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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更新魔王盛愛之鬼眼萌妻 !

    萬年的光景,昔日破了神魔大戰(zhàn)保住了神族的天帝在戰(zhàn)事結(jié)束不久后染病離世,太子夙寰即位,遵天帝遺詔迎娶鳳岐山云歌仙子為正妃,納蓬萊山水月姬為側(cè)妃,入主萬古神殿。后云歌天妃生產(chǎn)大皇子漓昇之時難產(chǎn)去世,待到守孝期滿,水月側(cè)妃扶正成為天妃,彼時腹中已有一子,便是如今的太子漓堯。

    當(dāng)年大皇子一人身在天宮孤兒無依,加之并未繼承皇族銀發(fā)碧瞳的特質(zhì)受到天帝嫌棄,爾后正蒙盛寵的天妃之子冊封為太子,自是無人膽敢有異,這便是萬年光陰里如今天界皇族的大致情況。

    而正所謂風(fēng)水輪流,當(dāng)年天帝身為太子之時便是心心念念一心求娶的水月天妃,在經(jīng)歷了萬年光陰之中寵冠后宮一時無兩的殊榮之后,已是漸漸被之后層出不窮前仆后繼涌入宮中的美人所淹沒。鬧過,吵過,也驕橫過,挽回過,勝利過,也失敗過,只是再好的美人也會在歲月的打磨中褪色,再深的感情也早在不斷的爭執(zhí)中泯滅,此刻鏡中,那一身華服滿頭珠釵的婦人只能稱得上華貴,容顏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嬌艷,在失去第一道籌碼之后,聰明的女人往往會將重心偏移到氣質(zhì)的培養(yǎng)和權(quán)力的鞏固之上,而她們的水月天妃顯然算不上聰明,占著后宮正主之位膝下還有個已經(jīng)成年的太子,卻是落到如今這把年歲還要跟新進(jìn)宮的寵妾拈酸吃醋,實(shí)在太過掉價。

    身后,嬤嬤伺候著水月天妃梳妝,伸手拿起一根祖母綠玉簪,觀察到天妃微微不悅的神情,只能心中嘆了口氣放下?lián)Q上了一根金簪,其實(shí)玉簪的氣韻才更稱天妃如今的身份,她卻是體會不到個中差別,實(shí)乃無奈。

    梳妝鏡前,一身金紅裙裝的水月天妃靜靜端詳著鏡中自己的容顏,她名為水月,卻是和水的純凈月的淡雅沒有一點(diǎn)關(guān)系,實(shí)則是個五官非常艷麗妖嬈的女人。當(dāng)年天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她便是憑借著這樣一張臉這樣一幅妖嬈的身段在一次天帝的壽宴上以一支舞吸引了太子的注意,之后兩人數(shù)度私會,權(quán)術(shù)并不在行的她卻是極其擅長男女之情,幾面之后便是將閱女無數(shù)的太子收復(fù)在了羅裙之下。

    可以說,當(dāng)年正值最好年華的水月姬,在那場天妃之位的角逐中占盡了先機(jī)。太子喜歡的若是這樣明媚大膽的女子,之前自是不可能看得上冷若冰霜只會打打殺殺的越山神女,之后也不會對賢良端淑情趣不足的云歌仙子有什么感情,所以,便是從沒落家族一步步走出來的水月,一步步登上了那整個天族的女子都肖想貪戀的后座,可以說,如今的天帝,身邊環(huán)繞的鶯鶯燕燕環(huán)肥燕瘦最得寵的那幾個,仍是均有些昔日天妃的影子,只是時不待人,再像,也終究不會再是,如今的天妃身為女子還能去爭寵的日子,已是早已遠(yuǎn)去多時了。

    水月便是這樣看著,看著鏡子之中青絲慢慢盤起,珠釵緩緩沒入,下一刻她開口,輕輕一嘆:“天帝宿在瑤姬的寢殿,已是第幾日了?”

    幽幽一聲,銅鏡之中映入的眉眼滿是憂思,嬤嬤不動聲色,指尖繞起一縷長發(fā),將方才發(fā)現(xiàn)的那根白發(fā)深深藏入發(fā)卷里,盤了起來。

    “瑤姬是新人,天帝難免新鮮,幾日如何,幾十日又如何,那樣的女子只是滄海一粟,興趣過了天帝還記得她是誰?無名無分守在這天宮里,無非只是又多了一個凄苦的人罷了。”

    嬤嬤這句話說得巧妙,看似在貶低瑤姬,實(shí)則句句都是在提點(diǎn)水月,這樣的話,萬年來她反反復(fù)復(fù)從頭到尾說過了不知多少回,只是那一句“無名無分”背后影射的要她掌權(quán)執(zhí)政,水月天妃便是聽都聽不懂,又怎么可能做得來?

    果然,聽了這樣的話,水月天妃亦只是稍稍松了臉上的冷色,再次幽幽嘆了口氣:“寵幸只是其次,只是寵幸次數(shù)多了,難免那瑤姬不會懷上皇子,本宮就算自己不爭,也總要為了太子考慮吧…”是了,還是那樣一副只將注意力放在兒女情長之上沒有一點(diǎn)開竅的樣子。

    嬤嬤不再言語,心知天妃也沒有讓她拿出什么具體措施來的意思。

    神族不比人族壽命短暫朝代更替頻繁,如今的天帝正值盛年,再執(zhí)政個幾萬年沒有一點(diǎn)問題,這幾萬年間會有多少女人入宮,又會有多少皇子長成,這根本不是能控制的事情。每每只將注意力放在新得寵的嬪妃上,每日只會算著今日天帝去了誰的住處明日又去了誰的寢宮又是有多少日沒有踏足過這里,這樣的事情并不該是帝后的作為,而與其花費(fèi)心思去擔(dān)憂還未出生的皇子,在嬤嬤看來,眼前反倒是有一個更大的威脅需要留意,卻是每每被忽略了過去。

    嬤嬤不動聲色的替天妃撫平鬢角的碎發(fā):“聽聞此次平定南海戰(zhàn)亂,大皇子功不可沒。”

    “嗯…”水月端詳著鏡中容顏,毫不在意,“聽說是這樣,只是那又如何,捷報里有提到他漓昇一句話么,誰都會趨炎附勢察言觀色,天帝寵的是堯兒,自然軍功都在堯兒身上,天帝自己都把這個兒子忘到腦后去了,群臣又怎會記得?所以建功也好,多給我們堯兒建點(diǎn)功績,等到堯兒登基也會賞他個一官半職。”水月天妃幽幽開口,神情倨傲。

    嬤嬤不再開口,攙扶著天妃起身,一路珠環(huán)玉佩輕搖,緩緩朝著外殿走去。走了幾步,人還未到,就已是聽見外頭傳來的嬉笑聲,殿里方才還嚇得大氣不敢出的小仙娥們此時此刻已是嬌羞一片盡帶春色,時不時傳進(jìn)來的低笑聲讓嬤嬤冷了臉色,再是一轉(zhuǎn)彎,天妃入了大殿,圍著太子打趣的小仙娥們立刻散開,低頭退到了角落。

    “孩兒給母后請安!”

    “兒臣參見天妃。”

    太子和大皇子兩人一道俯身行禮,抬眼時,天妃已是喜笑顏開的迎了上去。

    “堯兒,我的堯兒快點(diǎn)抬起頭來給本宮看看!怎么瘦了這么多?人也曬黑了呢,當(dāng)初你父皇讓你去南海本宮就是反對的,你看把本宮的堯兒都累成什么樣子了…”水月天妃伸手撫上漓堯的臉頰,笑中帶淚,太子漓堯伸手回握上天妃的手,笑著說不累,這一邊一副母慈子孝,另一頭大皇子漓昇不動聲色后退了一步,到像是個下仆一樣,退去了毫不起眼的角落。

    水月天妃對漓昇這樣的表現(xiàn)很是受用,看也不看他一眼,牽著自家兒子的手就坐上了大殿主位。

    當(dāng)年水月姬在云歌仙子離世后留了大皇子在身邊,說是撫養(yǎng)兩個孩子長大,卻是明里暗里將大皇子培養(yǎng)成了自家兒子的跟班,大大削弱的孩子在天帝面前的存在感。如今漓昇在這天宮也只是掛著個皇子的名稱,天天鞍前馬后跟在太子身后倒像是個隨從,天妃身后,嬤嬤抬眼冷冷的看了一眼垂首站在角落里的黑衣少年,短短三月不見,他人竟是更高看著也更沉穩(wěn)了,全身甚至透出一股隱隱的肅殺之氣,這才是真正上過戰(zhàn)場磨礪的戰(zhàn)士該有的樣子,而不是那高位之上一身錦衣蜷在母親懷抱里一笑帶著三分春色的俊美男孩兒。

    抹殺軍功,謊報軍情,將他人的功績加到自己兒子身上,水月天妃的這些手段并不高明,天帝要看出來并不難,只是揭不揭穿而已;除了這些,更讓嬤嬤心驚的,卻是年紀(jì)輕輕就遭遇這些不公的大皇子卻是能淡定至此,這般心思深沉,已是非太子能及。

    漓堯跟著水月天妃在高位上坐下,一身銀底鑲水藍(lán)色蟠龍的華服襯得整個人面冠如玉豐神俊逸。太子生得極好,發(fā)色是皇族特有的銀白,一雙眼眸也是正統(tǒng)的碧藍(lán)色,再加之融合了水月姬艷麗的姿容,一張容顏倒是這天宮數(shù)一數(shù)二的俊朗。當(dāng)初天帝喜愛太子便是喜愛他的血統(tǒng)純正,只是繼承了皇族尊貴容貌的太子卻并沒有繼承太多先皇的智慧,甚至還不如當(dāng)今的天帝擅用權(quán)術(shù);正所謂一代不如一代,說的便是如今這番形勢,而水月天妃一直本著太子還小可以慢慢教的思想寵溺縱容,更是將太子寵成了如今這樣空有一身皮囊和傲氣卻是過于單純膚淺難當(dāng)大任的樣子。

    太子漓堯連同水月天妃一起坐下,微微抬眼掃了掃四周,眉心微蹙:“孩兒方才聽聞,說母后這幾日總是深夜發(fā)夢睡不安寢,殿中的圣物也出現(xiàn)了不祥之兆,可是真的?”

    此話剛落,高位一側(cè)嬤嬤臉色一沉目光瞬間冷冷朝著下位角落里的侍女掃去,看得眾人均立刻俯身低頭避開了視線。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方才她明明剛剛叮囑過此事不得透露給太子,轉(zhuǎn)身便是有人邀功將不該說的話抖了出去!水月天妃也是個沒腦子的,聽見兒子關(guān)心心里一感動立刻就把嬤嬤的話拋到了腦后,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就把夢中的黑衣女人和那墨蓮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太子說了一遍,另一側(cè),之前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的漓昇卻是微微抬起了頭來,盯著天妃和太子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墨瞳之中閃過一抹思量。

    此后太子與天妃促膝長談,待到從天妃寢殿出來已是夜半深沉,太子領(lǐng)著隨從回宮,隊伍里自是有漓昇跟著,身為大皇子的漓昇一直是住在太子寢宮,和普通侍從比起來只是單獨(dú)擁有一間廂房而已,天妃的苛待十分明顯,卻是無人膽敢言論一句。

    尾隨的侍從們遠(yuǎn)遠(yuǎn)跟著,前方只有漓昇一人跟在太子身后,漓昇和太子漓堯之間相差不到半歲,神族懷胎只需三月,也就是說當(dāng)年云歌天妃剛剛誕下皇子難產(chǎn)離世還不到兩個月,如今的水月天妃已是懷上了太子,這個事情不算大,卻亦是被當(dāng)作茶余飯后的談資傳送了很多年。

    一襲清貴白衣,太子負(fù)手走在前面,繞過瑤池走出了一段距離,緩緩轉(zhuǎn)過身來:“說吧,之前在殿上就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心里又在盤算些什么?”

    漓堯和漓昇的關(guān)系不好不差,漓堯比較高傲,漓昇則比較淡漠,漓堯自覺自家這個掛名大哥構(gòu)不成什么威脅所以也沒有對他太過敵視,而漓昇的表現(xiàn)也一直很本分,從來沒有做過什么讓人起疑之事,所以平日里漓堯也沒有怎么故意找漓昇麻煩,兩人私下里還算是有話好說。

    漓昇本低頭跟在漓堯身后,黑衣黑發(fā),看著就像是個影衛(wèi),此刻聞言抬起頭來,一雙鳳眼里黑色的眸子映上月華,輕輕一個流轉(zhuǎn),帶出一抹微涼的光來。漓昇相較漓堯而言長相更加英氣淡薄一些,少了三分妖嬈,多了五分冷清,一張容顏倒是五官精致要說長相也算是俊逸無雙,只是平日里太過嚴(yán)肅不茍言笑,再加上身份特殊,在宮里受歡迎的程度遠(yuǎn)不如風(fēng)流倜儻的太子殿下。

    漓昇望上那雙清澤瀲滟的碧藍(lán)色眼眸,淡淡開口:“天妃娘娘之前所說的關(guān)于預(yù)兆的事,太子如何看?”

