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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還沒完全亮，數(shù)縷光纖從地平線躥出，刺破了黑暗。昨夜下了小雨，于是路邊青草芽兒上面帶著水珠，方志誠今日感覺身體狀況不錯，所以多跑了五六公里，而時間卻沒有延長多久，見路邊擺著早餐攤點，便順手買了早餐回去。

    回到家中之后，電話響了起來，是蘇摩打來的。方志誠站在陽臺上，一邊用毛巾擦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邊接通了電話。

    蘇摩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嚴肅而不茍言笑，“志誠，最近怎么樣？”

    方志誠暗忖自己的一舉一動恐怕都被調(diào)查清楚了，不是多此一問嗎？

    方志誠微笑著答道：“二舅，還是跟以前一樣，生活很平靜。”

    蘇摩不知為何嘆了一口氣，道：“志誠，你還是不夠敏感啊。”

    方志誠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道：“怎么了？”

    蘇摩道：“難道你不知，自己上了青年榜嗎？”

    方志誠還真不知道此事，畢竟青年榜是一個不公開的秘密，自己上榜，又不會有什么文件下發(fā)。他苦笑道：“二舅，我還真不知曉，主要沒有渠道得知。”

    青年榜在昨日下發(fā)的，方志誠不知道此事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蘇摩咳嗽了一聲，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兩日淮南省委組織部就會有人來找你談話，你要注意準備一下。一般而言，省委組織部會了解你的性格、工作思路、仕途規(guī)劃，你千萬不能輕視此事，要重點考慮。”

    方志誠聽到此處心中一暖，蘇摩一早打電話過來，主要是還為了提醒方志誠，要注意應對省委組織部那邊的考察。

    上了中組部內(nèi)部的重要榜單，省委組織部自然要表示重視，接下來會對方志誠進行考察，然后還要給中組部作人才分析報告。當然，考核的重點，也是要明確方志誠的發(fā)展方向，接下來要到哪里去發(fā)展。

    蘇摩與方志誠嚴肅地交代了幾個關鍵點，蘇摩的意思，方志誠盡量還是優(yōu)先走政務路線。官員在仕途上有兩種路線，一種是黨務路線，一種是政務路線。在蘇摩看來，方志誠走政務路線更有優(yōu)勢，因為他還年輕，在政務上容易出成績。

    在晉升的道路上，有位才有為。方志誠在蘇摩看來，表現(xiàn)得不錯，在很年輕的階段，收獲了自己的政治第一桶金，但后續(xù)發(fā)展，還需要好好規(guī)劃。

    自己這個二舅雖然是個嚴肅之人，而且外界對他的能力評價也不高，但他在組織部浸淫多年，某些觀點還是讓方志誠深受啟發(fā)。

    掛斷電話之后，方志誠看了一下時間，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已經(jīng)聊了近一個小時，買好的早餐都已經(jīng)冷了，離上班時間也有點急，方志誠有點匆忙地吃了個包子，然后寫了個紙條給樸泫雅做提醒，然后開車往區(qū)委大院趕去。

    來到辦公室，商燕已經(jīng)打好了衛(wèi)生，給他泡好了茶，主動問道：“老板，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方志誠將包掛在架子上，笑問：“難道我臉上寫著有事嗎？”

    商燕笑道：“主要你平時每天上班都會提前十分鐘到辦公室，今天掐著點上班，肯定有什么事情耽擱了。”

    方志誠看了一眼商燕，暗忖自己這個秘書什么都好，有時候就是說話有點太直接，上司的習慣，你為啥要隨意點評啊。

    方志誠咳嗽了一聲，轉(zhuǎn)移話題，道：“今天有那些事情需要緊急處理？”

    商燕匯報道：“上午您約了張區(qū)長談事，下午去產(chǎn)業(yè)園調(diào)研。”

    方志誠點了點頭，道：“等下市委組織部那邊估計有通知，這兩天我要去瓊金一趟，你注意安排一下，不要跟其他重要的事情沖突了。”

    商燕回到外面，剛坐下沒多久，市委組織部那邊來了電話。商燕暗忖方志誠恐怕聽到什么風聲了，否則怎么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商燕接完電話，進里屋匯報道：“市委組織部那邊通知您，本周四省委組織部會有人來霞光考察干部情況。”

    方志誠點了點頭，原本以為是要自己上去，沒想到省委會安排小組下來，這也充分說明了組織部對自己的重視，說是考察霞光干部，其實歸根到底是考察自己。

    方志誠道：“安排好工作行程表，不要出現(xiàn)問題。”

    商燕點了點頭，準備離開，到門口還是停止腳步，猶豫地問道：“老板，這是晉升前的考察嗎？”

    方志誠頓了頓，道：“大概是吧！”

