背影，半響含含糊糊的同王忠嘀咕了一句話。

    王忠聽后大驚失色，因為皇帝說的那句話是“他，不像朕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