    漓昇稱呼漓堯一直尊稱太子,就像漓堯一直對他直呼大名一樣,漓堯聞言微微勾唇:“還能怎么看,我家母后這又是思念父皇了,只可惜這樣的招數(shù)根本不頂用啊,對了,據(jù)說父皇最近新納的那小美人兒——似乎跟你我一般大?”

    漓昇在漓堯玩世不恭的笑意中神色不變,開口清冷依舊:“關(guān)于此事我倒覺得沒有那么簡單,太子可曾看過回天閣的藏卷,天妃娘娘提到的那個黑衣女人還有墨蓮異變,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哦?誰?”漓堯有了興致。

    “萬年之前神魔大戰(zhàn)之中陣亡的原越山武神,靈鳶神女。”

    漓堯淡笑不語,一副本宮連越山都不知道是個什么地方,你還跟本宮提萬年之前就死了的人的表情。那樣的表情中,漓昇一貫嚴(yán)肅,淡淡開口:“據(jù)古籍記載,那靈鳶神女當(dāng)年便是黑衣黑發(fā)的裝扮,且墨蓮是她的神格印記,而更加巧合的是,天帝在為太子之時曾近訂過一門婚約,婚約的對象,正是那靈鳶神女。”

    說著這樣的話,漓昇卻是一副這其中所有人都和他沒關(guān)系他只是闡明了一段歷史的淡漠表情,這樣一番話說完,對面漓堯頓了一刻,忽然驚呼:“你的意思是,當(dāng)年你家母后我家母后原來都不是父皇的第一個女人,其實(shí)那之前還有一個正主,結(jié)果卻命不好戰(zhàn)死了,才便宜了你家母后?…呵,對了,你家母后也是個福薄的,所以才便宜了我家母后不是么?~那再然后呢,你這是想要告訴我,那是父皇的第一任天妃冤鬼還魂回來索命來了?哈,哈哈哈,怎么突然覺得這么好笑?!話說漓昇,按照你這樣的邏輯,你家母后不是也快回來了?嗯?說不定還能同你母子相見呢~”

    漓堯口無遮攔的開口,沒心沒肺就這么哈哈大笑了起來了,那個樣子簡直絕情冷血到了極致,漓昇卻是見怪不怪了,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甚至在聽到“你家母后”這三個字的時候,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具體是否是當(dāng)年的靈鳶神女回歸,如果是又是出于什么目的這些尚且不明,只是那靈鳶神女當(dāng)初是統(tǒng)領(lǐng)神兵抗擊魔族大軍的統(tǒng)帥,據(jù)說靈力十分了得,如果真有這樣的異動,該盡早稟明天帝才是上策。”漓昇淡淡接話。

    是么,稱呼自己的父皇為天帝,聽見關(guān)于自己母后的言論沒有一點(diǎn)反應(yīng),這就是他的長兄漓昇了,是冷漠到了極致,還是心思深不可測?漓堯微微勾了嘴角,笑得意味深長:“既然你覺得如此重要,怎么不自己去跟父皇說,告訴本宮有何用?”

    漓昇淡淡抬眼:“若我去說,天帝又豈會在意。”

    一句話,陳述的語氣,眼神表情均是清冷,看不出一絲變化,這樣的淡然看入漓堯眼里,卻是讓他心情大好。

    無論漓昇是真的安分守己還是反骨在心,他在這天宮在父皇心里沒有一分地位這是事實(shí),想到這里,漓堯眸中閃過一絲傲然,下一刻勾唇轉(zhuǎn)身,飄然離去。

    ——

    世間三界,天界人界和鬼域,三界雖為平行空間卻也互有交集,交集隱匿于常人不能發(fā)現(xiàn)的暗處,當(dāng)年青州的百里門便是人界通往天界的入口之一,而如今晝家一行人在青嵐的指示下到達(dá)的這處位于重山之中通往天界的密道,便是阿零要經(jīng)歷八苦劫難飛升成仙的必經(jīng)之地。

    初春的日子,暖陽灑上云海,四處都是溫軟氣息,一輛馬車,外頭看著只是尋常車身的大小,內(nèi)里空間卻是極大,一行人分別坐在馬車各個角落,互不干擾完全不顯擁擠。

    金漆紅木的香案之上,一柄青銅小鼎正裊裊吐露安人心神的淡香,軟墊堆砌成的靠坐上,一襲黑衣容色傾城的女子正依偎在自家夫君懷里,微微瞇著眼,神色有些慵懶的望向身前跪坐著的紅衣少女,聽著她認(rèn)認(rèn)真真說著了解來的情況。

    “人生八苦,為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還有五陰熾盛,八苦,被認(rèn)為是身為*凡胎的人族每一個都必須經(jīng)歷的劫難,同時也是增添心中污穢玷污靈魂的執(zhí)念,故而擁有肉身的半神必須經(jīng)歷八苦劫難的試煉,將干擾靈魄的執(zhí)念全然凈化,才能達(dá)到飛升所需的純凈,登上神位。”

    小良雙手交疊在身前,端端正正的跪在阿零身前,說完這番話,微微抬眼望了自家主上一眼,神色有一絲緊張,下一刻,墨瞳輕轉(zhuǎn)阿零淡望過來,開口,那聲音微微帶著點(diǎn)涼意,聽著卻又叫人莫名安心:“這八苦具體都是些什么東西,詳細(xì)說說看。”

    “是。”小良低頭,眸中閃過一抹喜色:“回稟主上,八苦中,老苦病苦死苦還有愛別離求不得和怨憎會,這幾樣相對比較好理解,分別是指人一生中要經(jīng)歷的病痛衰老和死亡,還有同愛人分離,得不到想要之物,同仇敵相見這些不好的事。至于生苦,佛道有云,投生為人,最初流愛為種,攬父母精血,結(jié)為凡胎。爾后胎兒處在母腹的生臟之下,熟臟之上,上壓穢食,下染濁氣,母飲冷時,勝于冰雪凍膚,如入寒冰地獄;母吞熱時,極似沸湯灌體,無異鑊湯地獄;母啖粗時,誠如山石壓身,仿佛夾山地獄,尤其胎中穢窄,迷悶難堪,隨母氣息出入,種種不得自由,故而十月懷胎,又稱十月胎獄。待到出胎之后,嬰肌軟柔弱,呱呱墜地,哭出此后一生無數(shù)苦處來,更不必提經(jīng)歷難產(chǎn)之胎,所受苦難更不是常人所能思極,故而古語甚至有‘此世當(dāng)思?xì)w極樂,來生不愿入胞胎’這樣的言論,闡明對生苦的回避和悵然。”

    小良輕輕低垂著眼,在安靜無聲的車廂里娓娓道來,那聲線干凈柔和,認(rèn)真柔順的樣子看入眼底,叫人心生憐愛。話落,阿零微微彎了彎嘴角笑起來,眸中帶起一抹溫和:“看來這生苦的確難捱,本來懷胎生育就是件辛苦的事,按照這么一解釋,倒是腹中的孩子比起母親來更加受了磨難了,這樣的理解倒是之前未曾想過的。”

    “是,”小良點(diǎn)點(diǎn)頭,“所以佛經(jīng)論理有時給出的禪意還挺晦澀難懂的,多虧了佘青姐姐之前吩咐讓小良去查一查,才能了解到這么多。”

    說著小良抬眼望了佘青一眼,笑容感激,這些事佘青讓給她去做也是為了讓她能幫得上忙盡早和主上關(guān)系親近起來,留下的日子久了,小良越來越感覺到主上身邊的人大多都是和善親切的,這些時日里照顧了她很多,小良笑著看了看佘青,回過頭來微微俯身:“而最后的五陰熾盛之苦,則是指人這一生之中會受到各種各樣欲念的迷惑,誤入歧途,五陰則是執(zhí)念,熾盛,便是冤業(yè),要?dú)v經(jīng)八苦飛升成仙,則必須要摒棄人界一切*和雜念的意思。”

    “嗯,”阿零點(diǎn)點(diǎn)頭,輕應(yīng)了一聲:“小良功課做得好,有心了。”

    “多謝主上夸獎。”小良彎起嘴角俯身行禮,端端正正的樣子逗笑了一邊的佘青和夜福。

    阿零回歸,性情變化頗大,近日大家都還在適應(yīng)階段,氣氛卻是已經(jīng)漸漸融洽;而這新跟來的侍女小良,性格乖順,看著早熟卻也有心思單純的地方是個討喜的姑娘,活躍了不少氛圍。高位之上,衣衫輕動下一刻纖長掌心從袖下探出輕輕撫上了玉帶之下盈盈一握的腰身,阿零猛一回頭對上那雙剛剛睜開一片清冷的鎏金豎瞳,下一刻微微抿起嘴角來。

    便是一眼相望,眉眼處已是帶出了一抹同方才的慵懶淡漠完全不同的緊張,下一刻丫頭終是忍不住伸手掰上了那不老實(shí)的手指,這么多人在呢你這是在干嘛?!她用眼神示意,手指一根根從腰上掰下來,卻又是根根纏繞上了她的指尖,掌心翻轉(zhuǎn)將那小手包裹進(jìn)去的時候,金瞳里終是帶起了一抹暖意,某殿下微微勾唇笑起來,一時星光燦爛,那樣的笑容中某小神女微微垂了垂眼,紅了耳尖。

    “嗯嗯…咳咳咳…”另一頭夜氏夫妻兩人清喉嚨的清喉嚨咳嗽的咳嗽,大張旗鼓的避開了視線,小良也有些不自在,偏頭時候往身側(cè)一看,正對上一雙含著淡淡笑意望來的墨瞳,視線相觸,小良正臉紅,有些不知該擺個什么表情,頓了頓還是低頭躲了過去,這一刻那青黑墨瞳之中笑意更加深了深,帶起的光澤著實(shí)有些勾人,不遠(yuǎn)處夜雪無聲看著眼前的一幕,視線從自家主人青雋的眉眼處掃過,再是望上前方年歲不大容顏清麗的小丫頭,垂眼,眸中閃過一抹慌亂。

    這樣的氣氛實(shí)在有些曖昧也有些壓抑,下一刻終是有冷冷聲線出口打破所有旖旎,“到了。”馬車一下停住,青嵐冷冷開口,下一刻徑直推開車門,躬身而出。

    那據(jù)說蘊(yùn)藏著成仙必經(jīng)的八苦劫難的地方,是橫亙在天界和人界之間的一片云海,有人想過會是一片云霧裊繞仙氣瀠瀠的幻境,也有人想過會是濁氣遍布陰森恐怖的沼澤,只是直至看到眼前的景象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過,這云海深處居然會有座城,城中街道集市房屋綠樹什么都有,繁華的街頭甚至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看來之前的傳言,那些墮神半神,所有想要飛升的神明聚集在這云海之濱,千萬年來為了渡過八苦劫難留守于此的傳言是真的了,居然時間長了連城池都建了起來,想來之后的日子定不會乏味了,阿零你說是不是?”抬眼仰望著身前巍峨城墻,夜清衡瞇了瞇眼回頭沖著阿零笑,阿零剛剛從馬車上下來,抬眼一望,片刻之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性格雖有變化,卻是和殿下感情篤深的小主子;素來心思縝密,無論面對什么困難都能找到解決之法的殿下;再加上清衡殿下的治愈力和兩位正主的殺傷力,如今這樣的組合可以算得上是他們的頂級裝備了吧。身后,望著前方三位主子的背影佘青心中定了定神,只覺之后無論是面對怎樣的試煉,主子都一定能突破重圍,回歸神位的!