    商燕快速地說道：“那您一定記住當初答應我的話！”言畢，她飛快地離開。

    方志誠回憶了一番，無奈地苦笑，想起自己當初跟商燕交流時的承諾，暗忖要不就把商燕一起帶著吧。

    十點半左右，張曉亮夾著文件袋笑瞇瞇地來到了區(qū)委書記辦公室，在商燕通報之后，張曉亮進屋將文件袋交給了方志誠。方志誠抽出文件，仔細看了許久，皺眉道：“情況屬實嗎？”

    張曉亮點頭道：“孫六安的違紀問題在趙橋鎮(zhèn)算得上人盡皆知，不過因為他這幾年隱藏得好，所以沒有留下太多的把柄，而且區(qū)政府也有人替他隱瞞。不過我調(diào)查過了，洪建村有一塊閑置的空地，大約四十多畝，以前是良田，被洪建村的村委干部賣給一家洗衣廠，結(jié)果因為環(huán)境污染被投訴，老板跑路了。這塊地現(xiàn)在變成了廢地。”

    方志誠道：“這塊地有沒有經(jīng)過審批流程？”

    張曉亮暗忖方志誠真夠敏銳，一下問到了要害，道：“問題出在此處，這塊地并沒有經(jīng)過審批，按照規(guī)定，超過十五畝需要經(jīng)漢州市及淮南省國土部門備案，但這塊地沒有經(jīng)過備案，屬于私賣的灰色土地資源。”

    方志誠手指在桌上輕輕地點了點，嚴肅地說道：“此事你與項新主動溝通下，繼續(xù)收集孫劉安作為黨委書記蠅貪的證據(jù)。”

    張曉亮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低聲道：“老板，有件事我想問問。”

    方志誠挑了挑眉，道：“問吧！”

    張曉亮臉上露出尷尬之色，訕訕道：“聽說你要離開霞光，是否屬實？”

    方志誠點頭道：“可能性很大。”

    張曉亮道：“如果你離開了，誰來領導霞光？”

    方志誠暗忖張曉亮也算是鼓起勇氣，才會如此直接地問自己。

    方志誠沒有正面回答他，道：“如果我離開了，你有沒有想過要動一動？”

    張曉亮的眼神突然一亮，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方志誠笑了笑，道：“你要考慮好了，下面一步，不一定是往高走，畢竟未知的東西，誰也都沒法判斷。”

    張曉亮語氣堅定地說道：“老板，愿意跟著你。”

    方志誠滿意地嘆了一口氣，如果自己離開霞光，去其他地方，最愿意帶的一個人就是張曉亮了。提拔項新，并非因為他對自己作用最大，而是因為作用最大的人，自己必須要帶走，作為自己下一站的左膀右臂。

    張曉亮業(yè)務能力只能算是一般，但他有自己的絕對競爭優(yōu)勢，能夠替自己去處理些隱蔽的事情，這樣的人對自己的仕途至關重要。

    張曉亮出辦公室的時候，腳步非常輕快，這段時間一直有個擔憂盤桓在自己的心頭，如果方志誠走了，自己該怎么辦？

    張曉亮和項新雖說沒有什么沖突，但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這個曾經(jīng)的區(qū)委書記紅人，肯定要被繼任者項新踢到冷板凳上去。但方志誠的話給自己吃了個定心丸。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離開霞光，張曉亮能夠擁抱更加廣闊的未來，遠比項新守著一畝三分地要更值得。

    張曉亮隨后帶著文件前往政法委找到了項新，項新看到了資料之后，面色凝重，然后打電話給紀委書記劉明。說明來意之后，劉明倒也爽快，同意由紀委牽頭，公安、檢察院、區(qū)委辦共同成立小組，調(diào)查趙橋鎮(zhèn)的問題。

    莫進自然得到了風聲，匆忙再次找到臧毅。

    臧毅聽莫進說完此事，眉頭皺了起來，沉聲道：“現(xiàn)在的情況對你很不利，霞光已經(jīng)成立調(diào)查小組，這說明方志誠手中已經(jīng)捏有證據(jù)。”

    莫進緊張道：“臧市長，還請你能保我。”

    臧毅淡淡一笑，道：“保你，沒問題。有兩個要求，第一，你要趕緊撇清與趙橋鎮(zhèn)的關系，明哲保身。第二，過兩天省委組織部會有專人來霞光考察，到時候你按照我的意思應對考察組。”

    莫進此刻已經(jīng)沒有太多選擇，臧毅成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與趙橋鎮(zhèn)撇清關系，倒也不難，畢竟當初的土地問題，自己沒有伸手過多，只是睜一只眼閉只一眼默認了而已。至于按照臧毅的要求，與省委組織部考察組交流，這存在一定的風險。考察組是為方志誠而來，如果自己說了方志誠的不利言論，這恐怕會影響到方志誠的前程。

    不過，莫進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太多的辦法，也只能兩眼一抹黑咬牙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