    前方,相攜而立,遠(yuǎn)遠(yuǎn)的不知兩人說了什么,下一刻阿零微微抬眼對上了身側(cè)淡淡望來的清幽豎瞳,沉靜冰冷的小臉上揚(yáng)起一抹淺淺的弧,笑了起來。那樣的笑容,竟是破了之前周身那有些懾人的冷意,看著輕柔,那樣的笑容中,高處那雙一貫冰涼的豎瞳里泛起了點(diǎn)點(diǎn)暖色,薄唇輕揚(yáng),也跟著有了笑意。

    這些時日里便一直是這樣,性子變得沉穩(wěn)淡漠的小主子說話做事都愈發(fā)有了主子的模樣,卻是似乎只有在對著殿下的時候,才會展露出這般同過往一樣有些單純羞澀的小表情來;而這樣的表情中,殿下的回應(yīng)也總是很直白,她笑,他便跟著勾唇,她羞澀,他的笑意更深,兩人之間話并不多,卻總是這樣無聲對視笑意盈盈,佘青在感嘆閃爆了狗眼的同時,也甚是欣慰兩位主子能有這樣的進(jìn)展,便是看著,也叫她心生幸福滿足來。微微笑了笑,下一刻佘青跟上腳步,一行人終于越過高聳城墻,進(jìn)入了充滿了未知數(shù)的,云海深處。

    ——

    是夜,重云之巔,巍峨莊嚴(yán)的萬古神殿,絲竹聲聲從后宮寢殿飄出來,那白墻黑瓦的寢宮內(nèi),依照主子的喜好掛上了亮色的紗幔擺滿了艷麗的牡丹,給原本肅穆的寢殿增添了不少暖意,卻也帶出了奢靡的味道。

    絲竹聲傳來的寢宮深處,身姿妙曼的舞姬在殿中翩然起舞,衣袂翻飛之間望去的地方,是那大殿高位之上,層層紗簾之后那抹不甚清晰的身影。當(dāng)年的太子夙寰,如今的天帝陛下,喜愛音律喜愛美人早已是人盡皆知的秘密,媚眼如絲之間,舞姬們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是隔著厚重紗簾賣力演出的她們,誰也看不清那紗簾之后尊貴陛下懷中的美人兒,若是能看清了,就不會再有那么多不切實(shí)際的妄念了。

    一身白衣如雪,衣衫早已半解露出了瑩潤香肩,肩頭,散落的青絲都帶著縈縈暖香,這樣的香味,并不出自任何花香熏香,而是美人身上自帶的味道,清幽濃郁,誘人非常。纖長指尖輕輕滑過美人背部精致絲滑的曲線,引得那紅唇之間發(fā)出一陣如同嘆息一般的嬌笑,新進(jìn)宮的寵妃瑤姬年方不過十七,卻是媚到了骨子的尤物,一張艷麗容顏傾國傾城,性子更是熱情奔放肆意大膽;瑤姬,妖姬,進(jìn)宮沒幾日這樣那樣的流言辱罵已是滿天飛舞她卻是毫不在意,既然霸得了天帝一日,她就霸得了天帝十日,圣上專寵的殊榮可不是誰都能有的,反正寵一日也被嫉妒寵十日也被嫉妒,何不使盡渾身解數(shù)一直專寵下去氣死那幫老女人?!瑤姬心中笑著,笑得妖嬈嫵媚,那嬌俏眉眼之間的野心和自得天帝自是看見了,薄唇輕勾,他倒是有些喜歡這丫頭的野性,下一刻揚(yáng)手?jǐn)S了手中杯盞,華服一揚(yáng)翻身覆上,殿中已是旖旎四起,舞姬們下一刻不甘心的福身退去。

    爾后,直至后半夜,夜涼如水深宮靜謐的時刻,芙蓉軟榻之上,美人在懷的天帝卻是悠悠轉(zhuǎn)醒,睜著一雙碧藍(lán)色的眸子盯著床頂?shù)牡窕ㄆ崮究戳艘粫海贌o睡意。

    人年紀(jì)大了,在這樣的位置久了,便總是容易這樣,什么都覺得沒意思,對什么都提不起太大的興致來。神族,在當(dāng)年的神魔大戰(zhàn)之后便是一直修養(yǎng)生息再無戰(zhàn)事,政局穩(wěn)定的年代,無非只是瑣事繁雜,當(dāng)年初登帝位的新鮮感淡去之后,立于權(quán)利的頂峰的天帝早已漸生乏味,便是身邊環(huán)繞著的那些美人們,初初看著還算可人,如今卻亦是一個個再無新意,便是再年輕的臉龐和身體,過了最初的新鮮感之后,在心底也留不下太多的痕跡。

    這便是,人老之后的滄桑感么?想到這里,天帝冷冷勾唇,今早太子面見提及的那件事再次浮現(xiàn)腦海,墨蓮的預(yù)兆,禍?zhǔn)碌拈_端?天帝微微瞇了瞇眸子,下一刻輕輕抽了一下手臂,身側(cè)環(huán)繞著的美人立刻乖巧翻身滾到了一邊,他就這樣起身下榻,慢慢走到了窗邊。

    黑衣黑發(fā)的女人,屬于一人的墨蓮印記,昔日的…靈鳶神女?說實(shí)話萬年的光景,他早已將當(dāng)年那個注定要死的女人拋到了腦后,便是連容貌都完全忘記了的人,如今卻是在宮中突然現(xiàn)出異象,直指是她復(fù)活了前來報仇?!呵,是了,想到這里,天帝微微勾起嘴角冷笑起來,若是那靈鳶神女,倒是真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不是么,畢竟當(dāng)年她含冤而死,死得,那么慘!

    想到這里,心中涌起的那股情緒竟是詭異的快感,下一刻,天帝伸手抽起桌邊的一簇牡丹花枝扔到了一邊,將下方花瓶里的水一揚(yáng)灑向了空中。水珠落下的那一刻,空中便是幻化出了一副畫面,那是位于天宮下層的八苦云海,每一個墮落神明想要回歸神位都必須經(jīng)過的地方,畫面現(xiàn)出的那一刻,其實(shí)他并沒有抱著能找到什么異狀的想法,其實(shí)只是無趣而已,而如今的生活一句無趣已是可以指引他做很多的事,夜半起來視察下界,便是其中之一。

    畫面中,無數(shù)的場景紛飛掠過,思緒隨著咒法一點(diǎn)一點(diǎn)加深,他竟是開始慢慢回憶起了那抹純黑色的身影。記憶深處,那張模糊的容顏上從來沒有笑意,單板冷清,一雙眼倒有幾分精致,只可惜眼神過于空洞,不帶一點(diǎn)風(fēng)情。無論是當(dāng)年還是如今他都對這樣的女人都沒有一點(diǎn)興趣,卻是隨著記憶中影像的不斷清晰,幻化出的幻境竟是移動得越來越快,流影般的殘像紛飛而過,片刻之后,忽然定格在了一個清幽的場景之中。

    幻境中,一座白玉石橋,一條涓涓小溪,石橋之下,幾個孩童正在岸邊嬉鬧,幾個年長的似乎在欺負(fù)一個年幼的,拿著樹枝戳著孩子往溪水里趕。那溪水不深,這樣的天氣卻是冰涼,年幼的孩子閃躲不開,一邊后退一邊哭泣,欺負(fù)人的自是笑得愈發(fā)開懷,正是這樣的時候,那石橋腳下忽然走來一個人,緩緩行至橋中央,忽然下方傳來哇哇一聲哭喊,她止步,偏頭淡淡望了過去。

    那一刻,一陣微風(fēng)襲來,輕輕浮動了她耳畔細(xì)碎的青絲,下一刻她抬頭,一瞬露出的五官眉眼,竟是天姿絕色。那是天界萬年來都難得一見的好顏色,雪膚黑發(fā)精致婉約,那一瞬抬眼間帶出的氣質(zhì)是清冷如月般的皎潔,再是細(xì)看,那冷冷的眉目間卻又似含著一抹淡淡風(fēng)致,艷若桃夭。那一刻,便是見慣了天界神族各色美人的天帝都在美人入眼的那一刻微微愣神,下一刻,橋上黑衣黑發(fā)的美人兒淡淡望向橋下哭鬧的孩子,年幼的孩子此時已經(jīng)摔倒在了溪水中,衣服頭發(fā)全濕了,正抹著眼淚哭泣,岸上的孩子們笑彎了腰,還不忘了用樹枝抵著摔倒的孩子不讓他起來,好一副恃強(qiáng)凌弱的嘴臉!

    這一頭,天帝的目光死死凝在了橋上的黑衣女子身上,那樣一身裝扮,那樣幽冷淡漠的氣質(zhì),咒符指引他看到這一幕,冥冥之中一定自有主宰,那一刻,最初玩樂的心思一點(diǎn)一點(diǎn)收斂,心中一個念頭起來,竟是讓他一時找不到借口反駁!下一刻,就在他一瞬不瞬盯著那張完全陌生卻又詭異熟悉的容顏微微屏息的那一霎,忽然眼前漆黑墨瞳之中幽冷藍(lán)光一閃而過,下一刻只聽幻境之中一瞬爆出巨響,橋下竟像是炸開了一般,頃刻碎石爆裂水花飛濺!

    那是她的靈氣,僅僅只憑隔空一個凝神,就炸開了橋下一隅土地!那一刻,溪邊的鵝卵石伴著水花兜頭澆下,將岸邊笑鬧的孩子們澆了個透心涼的同時還狠狠下了一場石頭雨,砸得他們嗷嗷直叫!另一邊,坐在溪水里的孩子已是完全看呆了,根本沒有發(fā)覺一個透明的結(jié)界在那一刻從空中降下將他罩在了安全區(qū)域,石頭雨中小惡霸們扭頭逃竄,那個場景頗為喜感,做了這樣的事,橋上的黑衣女子卻仍是那樣一副神色淡淡的樣子,只有那一雙透著奇異藍(lán)光的墨瞳在那一刻泛起了幽幽光澤,如雪夜般清冷澄凈,瀲滟無雙。

    強(qiáng)大而美麗,心慈卻淡漠,各種矛盾的特性此刻交織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女人身上,讓她看著既神秘又充滿了誘惑力。那一刻,天帝死死凝視著那雙藍(lán)黑色的眼眸,眉宇間閃過一抹深意,下一刻那橋上的女人垂眸一個轉(zhuǎn)身,畫面中卻是忽然光影一閃,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另一人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一般突然落到了她身后,她一個轉(zhuǎn)身,一只手伸過去,一下狠狠掐上了她的臉!

    那一刻,饒是天帝這般見識廣博的人也一瞬呆住了,盯著畫面中女人一下被捏得微微變型的白皙臉龐完全緩不過神來!…下一刻,畫面中的女人卻是有了細(xì)微的變化,幽深的大眼睛里一瞬聚集起了惱意,更多的卻又像是委屈求情,因著疼,她的眉頭都皺了起來,秀氣的擰成了兩道弧,小臉也微微擰著,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竟是可憐中透出了些許滑稽可愛…明明之前還是那樣清冷傲然的樣子,這一刻竟像是全然破了功甚至帶出了小女兒家才有的嬌羞和惱意來,這樣陡然的轉(zhuǎn)變看得幻境這邊的天帝全然愣神,便是連身后的寵妃醒過來輕輕喚了他幾聲都沒有聽見。

    下一刻,幻境中那用力不輕的手指終于松開,竟已是在那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了一片紅印子,女人默默伸手揉了揉,微微抿著唇委屈又不敢爭辯的樣子竟是讓人有些揪心。那一刻,便像是之前那所有的揣測懷疑都在那樣一個生動的表情中退散,陌生的美人總是叫人流連,天帝微微蹙著眉,一瞬不瞬的盯著畫面中那張清麗出塵的容顏,看著那背對的他的男人揚(yáng)手展開一件披風(fēng)輕輕搭上她的肩,慢慢幫她系好衣領(lǐng),那張臉上那雙眼中,此刻帶起的柔和光亮實(shí)在太過誘人,使得他竟是一時看入了神,完全沒有注意到另一側(cè)那男人的動作是怎樣的輕柔,兩人之間的感覺是怎樣的微妙,還有,那一襲黑衣長發(fā)如墨的背影,看著又是怎樣的,詭異熟悉!

    直至下一刻,男人牽過她的手,一瞬轉(zhuǎn)身!

    那一刻,畫面之中光影一閃而過,極快的一秒,便像是什么都沒有看清一般,幻境中的石橋上已是再無人影!下一刻,倏然瞪圓了雙目死死凝上那靜止一般的畫面,腦海中閃過的殘像,一雙淡漠的眼,一張清冷容顏,一瞬在腦袋里炸開來竟是炸得天帝一下扣上窗前矮幾死死攥緊了掌心!那一刻,畫面之中只余下了石橋楊柳,無風(fēng)無聲一片死寂,下一刻,天帝指尖微顫一瞬凝神抽回幻境,畫面生生定格在了幾乎抽去他的靈魂讓他一瞬心驚到窒息的,那張容顏之上!

    永遠(yuǎn)清冷的眉目,淡漠如同遠(yuǎn)山晧雪,永遠(yuǎn)冰涼的雙眼,璀璨,卻如同暗夜孤星;那張清冷容顏之上,淡淡含著的,是壓制一切的肆然傲睨,那片鎏金亮色之間,帶著的,是永遠(yuǎn)凍結(jié)人心的蝕骨陰寒!

    …那個人,是魔君?!

    昔日毀了元神墮入鬼道,萬年以來銷聲匿跡所有人都傳說他已經(jīng)死了的,魔君?!為何他還活著,為何,他會出現(xiàn)在八苦云海?!

    八苦云海,歷劫飛升,是每一個墮神都必須經(jīng)過的磨礪;

    下一刻,這樣的念頭一瞬闖入腦海那淺瞳之中瞳孔驟然緊縮,天帝驚得猛一垂手碰翻了矮幾上的花瓶,花瓶滾落墜地,哐得一聲,摔了個粉碎。

    一聲脆響,驚著了身后正慢慢靠近的瑤姬,那一刻她差一點(diǎn)就想要跑回去裝睡了,卻是在下一刻猶豫了一秒,再次往前走了一步。矮幾前碎片尖銳,她繞到天帝的另一邊,小跑幾步趕上去,一下牽起他的手來,做驚慌狀:“陛下您怎么了?怎么起來了…可有傷著?”

    那張微微上揚(yáng)的小臉上帶起了真切的關(guān)懷,一雙烏黑大眼睛里甚至泛起了點(diǎn)點(diǎn)淚光,看著又無措又疼惜。瑤姬這是賭了一把,賭此刻撞見天帝的秘密并無大礙,適當(dāng)?shù)年P(guān)心反而能進(jìn)一步加深兩人的關(guān)系,畢竟陛下如今已是這么寵愛她了不是么。下一刻,指尖溫?zé)岬臏囟葌鱽淼哪且豢蹋斓坫躲掇D(zhuǎn)頭對上那張隱隱含著哭意的俏麗臉龐,望上那雙烏黑墨瞳的時候,他一瞬,僵在了原地。

    那淺淡的碧藍(lán)色眼眸中,一點(diǎn)一點(diǎn),聚上了叫瑤姬看不懂卻是開始隱隱害怕的冷意,她忽然有些后悔了自己的一時沖動,在還沒有完全摸清天帝性情的時候就做了太過急功近利的事,只是此時此刻她若是害怕逃走情況只會更加糟糕,努力抑制著心頭的恐懼,瑤姬努力抬眼做出無辜茫然的樣子,再是對視了一會兒,下一刻天帝忽然神色一變,狠狠從瑤姬手中抽出手來,狠狠推了她一把,瑤姬一步?jīng)]站穩(wěn)跌倒在地,手心一下按在了花瓶碎片上,割出血來。

    “陛下?!”瑤姬在身后哀哀的叫了一聲,卻是沒有等到天帝回頭,大掌一下拂開內(nèi)殿的水晶簾子,天帝疾步離去,下一刻隨侍的侍女才敢跑過來,立刻攙起了瑤姬:“娘娘可有怎么樣?趕快止血才行!”

    瑤姬踉蹌著起身,那個身姿嬌弱,臉上卻已是沒有了方才遙望天帝背影之時凄婉的神情:“今夜之事不準(zhǔn)透露半點(diǎn)風(fēng)聲,知道了么?!”

    瑤姬冷冷開口吩咐,在侍女的攙扶下走到了桌邊,今夜天帝異變,顯然是和她之前隱約看到的那幻境有關(guān),現(xiàn)在只期那幻境之中并不是什么她不能見的東西,否則她這棋錯一著說不定連小命都要搭進(jìn)去!想到這里瑤姬后悔得要死,狠狠咬牙:“明日對外宣稱說本宮病了需要靜養(yǎng),謝絕一切探視!”

    另一頭,一臉慘白從瑤姬寢宮跑出來的天帝亦是驚著了一干隨從,天帝卻是一刻都不敢再耽誤,立刻宣旨擺駕占星臺。如此深夜,天帝忽然要去大祭司的住處是做什么?所有人都低頭俯身心頭閃過一陣凝重,卻是沒有一個人能有此刻的天帝心里這般暗潮洶涌掀起驚濤駭浪!

    那幻境中的男人,是魔君!

    那幻境中的女人…是靈鳶?!

    昔日死在他手中的神女,轉(zhuǎn)世重生意欲破了八苦劫難重歸神位!如果這一切還不足以讓他心驚的話,那看到那兩人比肩,看到昔日的仇敵如今像這樣站在一起,若是他看到的一切真如他此刻心中所想的一樣…

    下一刻神力一凝,天帝揚(yáng)手狠狠砸爛了身側(cè)扶手,轎外隨從聽見聲響各個心驚卻是無人膽敢詢問一句,靈力操控著軟轎加快步伐,飛快朝著大祭司的占星臺而去!

    ——

    另一側(cè),那位于天界下層的八苦云海正值白日,高墻圍出的城池不大,一個小時就能轉(zhuǎn)遍,街頭人聲熙熙攘攘,阿零伸手揉上微腫的臉,小聲嘟囔說疼。

    前方冷氣森森的某殿下回過頭來:“疼你才記得住,讓你下次再亂跑!”

    哼,阿零在那冷冰冰的眼神中撇了撇嘴:“我才沒亂跑,是你沒跟上…”

    “還說!”晝焰行皺了皺眉,故意用力捏了捏掌心的里的小手,果然惹得阿零一陣呲牙咧嘴:“不要捏了,真的特別疼!”

    她這樣一嚷,他立刻就松了力氣,只是那微蹙的眉心還是皺著,某殿下沉默片刻,冷冷偏過頭:“那你還準(zhǔn)備讓我怎么樣?做錯了事不懲罰難不成我還該親你一下問你疼不疼?”

    某殿下傲嬌了,一句話微微咬牙說來倒是恐嚇的意思明顯,結(jié)果某小神女果然嚇到了,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頗為勉強(qiáng)的看了看四周:“…還是不要了…好多人的…”

    …

    誰,誰真的要親你了反話你聽不出來啊!

    某殿下抓狂了,一時間瞪眼瞪得那鎏金豎瞳里一片冷色看著無比陰森,落入阿零那聰明有余卻是情商不足的小腦瓜里,她瞬間想歪了…

    “那好吧,先找個住的地方…”阿零垂了垂眼躊躇開口,小模樣很有些羞澀扭捏,微紅的小臉落在某殿下眼里,氣得他一陣愣神一陣胸悶,尼瑪他真想切開這個小腦瓜看看到底是怎么長的她真的不是故意裝傻想氣死他?!

    只是這熙熙攘攘的街頭,兩人這么拉著手站著任誰走過都要曖昧回頭瞅上一眼,人潮之中,金瞳淡淡望上,里頭的冷色卻是在觸上那粉嫩耳尖點(diǎn)點(diǎn)泛起的緋色之后寸寸褪去,她這樣單純羞澀的想歪著,他怎么還可能說得出一句重話來,下一刻心底長長嘆了口氣,某殿下無奈轉(zhuǎn)身牽著他的丫頭大步離開,短短一刻周圍就聚了這么多人,真是煩躁!

    前方那步伐有些快,扯著她的掌心溫?zé)幔鄣盟谰o。身后,阿零小跑著跟上,抬頭看了看前方淡漠的背影,再是低頭望了望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小臉更加紅了紅…

    嗯,走得這么急,果然還是欲求不滿吧…

    兩人穿過人群,片刻走遠(yuǎn),小橋一側(cè),幽深的小巷子里下一刻一瞬閃出兩個人影了,一樣的素色衣裙,同樣的團(tuán)型發(fā)飾,其中一人微微偏頭:“姐姐看見了么?”

    嗯,另一人微微沉吟:“看著像是仙子會喜歡的,跟上去。”

    晝家一行在進(jìn)入云海小城之后便兵分三路,開始探查八苦的線索。

    八苦劫難是從神族存在伊始便有的試煉,經(jīng)過千萬年的更替,期間不少人得道飛升,當(dāng)然也有很多人卡在了某一劫難,至此苦苦煎熬。這云海小城里,聚集的所有人當(dāng)初都是帶著得道成仙的壯志來的,但是現(xiàn)在看上去卻并不是所有人都還執(zhí)著在成仙的道路上;相反,很多人在受挫之后選擇了放棄,在這城里安家立業(yè)過上了平凡的生活,而云海這樣的地方,脫離了凡塵瑣事益于修養(yǎng)生息,的確也是靈物生活的好地方。

    所以也許,這整個云海小城本身就是那五陰熾盛苦中的一環(huán),被欲念蒙蔽了雙眼失去了自我么,這千萬年來,又有多少人在安逸的生活中舍棄了初心放棄了神位,而向往平和舒適的生活,本身便也是*的一種啊。

    夜福想著,跟在佘青身后,細(xì)細(xì)打量著身邊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八苦的試煉,并不是要求試煉者真正去體驗?zāi)巧喜∷栏鞣N業(yè)障,據(jù)古籍記載,便是這小小的一座云海小城里,應(yīng)該就聚集了不少在某一苦難之中苦苦煎熬之人,找出對方的身份,破了對方的執(zhí)念便是通過試煉的一種方式;而找到適合之人代替受苦趁機(jī)度過一劫,是通過試煉的另一種方式。如今阿零時間已經(jīng)不多,分頭行事各個擊破,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街頭來來往往的人,多是靈氣不夠強(qiáng)大卻十分澄凈的靈物,并不太符合他們的要求,下一刻,一個拐彎,忽然身后一道幽幽靈力的波動吸引了夜福的注意,他不動神色跟著佘青走過街道,看著她轉(zhuǎn)身朝著身側(cè)小巷而去,偏頭之間,那清幽墨瞳微微瞥來一眼,佘青顯然也發(fā)覺了,身后有人跟著他們!

    她請君入甕,領(lǐng)著尾隨者走入了偏僻小巷,再是一個拐角,前方入眼竟是堆砌著雜物的死胡同,尾隨兩人一下頓住腳步心道不好,下一刻方欲轉(zhuǎn)身,已是被冰冷利刃抵住了咽喉!

    “誰派你們來的?”夜福神色淡漠。

    “意欲如何?”佘青勾唇輕笑。

    指尖的刀鋒再壓一寸便是見血封喉,兩名侍女裝扮的女子均是一顫,其中一人焦急開口:“我們沒有惡意,只是奉家主之命前來請兩位貴賓入府…”

    “兩位的同伴已在府上,說見了這枚玉佩便知真假!”另外一個立馬接話,從懷中摸出一塊青玉掛墜來,遞到兩人眼前。

    佘青和夜福相視一眼,這的確是清衡殿下近身之物。

    “你家主人是誰?”夜福思量一刻,收了手中兵刃。

    小侍女驚出一身冷汗,趕忙回過頭來:“我家主上便是這云海城城主,凌華仙子。”

    ——

    不大的一座城,在城東劃出一片地界,建造的一處院落雕欄玉砌金碧輝煌,可以看出主人奢華精致的生活態(tài)度,那便是城主賁月仙子的住處。

    貴客入門,有白衣小侍女領(lǐng)入內(nèi)殿,一路上,亭臺院落小橋流水,來往的小侍女各個水靈嬌俏不亞于天宮的小仙娥,這樣一處院落一物一景都是依照天宮規(guī)格修建的,而那城主凌華仙子也本是天宮之人,甚至原在天帝后宮都有一席之位,卻是因為得罪了水月天妃被貶下凡成為了墮神,之后便是在著云海城安了家,繼任了城主。

    聽著小侍女的介紹,兩人一路入內(nèi)終于到了那金玉雕砌而成的內(nèi)殿,便是從方才起空氣中便是隱隱彌漫上了一股淡淡香氣,此刻越走那味道越濃,倒也不算難聞,阿零想著,跟著侍女方才跨過一道門檻,下一刻忽然身側(cè)傳來不輕的一陣噴嚏聲,驚了她一下。

    “殿下…”

    “阿欠!”阿零開口的那一秒,晝焰行已是再次捂著鼻子低頭打了一個噴嚏,一時皺眉不悅的樣子看得阿零一愣,話說她還是第一次看她家殿下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

    “怎么了不舒服…”

    “阿欠!”

    …

    又是一個噴嚏,形象一貫清冷的某殿下擰著眉頭已是有些動怒的征兆,狠狠咬了咬牙:“這個味道!…阿欠!”

    難道是過敏?!想到空氣中的香味阿零恍然大悟,正不知該怎么辦,就見前方的大殿深處突然飄來了一個雪白雪白的身影。

    “來來來,快點(diǎn)把這個圍上,我已經(jīng)幫你準(zhǔn)備好了!”

    阿零偏頭認(rèn)真一看,才發(fā)覺來人正是清衡,邊嚷邊小跑過來,一身雪白衣衫在空中輕揚(yáng)的樣子看著很是招展…再細(xì)細(xì)一看,怎么臉上還圍著一方三角的白色帕子詭異的有喜感?!阿零愣愣的站著,望上清衡不斷舞動的手臂頂端另一方隨風(fēng)蕩漾的白絹,腦中一瞬閃過“大爺快來玩”五個大字,下一刻僵硬別過頭,瞬間出戲了…

    下一刻,被阿零歪歪成青樓名妓的夜清衡已是小跑到了跟前,說實(shí)話那俊顏半掩的模樣看著沒啥美感,還很有些滑稽…激動著,他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白絹:“來,快把這個系上,我就知道你肯定受不了,特地讓小良給你也準(zhǔn)備了一份!你不知道我們家小良多牛掰,隨便弄了點(diǎn)藥水一灑就蓋住了那個味道!~你說是不是特別乖特別厲害?”

    這一頭阿零聽著一口一個我們小良有些在意,另一頭被香味折磨得要死了的某殿下連吐槽的心情都沒有了,抬眼狠狠看了一眼蒙著面紗采花大盜一樣的自家兄弟,再低頭嫌棄的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小手帕明顯不樂意,但是阿零看他是真難受,眼睛都憋紅了…

    “還是用吧…”

    阿零好聲相勸的時候夜清衡也接話了,說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今天先將就一天,明天小良就能做出口服的藥丸來就不用再怕這個味道了,說完他眨了眨眼:“而且就此住下是最好的選擇了,不是么?”

    他們所有人都是夜清衡叫來的,做出留宿在這城主府上的決定顯然也頗有深意,阿零無聲望去一眼——是我想的那樣么?夜清衡無聲回望一眼——不錯就是你想的那樣!這頭兩人正無聲交換心意,另一邊晝焰行皺著眉不知是不是要說話卻是剛一松手…“阿欠!”

    …

    夜清衡好心好意遞出小手帕:“來,還是用上吧,再打下去鼻涕都要出來了…”

    …

    …

    片刻之后,終于消停下來的內(nèi)殿之中一片死寂,夜清衡似乎心情不錯,圍著那個怎么看怎么奇葩的面紗東看西看…晝焰行顯然心情暴差,一手握著那小手帕捂著鼻子,一手死死拉著阿零的手,兩人坐在內(nèi)殿偏僻角落,其余人馬沒有一個敢靠過去,阿零坐得僵僵的,要不是她覺得會惹她家殿下更不高興,她實(shí)在想把手抽出來逃到大家身邊去…

    “凌華仙子駕到——”

    下一刻,只聞殿側(cè)珠簾輕搖,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在侍女的簇?fù)碇麓┻^珠簾,盈盈走了出來。

    入眼,那一襲水縵紗裙如霧如煙,陳色和質(zhì)地都是極好的,輕柔中處處透著精致,勾勒出羅裙之下妙曼的身材曲線。視線再是往上,可見那羅裙式樣繁復(fù)嚴(yán)謹(jǐn),高領(lǐng)的設(shè)計將女子的整個頸部線條都包裹在了衣料之下,禁欲中隱隱誘人遐思。這樣的穿著打扮本就十分誘人,如果再襯上一張?zhí)熳藝娜蓊仯潜闶侨碎g極品的美人兒,而侍女簇?fù)碇驴羁疃鴣淼牧枞A仙子顯然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容顏清麗婉約,氣質(zhì)高貴典雅,每行一步,腰間所配的玉環(huán)都相撞發(fā)出清越響聲,襯得美人身姿搖曳,一步一景讓人愈發(fā)流連。便是這樣一個美人面帶淺笑而來,走過大殿帶起柔柔香風(fēng),下一刻,卻是在景致最最旖旎香味愈發(fā)濃郁的那一刻…

    “阿欠!”

    一遠(yuǎn)一近,極其默契的兩個噴嚏聲先后響起,一瞬打破殿內(nèi)寧靜,當(dāng)然也同時打破了仙子駕到營造出的美輪美奐的氛圍…凌華仙子微微頓住了步子有些尷尬,下一刻夜福起身,朝著凌華仙子的方向俯了俯身:“城主請見諒,我家兩位主子似是對城主身上的味道有些過敏不能近距離接觸,所以勞煩城主不要再靠近,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城主海涵。”

    一句話,言語尊敬語氣卻平淡,實(shí)則并沒有什么恭謹(jǐn)?shù)恼嫘脑诶锩妫捖洌瑢γ媸膛幸蝗死淞四樕揭_口,卻在下一刻被凌華仙子微微揚(yáng)手止了下來。

    方才一瞬間的神色變化之后,凌華仙子已是調(diào)整回了完美的待客姿態(tài),一雙美目輕輕掃過對面幾人,方才開口的那個男子,一張容顏已是俊逸出塵百里挑一,結(jié)果竟只是個隨從?凌華仙子在心底微微掂量了一番,淺淺勾唇笑開來:“妾身方才聽侍女通報,說你們一行前來是打探八苦的消息?若是這樣,妾身身為云海城城主,倒是能幫得上一些忙。”

    凌華仙子表現(xiàn)得很客氣,對于來客的不敬也沒有一點(diǎn)責(zé)難的意思,淡淡一句話落,她稍等了片刻,還是夜福神色淡淡回了話:“多謝城主好意,若是能得城主相助,必定能為我們節(jié)約不少時間。”

    對話兩輪,她客客氣氣處處謙和,得到的卻仍舊只是同一個下人對話么?對方到底什么來頭?凌華仙子面上不顯,卻是自方才起已是將對面男男女女看了個真切,這一行人三男三女,站著的三人是侍從,那么坐著的三人便是主子,視線含著隱隱探究掃過大殿對面離她最遠(yuǎn)的兩人,清亮眸光在唯一坐著的女子身上輕輕一個流轉(zhuǎn)便移開,只是一刻的停頓她已是察覺到了神力,尋求八苦,看來便是為了那個黑衣女人。

    凌華仙子垂眸輕輕拉了拉袖擺:“要說八苦,其中‘生苦’一劫在這云海城滿城皆知,便在城外百里的苦海,妾身依約不能透露詳情,只能道要破那‘生苦’并不簡單,還請諸位從長計議;而另一苦‘死苦’,在這云海城中,除了妾身這個城主之外,最出名的另一人便是城南別莊的‘天機(jī)老人’,據(jù)傳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歷劫,卻因破戒成為了墮神,當(dāng)然事實(shí)如何妾身不得而知,只知那‘天機(jī)老人’是個聰明人且年紀(jì)頗大,想來若是真有心尋求破‘死苦’之法,也算是常理之中。”

    凌華仙子言語淡淡,幾句話就點(diǎn)出了兩苦,聽上去理由也頗為充分,對面,阿零默默望著凌華仙子那張溫婉柔和的容顏看了一會兒,待到她說完,淡淡開了口:“多謝仙子指點(diǎn),我們感激不盡。”

    清淡一句,聲線微冷卻是悅耳澄凈,便是連聲音都是她喜歡的呢,凌華仙子微微偏頭,對上那雙清冷墨瞳:“夫人言重了,來這云海城的都是同病相憐之人,互相幫助本就應(yīng)當(dāng),妾身是已經(jīng)放棄了成神之路選擇了安穩(wěn)日子,卻也希望能看見更多的人破解八苦得償所愿,在此妾身就恭祝夫人好運(yùn)了。此外,若是夫人一行還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妾身這里倒是空屋很多,夫人若是不嫌棄大可安心住下,日后有關(guān)八苦的消息也方便轉(zhuǎn)達(dá)。”

    凌華仙子微笑提議,清麗的容顏上看不出一絲復(fù)雜用心,阿零當(dāng)即點(diǎn)頭道謝應(yīng)下了對方好意,自此晝家一行便在這城主府上住了下來。

    是夜,城主府后院廂房,早先時候通風(fēng)祛味忙碌了好一番終于把那彌漫在整個城主府的香味去掉了七成,再是服下小良趕制出來的凝息丸,家里兩位殿下終于好受了一些。

    一行人圍坐桌前,晝焰行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貫的清冷神態(tài),因著心情不佳一雙鎏金色的眸子看著比平日還要冷上一分。

    “時間緊迫,自明日起我們分頭行動,阿零同我去苦海,佘青和夜福負(fù)責(zé)監(jiān)視青嵐并繼續(xù)查探八苦下落,清衡明日去‘天機(jī)老人’那兒,帶上小良。”

    “啊?”

    “好。”

    淡淡話落,此起彼伏兩個聲音相繼響起,小良啊了一聲,回頭望了一眼一口應(yīng)下的夜清衡,微微皺起眉來:“我…跟去?”

    “有問題?”鎏金豎瞳淡淡望來,瞥去的卻是夜清衡的方向,夜清衡隨即搖頭:“沒問題,我覺得挺好的~”

    …

    但她不覺得好啊為什么沒人問她一句?!

    小良有些無奈了,皺眉再盯著怎么看都不靠譜的夜清衡看了一會兒,再是回頭瞄了阿零一眼,看自家主上并沒有調(diào)整的意思,只能默默低頭應(yīng)了下來。

    彼時,是夜靜謐,廂房之內(nèi)燭火跳躍,下一刻微微一陣風(fēng)過吹花了墻上的剪影,卻是頃刻之間一切便又回歸平靜,再無聲息。

    稍晚些的時候,待到燭火吹熄整個大宅陷入一片寧靜,主殿內(nèi)室的梳妝臺前,凌華仙子聽過屬下匯報,看著鏡中那青絲垂落清麗出塵的容顏,微微陷入了沉思。

    身后,貼身侍女俯身垂首:“仙子,屬下見今日來的一行人中三個女子各個容貌姣好,屬下比較中意年紀(jì)最小的那個,雖然不是最好看的,但是勝在年輕,等過幾年五官長開了一定是個絕色佳人。”

    侍女恭敬開口,一番話落卻是等了很久都不見主人回應(yīng),侍女正猶豫剛準(zhǔn)備抬頭偷瞄一眼,凌華仙子忽然開了口:“哦?我原以為你會屬意穿黑衣的那個呢,三人之中她長得最好看了,不是么?”

    淡淡一句,聽不出什么異樣的語氣卻是帶來莫名寒意,侍女手心出了一層薄汗,一時頭垂得更低了:“屬下…屬下是覺得那黑衣女子是個半神,還是個主子,恐怕…但若是選擇侍女的話就容易得多,想必只要仙子能停供更多的線索給他們,屆時就算直接開口問對方要人他們也是會答應(yīng)的…”

    侍女低聲開口道出心聲,對面凌華仙子沒有回頭,對著鏡子手持木梳輕輕梳下,動作之間周身的香味愈發(fā)濃烈了,香過了頭已是帶出了一抹讓人有些微微惡心的味道。

    其實(shí)侍女的顧慮她又豈會不知,能不廢一兵一卒就得來一個還不錯的人選,誰愿意冒著極大風(fēng)險去追求那個最好的?若是平日的她一定也會這么選擇,卻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回憶起那張清冷精致的容顏,想到那雙奇異的藍(lán)黑色眼眸,她就是忘不掉放不下,越想越覺得喜歡越想越覺得心動,已是到了放不下的地步!

    這樣的念頭從今日午后到現(xiàn)在不過半日已是深深扎在了心底,弄得她竟是吃不香也睡不著,便是看著自己此刻在鏡中的臉都已是有些看不下去,怎么看都覺得俗氣覺得不夠美…對了,庸脂俗粉,就是這個詞!那樣一張臉,淺上一份過淡艷上一分太俗,那樣恰到好處的美麗那樣幾乎完美的氣質(zhì)正是她一千多年來心心念念等待追尋的,如今終于被她找到了,她怎么可能什么努力都不做白白讓機(jī)會溜走?!

    想到這里,鏡中映出的墨瞳悄然帶上了一抹冷色,凌華仙子心知,想要是一回事,如何得到又是另一回事,先暫且不提半神的靈力,單是她一人就可以決定所有人去留就可以看出,一行人中那黑衣女子絕對占據(jù)著主導(dǎo)地位,她若是要出手,便等于要擊敗所有人!

    這便是侍女最害怕的一點(diǎn),也是她必須謹(jǐn)慎確認(rèn)的一點(diǎn),垂眸思量一刻,凌華仙子再次抬起頭來:“你是說明日他們會分成三組行動,屆時那黑衣女子身邊只會有她夫君一人?”

    “回稟仙子,是這樣沒錯…”只是那兩人似乎是這一行人里靈力最強(qiáng)的啊…

    是么…凌華仙子無視了侍女擔(dān)憂的語氣,伸手輕輕摩擦上木梳梳齒,低頭陷入了沉思。

    ——

    隔日天青,小良一早就收拾好了行裝早早等在了城主府大門口,直到天邊的朝陽從云海之后隱隱探出頭來,才等到姍姍來遲的夜清衡,她心情顯然不太好。

    “你怎么才來?主上和殿下還有佘青姐姐他們都已經(jīng)出發(fā)了,就剩我們了。”

    “唔?”夜清衡顯然還很困,揉了揉難得早起不太舒服的眼睛:“不是啊,我們要去的地方不是近么,事情也比他們的簡單,晚一點(diǎn)也沒事的…”說到這里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而且現(xiàn)在才剛剛天亮啊,你要我盡力早起,我已經(jīng)盡全力了哦~”

    夜清衡面對著太陽,眼睛在光線下微微瞇著,打完哈欠之后墨瞳里帶出濕漉漉的光亮很有些好看,只是小良根本無心欣賞…

    “唉怎么還能這么一副悠哉的樣子…事情簡單?這就是傳說中的沒心沒肺么?…”小良轉(zhuǎn)身就走,開口輕輕嘀咕了一句,聲音很輕,夜清衡卻全聽見了,他微微頓了一下,小跑兩步跟上:“你心情不好?”

    她心情能好么?!

    小良偏了偏頭,不說話。

    對于今日的安排其實(shí)她心里是有意見的,雖說分頭行事節(jié)約時間這本沒錯,但是這樣的分組卻是讓她覺得不妥,殿下再怎么分,也不應(yīng)該把一群人里面靈力最弱的兩個分成一組吧,而且還派他們?nèi)ソ咏莻€“天機(jī)老人”做這么危險的事,要是“天機(jī)老人”真的就是八苦之一,就憑他們怎么搞得定?!從昨晚開始小良就一直在糾結(jié)這個問題一晚上都沒睡著,結(jié)果今天頂著兩個黑眼圈再對上夜清衡那沒心沒肺的態(tài)度她當(dāng)然不高興,就像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顧念他們的安危似的!…

    “其實(shí)我覺得這一次分組應(yīng)該讓夜福或者佘青姐姐跟你一組的,或者能帶上大頭無顏也不錯,為什么偏偏是我…?”小良嘆氣,輕輕自語了一句,神色微微有些煩躁。另一頭,夜清衡跟上來低頭望上小丫頭微微擰眉嚴(yán)肅過頭的小臉,三秒之后整理出思路:“你是說,你不想跟我一起?”

    …也不是不想…

    小良心里嘆著氣,垂眼沒有看見那一刻俯看而下的墨瞳里一瞬流轉(zhuǎn)而過的深意,下一刻她心一橫抬起頭來:“算了不糾結(jié)了,事已至此去就去吧,你比較聰明一會兒有什么事情你負(fù)責(zé)觀察,我聽你指揮,如果形勢有什么變化我會盡力保護(hù)你的,到時候不管我這邊怎么樣你找到機(jī)會就先逃出去,然后找人來救我,聽清楚了么?”小良神色嚴(yán)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一切,望上對面那有些微愣的容顏心中再三嘆氣,這位清衡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過隨意了一些,這么危險的事情解釋給他聽他怎么就不能馬上明白呢…

    對面,望上那張透著認(rèn)真的小臉,夜清衡的確是有些愣住了,說實(shí)話這些時日里相處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她說出或者做出一些讓他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的事,有驚喜有訝異,還有此刻這種,讓他哭笑不得的曲解和堅定…“你來保護(hù)我?”

    他無奈開口,她全然當(dāng)作了他不能安心:“嗯,我來保護(hù)你。你不要看我這樣,靈力其實(shí)還是有一些的,實(shí)在再不濟(jì)我還有沙漏可以拖延時間想出辦法所以一定可以的!你是主子所以保護(hù)你的安危是我的責(zé)任,既然殿下和主上都信任小良,我就一定會努力,負(fù)責(zé)到底的!”小良微微攥緊手心,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說,他是主子卻是沒人照顧,所以每天她做完了自己分內(nèi)的事就會過來照顧他;

    她說,他實(shí)力不濟(jì)還被哥哥嫂嫂分配去做一個這么危險的任務(wù),所以她拼盡全力也會保護(hù)他的安危。

    所以在她心里,他到底是怎樣一個既無能又可憐完全不被待見的存在啊…

    望上那雙透著堅定認(rèn)真的大眼睛,夜清衡心里的氣嘆了又嘆,無奈之中,心底卻是隱隱生出一股莫名情緒難以理清,負(fù)責(zé)到底么?年僅十二歲的小丫頭做出的承諾他實(shí)在是沒有相信的理由,但是事實(shí)上,他卻是有著這樣那樣一大堆想要相信的心情。

    “…我可是很麻煩的。”所以你確定,要負(fù)責(zé)到底么?

    下一刻,輕喃一句出口,小良沒有太聽清仰頭詢問,卻是得到了淺淺一笑作為答復(fù)。

    笑著,夜清衡微微偏頭說好啊,那就你來保護(hù)我,我全部,都靠你了哦!~

    兵分三路,那一日的苦海之濱可謂是熱鬧非凡,這仿佛還是自最初以來兩人之間難得有的獨(dú)處時光,饒是去歷劫的,晝家夫妻二人倒是逛出了一股度蜜月的閑情逸致來,而那一片苦海,一眼望去沒有盡頭,水面平滑得如同最光潔的鏡面一般,映出的是上方流云朵朵的天空,人在其中,就像是置身于云海中央,帶出的是最寬廣遼闊的姿態(tài),連帶著身心都放松下來,只覺得沉靜怡然。

    苦海邊上有艘小木船,應(yīng)是為了歷劫者準(zhǔn)備的,晝焰行牽了船過來,攙扶著阿零上去坐下,小船很小,兩人上去之后膝蓋抵著膝蓋,這還是阿零第一次坐船,她有些好奇的四處張望了一番,看著小船順著靈氣的推移一點(diǎn)一點(diǎn)劃出水面,她終是發(fā)覺了這苦海的特別之處,那水面,無論是起風(fēng)還是行船都是始終如一的平靜,無波無瀾,船過無痕。

    阿零淡淡凝望了片刻收回目光,伸手輕輕將手心遞到晝焰行手里,他隨即握住,指腹輕輕捏過她溫軟的掌心,柔和親昵。兩人相對坐著,都不言語,氣氛平和寧靜,待到小船一路緩緩滑到了水中央,阿零微微偏頭望上周圍的海天一色,那似永遠(yuǎn)也看不到盡頭的彼岸,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歷經(jīng)八苦,歸回神位,這是他所要的,亦是她所求的,一切的一切這般走來如今到了這樣的時候,似已是再無退路,心中細(xì)細(xì)纏繞上一抹情緒,那一刻墨瞳輕垂掩去的,竟是悵然…所謂的神族,所謂的天界,就在那遙遠(yuǎn)的看不見的對岸,她渡海而去,待到真的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現(xiàn)在她所擁有的一切還會都在么,她最最在意的他,還會,在么?

    “我聽人說,這苦海,又被稱為世界的盡頭,據(jù)說若是在這苦海之上真心許下的諾言就必須兌現(xiàn),否則便會帶來難以承受的后果。”下一刻她輕輕開口,聲柔如絮,話落回頭望上那雙澄凈金瞳,看那漂亮的金色之中緩緩帶起一抹深意,然后那薄唇終是彎出一抹弧度,他淡淡勾唇笑起來:“你信?”

    “我信。”阿零神色平靜,墨瞳之中那一刻聚起的情緒滿是認(rèn)真,那樣的執(zhí)著和堅持從那漆黑眼底透出的下一刻,晝焰行微微垂了垂眼,嘴角的那抹笑意猶在,再開口時,聲線卻是微涼:“你想要說什么?”他笑著問她,一面緩緩握緊了她的手心。

    只是望著對面那淺淺含著笑意的雙眸,阿零卻是完全笑不出來,片刻之后她錯開視線:“我想要你現(xiàn)在承諾,之后無論發(fā)生什么事,無論面對怎樣的局面,無論是為了什么你都絕對不會離開我身邊,絕對,不可以。”

    她開口,一字一句說出心中所求,每說一個字,手心都寸寸用力,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他的指尖握緊,最后,終是再次抬眼四目相對,阿零微微咬牙:“那八苦劫難里有一苦,叫愛別離。”

    一句話,無需再說明太多,已是傳達(dá)了一切不安傷痛;

    愛別離,失去最在意最心愛的東西,對她而言那會是什么,不言而喻!

    這不是需要有記憶她才能明白的道理,也不是非要臨到當(dāng)口她才能感覺到的危機(jī),那是回歸神位必須經(jīng)歷的一劫,無論她是擔(dān)心還是坦然都必須面對!自知道八苦劫難以來,這一劫便是如鯁在喉一直壓抑著她的神經(jīng),他也是知道的不是么,知道卻是不提,誰也不說,仿佛一切就能按部就班的一直這樣走下去…

    卻是此時此刻,終是借由著這苦海的詛咒道出心中執(zhí)念,阿零抬眼靜靜的望上對面那張她最愛的容顏,沉默不語之間,只有那一雙漆黑眼眸中透出的幽藍(lán)光亮,婉轉(zhuǎn)凄涼。

    她知道的,這個世間永遠(yuǎn)沒有白來的東西,想要的越多,付出的代價越大。只是,她卻是至始至終都有絕對不能失去的東西,可悲的是,一句絕對不能失去,恰恰構(gòu)成了愛別離最基本的條件,她越是在意,就越是等同于,選定了他…

    所以,她的愛別離會是他,要回歸神位,她注定要失去的人,會是他!只是若是這樣,她要那永生還有何用?若是這樣,她寧愿自私的選擇先他一步死掉,也絕對不能承受再也不能相見的一生!

    終是開口要了一句承諾,是祈求,亦是威脅,濁氣侵體,心念起了很多變化,如今的阿零情緒常常都不穩(wěn)定,心里的陰暗面亦是時時都會冒出來,影響她的一切判斷。默默望上那透著涼意的雙眼,他從來細(xì)心,細(xì)心的照顧她,細(xì)心的安撫她的一切情緒,只是卻還是不能叫她完全安心么,若是心中一直帶著這樣的矛盾去面對所有,終會有一劫,負(fù)面的情緒爆發(fā)到了極致將理智吞沒,帶來的,會是毀滅性的后果。

    心中嘆息,下一刻晝焰行輕輕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握緊了手心里的小手。那感覺,綿軟溫暖,點(diǎn)點(diǎn)浸透掌心的紋路傳遞而來,仿佛一點(diǎn)一點(diǎn)沁入心頭,叫人無奈疼惜。

    她永遠(yuǎn)都是這樣,纖細(xì)而敏感,過于聰明,也過于不安,無論成長成了什么樣子變成了怎樣的身份,在他面前她都從來掩飾不住脆弱,因為太過在意,變得滿是弱點(diǎn),滿是傷痛。這樣一個讓他喜愛到了骨子里亦是心疼到了骨子里的丫頭,他該如何來愛她,才能真正守護(hù)好她,保護(hù)她免受一切的傷害,讓她能夠真正安心的把自己給他,安心的交付他全部的未來?也許此時此刻,所有的言語都是蒼白,愛別離么?打破八苦本就是逆天改命,即便這一劫是他,他也篤信能破了一切命運(yùn)使然回到她身邊!只是此刻他所擁有的只是信念,說了,她也不會相信吧…

    下一刻,終是伸手過去,柔柔的,他理上她耳邊的發(fā)絲,理順了,輕柔別到了她耳后,成婚以來阿零就束起了長發(fā),溫婉清麗的發(fā)式,簡單中帶出柔和的美好來,發(fā)絲輕繞,他松手輕輕蹭上她的耳畔,金瞳緩緩帶上輕柔笑意,笑著他說,我可以答應(yīng)你,阿零,只要你也給我一個承諾,承諾歷經(jīng)八苦,無論將來發(fā)生什么事,無論面對怎樣的局面,你都絕對不許放棄神位,只要你能答應(yīng)我,我便信守諾言。

    他聲音很淡,嘴角那淺淺笑意看著澄凈,他是認(rèn)真的。下一刻,墨瞳之中復(fù)雜情緒一個流轉(zhuǎn)而過,這兩個承諾分明就是矛盾的!阿零皺起眉來,晝焰行卻是先開了口:“阿零,若是你真的信我,那你就會相信我會永遠(yuǎn)在你身邊,既然如此你便不會有放棄神位的可能,所以這兩個諾言之間,并無矛盾之處。”

    他知道她心中忌諱的所有,也知道她固執(zhí)的想求一分安心,卻是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的兩難。承諾這樣的東西,若是連自己都無法相信便是得到再多也是無用,她害怕失去,他又何嘗不怕失去,若是之后她因為太過緊張而做了什么傻事,屆時他才是哭都沒有地方去哭。

    想到這里,那淺淺的金瞳里帶出了微微寵溺的笑意,看入阿零眼中,還有一些若有似無的無奈悵然。他常常喜歡這樣看她,帶著包容,又仿佛在笑著她的孩子氣死鉆牛角尖,每當(dāng)這樣的時候她都是又惱又覺得有些開心的,心里總是矯情著矛盾著,不想被當(dāng)作孩子一般看待卻又享受這樣只作為一個孩子什么都可以依賴信任不用再管的心安。而此時此刻,看著那樣一雙眼,那一直緊緊繃著的小臉上終于有了松動,委屈又默默高興的情緒一點(diǎn)一點(diǎn)從那墨色眼眸了透出來,下一刻她終是垂了垂眼,小聲開口:“那好吧,我答應(yīng)你…”

    “答應(yīng)什么,說清楚。”他笑著捏她的手。

    “答應(yīng)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不會放棄神位。”丫頭老老實(shí)實(shí)。

    晝焰行微微勾唇:“嗯,那我也答應(yīng),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永遠(yuǎn)在你身邊。”

    本是為了不安求來的承諾,這樣的話聽到心里還是甜滋滋的,阿零有些開心,垂著眼微微抿起嘴角來,兩人之間氣氛一直融洽愜意,就這樣乘著無風(fēng)自動的小船慢慢飄向了苦海中心,四周的景物單一,藍(lán)天白云映著湖水,看向何處都是一樣的風(fēng)景,下一刻,就在小船微微搖晃著在一片虛無之間停住的那一刻,忽然船頭不遠(yuǎn)處的水面下幽幽浮出一串氣泡來。

    這樣的地界,空無一物,襲擊不是來自于天上,便是來自于水里。阿零沒有動,盯著那串泡泡的雙眸里卻是慢慢聚上了冷意,下一刻,那氣泡四周泛起了圈圈漣漪,有什么東西要出來了!

    這樣廣袤的空間無處藏身,來自水下的攻擊也并不容易防御和回?fù)簦雭磉@便是這一劫最艱難的地方。雙眸死死凝上那漣漪中心,阿零已是悄然在手心里凝聚起了靈氣,下一刻,就在結(jié)界和攻擊的靈氣同時在掌心流轉(zhuǎn)而出的那一刻,悄無聲息的,一個黑色的半球狀物緩緩從水面下冒了出來,出現(xiàn)的時候沒有驚起一點(diǎn)水花,然后,似是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黑色物體慢慢轉(zhuǎn)動起來,一動,四周浮出一層黑色絲狀物,暈染了一片水域。

    直至那物體整個轉(zhuǎn)了過來之后,阿零才看出來了,那竟是一個女人的腦袋,一半隱于水面之下,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死死對上了她的視線!那雙眼,眼白灰白眼珠烏黑,沒有一絲生氣,卻是目光如炬,透出濃濃怨毒,除了那雙眼,女人唯一可以看見的便是那一頭黑長干枯的頭發(fā),根根糾結(jié)著在水面下浮動,如同魔爪一般,一寸寸朝著小船延伸而來!

    那一刻,阿零已是看見了更多這樣的頭發(fā)從四面八方朝著他們的方向急速襲來,一瞬將小船周圍的整個水面染成了墨色!而每一簇長發(fā)的背后,都是那樣一雙將將露出水面的黑白色眼珠,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從水下探出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聚起了陰冷笑意!

    八苦劫難的第一苦——生苦,說的是孕育在母體之中的嬰孩遭受十月胎獄,在還未降臨到這個世上就已經(jīng)開始蒙受苦難。對于生苦的意義阿零并沒有太多想法,卻是有一點(diǎn)她心里很清楚,這生苦涉及的雙方,無論是懷孕的女子還是剛剛成型的胎兒,均是較為情緒化極易被操縱的存在,而這所謂的生苦,說是超度受難之人脫離俗世早登極樂,其實(shí)卻更像是打敗這些被怨念纏身已然異變的死靈,讓她們在身死之后被怨念侵蝕的靈魄得以超脫出來,不再為禍人間。而千萬年來,懷著身孕不甘而亡的女子和本該降世卻是被生生殺害的孩子數(shù)以萬計,這整片苦海許就是凝聚了這些枉死之人所有怨念的地方。

    為了創(chuàng)造八苦劫難給神明提供飛升的試煉,便是禁錮了這些本可以輕易超度的靈魂為己所用么,還真是神明高高在上操縱眾生的優(yōu)越感!下一刻,在那些黑色長發(fā)終于束縛上了船身一絲一縷如同蠕蟲一般從船沿繞上來的那一秒,眼前忽然一道幽冷火光閃現(xiàn),一瞬沿著那發(fā)絲燒了下去,頃刻便將四周的整片水域燃成了一片火海!

    那是晝焰行的靈火,不待阿零出手他已是先觸發(fā)了靈力。阿零回眸望上那雙微微蹙起的清冷豎瞳,看著那金色之中映上冰藍(lán)色火光,帶出愈發(fā)冰涼的氣息來。殿下他似乎一直有些潔癖,看著那樣濕漉漉繞上來的頭發(fā)肯定是嫌棄臟,阿零心里不太和適宜的琢磨著,下一刻耳邊卻是倏然傳來了一聲陰冷尖笑,伴隨著那讓人渾身發(fā)涼的笑聲,之前那片威力不小的火海竟已是在水波之間一點(diǎn)一點(diǎn)隱沒了下去,不一會兒就被那平滑如鏡的水面完全吸收掉了一般,再也看不出任何灼燒的痕跡。

    苦海連接天界人界本就是圣物,看來這個地方最危險并不是水里的那些鬼女,而是這廣袤的水域本身具有的化解一切攻擊的能力,若是這樣,那如今處在水面中央的他們便是眾矢之的,只能防守不能攻擊總有困死在這里的一日!

    水下,那些剛剛被靈火逼退的鬼女們顯然也深知這個道理,待到靈火退去便是尖笑著再次浮了上來,這一次她們更加大膽了,將整個白花花的身子都露到了水面上,赤條條的如同雪白的大魚一般在水上一圈一圈連成了一片,阿零這才發(fā)覺,那些鬼女隱匿在水面下的身子比起頭部來大上了數(shù)倍,全部都是如同泡久了一般的浮腫樣子,特別是小腹處,高高隆起每一個都身懷六甲,雙手雙腳交纏在一起,儼然連成了一片鬼女地獄!

    肉身代替了水面,一波一波,延綿而去竟是多到仿佛看不清盡頭!身下的小船開始劇烈搖晃起來,因著*的擠壓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響,這些鬼女每一個靈力都不強(qiáng),甚至幾乎使不出什么有效的法術(shù)來,卻是數(shù)量極其龐大光憑物理攻擊就幾乎要掀翻了小船將他們完全吞沒進(jìn)去!

    小船之上,微微皺眉看著那片肉海晝焰行神色冷清,對面阿零亦是看不出任何慌亂,下一刻,直至那鬼女之海終于掀起第一波巨浪朝著小船迎面打來的那一刻,墨瞳之中忽然藍(lán)光一凝,光線閃現(xiàn)的那一刻,巨浪中心忽然一瞬躥出數(shù)道青黑色的身影生生穿透了肉墻將整個巨浪分離瓦解!那一刻,交纏的軀體自空中落下,砸向下方翻滾的肉浪,卻是在觸上的前一刻,有什么東西一瞬撕裂了下方數(shù)個軀體一躍而出,狠狠的咬上了空中鬼女的腰肢,那一刻尖牙利爪迎著日光閃動嗜血寒光,竟是生生將那一截軀干撕裂粉碎!

    鮮血飛濺而下的那一刻,阿零已是默默張開了一個結(jié)界,將所有血腥阻擋在了外面。

    “攻擊腹部,那是弱點(diǎn)。”墨瞳輕垂,淡淡一聲指令下達(dá),下一刻小船四周的海面已是燃燒起來一般瞬間淪為漫天血海!骨肉分離之間,能隱約看見一只只覆滿了青灰色鱗片的手臂撕開鬼女的肚子扒出里頭的鬼嬰狠狠咬碎,那張張猙獰的面容之上獠牙爆出滿是血污,一條條覆滿細(xì)鱗的碩大魚尾在血海之中暢游,所到之處絞肉機(jī)一般將所有敵人粉碎殆盡!

    這便是阿零在鬼域新收的契約獸鮫人一族,水生,生性兇殘弒殺成癮,在這樣靈氣受限只能采取物理攻擊的水域,是十分好用的利器!既然外界的攻擊沒有效,那就從內(nèi)部入手瓦解全部,在先前的靈火消散的那一刻阿零便已是召喚出了鮫人,只待伺機(jī)而動。此刻,那被單方面屠殺的鬼女們已是陷入一片混亂,結(jié)界之外定是慘叫連連,阿零垂下眼不去關(guān)心,這樣的殺戮雖然殘忍,卻也是超度這些靈魂最直接的方式,下一刻,凝心靜氣阿零緩緩在心中默念出了繁復(fù)經(jīng)文,幽幽金光在那一刻自她眉心顯現(xiàn),帶出最澄凈暖意,那是超度亡靈的經(jīng)文,她不惜動用自己壓制濁氣的靈力只為了幫這些悲慘死去女人們脫離最后的苦海,至此,云海八苦便會少了這生苦一項,將生兒育女這樣圣神美好的事情扭曲至此的東西,并沒有存在的價值。

    結(jié)界之外,殺戮還在繼續(xù),怨氣的操縱之下,僅存的鬼女們聚集起來融合成了一個巨大的嬰形怪物,慢慢一點(diǎn)一點(diǎn)長出了肉身組成的五官和四肢,啼哭著,朝著小船在的方向揮出手臂來!下一刻,卻是那已被鮮血染成一片紅色的海面下,數(shù)根黑灰色的觸手一瞬爆出直直戳入了嬰怪的身體,將半融合的怪物整個穿透,再是扭曲一個旋轉(zhuǎn),絞碎成了無數(shù)白花花的肉片,掉落在了海面之上!

    這一日,是這苦海之濱最熱鬧的一日,這一日,也是這禁錮了所有悲慘靈魂的苦海最后的華麗落幕。金色靈氣的引導(dǎo)下,無數(shù)銀白色的光點(diǎn)一點(diǎn)一點(diǎn)從血染的水面下透了上來,緩緩飄上了天際,那個畫面很美,如同成片的蒲公英被微風(fēng)吹起,終是自由了,可以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最后,待那生苦劫難度過之后凝結(jié)而成的神力緩緩聚集收攏到心間,阿零終是有些虛弱的輕輕喘了口氣,閉著眼睛微微傾身蜷入了她家殿下懷里。

    水面再次回復(fù)平靜的那一刻,厚重的血色已是再也褪不干凈,映不出天上流云的苦海再也不是先前那圣潔高貴的樣子,只是這般烏黑血腥的模樣,其實(shí)才更襯這片海域萬年來黑暗的職責(zé)。

    小船沿著靈氣緩緩飄回,輕輕理順丫頭半綰的長發(fā),晝焰行低頭問她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阿零搖搖頭并不言語,伸手,掌心輕輕覆上小腹她偏過頭,墨瞳無聲望向遠(yuǎn)方的那一刻,一絲決然冷意自那幽深墨色之中一閃而過,卻是稍縱即逝,爾后,再也不露一絲痕跡。

    ——

    云海深處的小城,每一日都是晴好的天氣,街上永遠(yuǎn)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特別是這處城南別莊,自清晨起就聚集起了求見“天機(jī)老人”的訪客,起初小良還擔(dān)心如何混進(jìn)去,卻是不想原來每日竟有如此多的人前來拜訪這云海城的大智者,他們只是其中毫不起眼的兩人,大大方方排隊進(jìn)去即可。

    小良和夜清衡一道排在隊伍里,清晨時分到的,此刻已是等到了晌午前面還有兩個人才輪得到他們。為了掩蓋身份,小良聽從夜清衡的安排換上了一身男裝,此刻站在人群里看著就像是個眉清目秀的小書童;夜清衡自己也做了裝扮,小良卻覺得那個樣子太過浮夸,這世上她還沒見過誰長著這么粗壯的一字眉的,明顯化了妝比起之前更加引人注意了…

    “一字眉”樂呵呵的轉(zhuǎn)過來對著她,夜清衡貌似已經(jīng)愛上了用這樣的眉毛揚(yáng)眉之時帶出的厚重感…

    “小良你餓不餓,要不你排著隊我去買點(diǎn)吃的來?~”夜清衡很好心情的開口,不忘將那假眉毛秀得直往天上飛。

    小良在話落的時候就觀察到了門口執(zhí)勤的小侍童投來了不滿的視線,連忙搖了搖頭:“沒事我不餓,馬上就輪到我們進(jìn)去了,還是不要吃了的好。”

    “是么,你確定?”夜清衡偏過頭笑,讓小良直覺他其實(shí)說的每句話都是為了創(chuàng)造機(jī)會展示他那眉毛,小良強(qiáng)忍著罵人的沖動心中嘆氣,聽著夜清衡笑微微的說那一會兒你肚子要是餓可不要哭哦~不看場合一句調(diào)侃話落,下一刻身后終是響起了侍童冰冷的聲線:“下一個,可以進(jìn)去了。”

    城南別莊,白墻黑瓦占地不大,從外面看上去并沒有金碧輝煌的城主府豪華,待到進(jìn)入?yún)s能發(fā)覺,小小的一個別莊里亭臺樓閣曲徑通幽別有一番風(fēng)致,的確更像是智者身份的人該住的地方。

    “天機(jī)老人”之所以被稱之為天機(jī),據(jù)聞是因為他具有占卜未來的能力,再加上能對現(xiàn)世提點(diǎn)一二,大有一句道破天機(jī)的意味,才被擁立了這樣一個名號。而每一日,都有四面八方慕名而來的人到別莊求見,祈求“天機(jī)老人”解答他們心中的疑惑,面對這樣一個人其實(shí)小良是有些緊張的,畢竟是公認(rèn)的智者,說不定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們今日動機(jī)不純了…

    下一刻,懷著這樣一副忐忑又決然心情小良跟隨在侍童身后,終于來到了別莊主殿之前,那主殿修在別莊后院中央,四面立柱,中間用竹簾隔絕出空間,侍童示意小良和夜清衡在主殿之外的蒲團(tuán)上跪下,以最虔誠的姿態(tài)拜見云海城最至高無上的智者,小良順從跪上蒲團(tuán),抬眼努力往竹簾里望去,卻是什么都看不真切,片刻之后,便聽竹簾之后有聲音傳來:“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一開口,竟是清越的女聲,而且聽著年紀(jì)并不大,小良愣了一秒,偏頭朝著夜清衡的方向望去一眼,卻看他正垂眼盯著前方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良微微慌亂回過頭:“那個…我們…”

    “師尊問你話呢,還不快回答?”身側(cè)神色冰冷的侍童見小良猶豫的樣子愈發(fā)冷了神色,催促之下小良面露難色:“我們今天是來拜見‘天機(jī)老人’的,可是剛剛…難道說‘天機(jī)老人’…是個女的?…”

    小良是真的糊涂了,加上緊張一下把心里的話全說了出來,下一刻,身側(cè)侍童微愣一秒,忽然臉色一白指著小良就罵了開來:“你這不長眼的小蹄子,居然敢誣蔑我們師尊?!師尊豈是你這樣的身份能直接對話的人,方才只是借由童女之口傳達(dá)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卻被你歪曲至此該當(dāng)何罪?!來啊,來人將這兩個對師尊不敬之人趕出去,令其再也不準(zhǔn)踏入別莊半步!”

    脾氣火爆的小侍童一瞬下了逐客令,驚得小良差一點(diǎn)一下暴起一不做二不休想要強(qiáng)行攻入那竹簾之內(nèi)去,卻是下一刻,身側(cè)突然伸出一只手來拽了她一把,那個力道不大,卻是一下將她扯了回來跌倒在了蒲團(tuán)之上,那一刻小良本是聚起了周身靈力的,卻是一瞬散了功力被一把拉回,心頭一驚她回過頭去,入眼的卻仍是那張清清淡淡貼著假眉毛有些滑稽的側(cè)顏,下一刻,墨瞳輕抬淡淡瞥來一眼,掃過小良微愣的眉眼望上后方那氣急敗壞的小侍童,那一眼,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情緒卻是看得小侍童一下噤聲不自覺打了個寒顫,下一刻,就在小良和侍童均是完全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當(dāng)口,夜清衡卻是微微勾唇笑了起來,再開口時,帶上了他鮮少會有的淡漠冷清,他說,你家?guī)熥疬€什么都沒說呢,你這么激動做什么?

    “還是,你家?guī)熥鹗裁丛挾疾荒茏约赫f什么決定都不能自己做了,需要你來代勞?”

    清淺一句話,淡笑說來,如果沒有那道詭異的眉毛,小良心里差一點(diǎn)就要蹦出好帥這個詞來,下一刻,努力搖頭撇開心頭不合時宜的想法,小良卻是不得不承認(rèn)對方在對陣方面實(shí)在比她強(qiáng)上太多,方才還氣焰囂張的小侍童被兩句話一堵已是完全啞口無言,蒼白的臉色上甚至透出了慌張,夜清衡不再搭理他,偏頭望上身前的竹簾看了一刻,微微偏頭笑意愈深:“至于我是什么人,據(jù)說您老人家很擅長占卜,要不要自己猜猜看?~”

    從來不按牌理出牌,看著永遠(yuǎn)隨意卻又像是步步都在思量之中,這便是夜清衡的個性,也是他最恐怖的地方。竹簾之后,高位之側(cè),一只蒼老得滿是皺皮的手掌費(fèi)力抬起,握上了身側(cè)少女白皙纖長的指尖,垂垂老者張了張嘴,卻是一點(diǎn)聲音都發(fā)不出來,下一刻少女微微偏頭對老者露出了一個安撫性的微笑,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她全部知道。

    再抬眼時,透過那特制的竹簾,少女再次凝視上了外頭那張年輕清秀的臉龐。蒲團(tuán)之上的那個少年,大約十歲出頭的樣子,小模樣長得俊秀身體也很好,方長一番試探,各個方面她都細(xì)心的考量了一番,此刻心頭微微雀躍,只因幾十年來,她終是找到了這么一個合適人選!下一刻,微微壓抑下心頭激動的情緒,少女再次開口,聲音故作平靜,卻是暗含一抹緊繃。

    “來者,乃無宗之人,三界無源溯可循,生無前者,死,無后人。”少女一字一句,說出了心底接受到的訊息,說實(shí)話這一刻她亦是有些詫異來人的身份,只是目前她已經(jīng)有了更關(guān)心的事,實(shí)在無暇再分心顧及其他。下一刻少女抬眼,眼底已是帶起了幽冷的光:“此次前來你有一事相求,恰好這一事老夫能解,只要你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老夫便將所知道的一切盡數(shù)告知。”

    童女轉(zhuǎn)述“天機(jī)老人”的話,每一句聽在小良耳朵里都是一語中的。那一句無宗之人,說的應(yīng)該便是早些時候佘青姐姐跟她提到過的天生之子的事,而之后那一句有事相求,說的便是他們尋找八苦劫難消息的事,如果這“天機(jī)老人”真的如同傳言所說的那樣能洞悉一切,那么一定能幫助主上大大縮短歷劫的過程!小良有些激動起來,面上卻是理智的沒有表露出一分,“天機(jī)老人”若是真這么強(qiáng)大那一定已看出了他們身份,要他們答應(yīng)的那個要求絕對不會是好事!

    正想著,那竹簾之后已是再次飄出淡淡女聲,這一次,甚至帶上了一抹若有似無的寒意:“老夫的要求,便是留人。只要你肯把身邊的那個小侍從送給老夫,老夫當(dāng)即將破解之法和盤托出!”

    一句話落,小良甚至都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對方口中那個小侍從說的就是她。下一刻,卻是在那女聲話音剛落的當(dāng)口,忽然身側(cè)伸來一只手扣上她的手腕,把她扯起來扭頭就往外走,走出幾步小良才回過神來對方要的交換條件居然是她,卻是還不等她糾結(jié)消化算算要不要犧牲,他已是完全替她做了決定。

    他們要走了,就這樣什么都不管硬要離開,只是憑借著他們的實(shí)力怎么可能走得出去?下一刻驚慌念頭一瞬滑過腦海的那一刻,身后果然已是傳來了少女的厲聲驚呼:“把這兩人拿下!”

    話音一落,四面空曠的角落里不知怎么忽然冒出了一群黑衣男子一瞬將他們包圍了起來,慌亂之間,手腕上緊扣的掌心一個用力,紛亂之間小良一邊掏著沙漏一邊恍惚聽見有清冷聲線在她耳邊響起,要她不要怕,下一刻,耳邊忽然傳來一陣詭異響動腳下的土地竟是一下裂了,還沒來得及掏出沙漏小良已是一腳踏空摔了下去!

    那一刻,四周黑暗一瞬襲來,高空墜落帶起的風(fēng)聲掩去了她的驚叫,下一刻,便是什么都看不見也什么都聽不清了,墜入幽冥的那一刻,小良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手腕緊扣處那像要折斷了一般的疼痛,死死咬牙,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驚慌之間,手腕處再是一緊她痛得一下叫出來,聲音卻是半卡在喉嚨間,猛的,撞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抱住了她,下一刻,他們便是一齊狠狠砸上深坑的最底部!砰的好大一聲響,那一刻甚至震得她耳膜生疼,只是身上再疼卻是不及心中的慌亂一分,下一刻小良幾乎是忙不迭就爬起來伸手胡亂在黑暗中亂抓起來,她嚇壞了,喉嚨間堵著哭意,卻已是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來,掉在這么硬的地方,怎么會沒事?不可能會沒事!

    她才立下了誓言要保護(hù)他,身為屬下便是為了主子去死都是義不容辭,卻是為什么,在最危急的時候卻是他來救她,在這樣性命攸關(guān)的時候,他為什么要來墊她一下?!

    特殊材質(zhì)建成的深坑里陰冷潮濕,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見,一路摸索,每一次摸到潮濕的地方她都會嚇得心驚膽顫全身發(fā)抖,終是一滴眼淚滑出眼眶,無聲打落在黑暗之中,那一刻,就在她就快崩潰了的前一秒,忽然有溫?zé)崾中纳靵硪幌挛丈狭怂齺y摸的小手,然后輕輕的,握緊了。

    那一刻,那樣的黑暗之中,仿佛時間空間都完全靜止,甚至連那紛亂心跳聲,都已似察覺不到了…

    下一刻,終是有淺淺氣息靠近,緩緩湊到了她耳邊,伴隨著淚水止不住的落下,有清淡的聲線在她耳邊響起,他說,你看,之前說去買些吃的你卻不要,現(xiàn)在是不是該后悔?

    那一聲,極淡,極輕,甚至完全聽不出任何起伏情緒,下一刻,腦子里亂糟糟的,心里也亂糟糟的,小良一瞬愣神,全然無措之間,腦海中竟是急速掠過無數(shù)畫面,最終定格上的那一個,卻是還在鬼域之時的某一夜,一次她偶然之間經(jīng)過中庭,遠(yuǎn)遠(yuǎn)瞥見,那一束雪白的杏花枝間,他坐在慣常坐的位置,微微抬眼望上天邊明月之時,那張微微冷清,帶著她看不懂的陌生感的側(cè)顏。

    那一刻,忽然周身一陣發(fā)冷,在最不合適的時機(jī),在最無征兆的時候,本是驚恐萬狀又是一瞬心安情緒無比復(fù)雜的她,卻似在這樣的時候突然窺探到了最不該她知道的東西,倏然慌亂。

    素來溫和的性情,從來隨意的態(tài)度,他在她心里,是個怎樣的人?有些幼稚,有些單純,聰明卻又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卻總是熱情總是友好,總是淡淡勾唇帶著三分云淡風(fēng)輕的笑意,他對誰都很好…

    只是啊,卻偏偏是在這一刻,在經(jīng)歷了生死經(jīng)歷了救助經(jīng)歷了這一切之后,卻是讓她忽然發(fā)覺了那所有熱情友好背后隱藏的都是淡漠冷然,也許對誰都好,便是對誰都不曾含有真心,否則在這樣的時候,他又怎么可能依舊如此平靜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那一刻,在黑暗之中微微顫抖,她忽然想,此時此刻,在這樣誰也看不到他的黑暗中,他會不會就全然褪去了平日里的偽裝,變回了自己真正的樣子?

    若是這樣,此時此刻雙青黑如玉的眼眸之中帶著的,又會是怎樣的冷淡冰涼?

    不知為何,下一刻她忽然就難過了,思緒理不清,她抽出手來,抹了把眼淚。

    “今日這是個局,你事先就知道。”

    “嗯。”

    “你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天機(jī)老人’,便是我們方才在的那個地方下面有機(jī)關(guān),你也是知道的。”

    “嗯。”

    “所以你是故意拉著我掉下來的?”

    “嗯。”

    是么,原來是這樣…

    是啊,為什么不是這樣呢,昨日留宿那城主府上便也是他起的頭,現(xiàn)在想來也許早在當(dāng)初分頭行動的之時他就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所有,步步設(shè)計,步步為營,在她還在原地?fù)?dān)憂害怕的時候其實(shí)他已經(jīng)算準(zhǔn)之后的一百步一千步,落入陷阱也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只是事先她毫不知情而已。

    而事先她毫不知情的事情,又豈止這么多…

    “所以,你并沒有受傷。”

    “嗯。”

    “…但是我之前聽佘青姐說,你的靈力很弱。”

    “只是不及我哥。”

    清淡一句話落,下一刻小良微微垂了眼,終是不再開口。

    那黑暗的空間里,壓抑的氣氛點(diǎn)點(diǎn)凝聚,片刻之后,如同雕像一樣靜坐的小良終于動了一下,慢慢站起來身,她預(yù)備挪到一邊去,卻是剛剛動了一下,忽聽對面黑暗之中傳來淡淡男聲。

    “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一刻的茫然,下一秒,卻是不待小良回答,身后的黑暗之中忽然刮來一陣幽冷的風(fēng),她察覺回頭的那一刻,身后伸來一只手一下扣上她的肩膀,拉著她躲到了暗處。

    下一刻,隱隱的,那陰風(fēng)吹來的方向,傳來了腳步聲。

    ------題外話------

    親們,今天先只有這么多了,熬夜了整整兩個晚上寫出來的,后面會繼續(xù)加油,字?jǐn)?shù)不是很夠,大家不要嫌棄…

    搬家的事情比白想得要辛苦很多,占用的時間超出了預(yù)算,導(dǎo)致大結(jié)局的更新受到了影響,然后白在搬家的時候又把手指傷到了,現(xiàn)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都腫著打字比較疼,速度差了很多,導(dǎo)致寫得很不給力,大家抱歉。

    后續(xù)幾天會按照大結(jié)局的節(jié)奏盡量多寫多發(fā),保證質(zhì)量,希望大家能喜歡,也感謝大家的支持,么么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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