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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禎怕嚇著她,特意走過去牽住她的手,“剛來,聽說你有客,便沒叫他們驚動,去西屋呆了一會兒。”
陳曉青驚疑不定,也不知道官家有沒有聽見她剛才跟木蘭姐姐的對話,但官家不提,她也不敢試探,只實話說:“是木蘭姐姐聽說我有孕了,特意告假來看我。”
“嗯。”宋禎牽著她的手一起進(jìn)房,“你不是說和她最好,怎么我看你不太高興的樣子?”
陳曉青道:“怎會不高興?只是剛說了幾句,她就忙著要走,心里有些惆悵。”
宋禎牽著她一起到榻上坐下,笑道:“既然如此,叫她來侍候你如何?”
“那怎么使得?”陳曉青忙拒絕,“木蘭姐姐都已經(jīng)是女史了,來侍候我成什么話,侍候官家還差不多。”
看來林木蘭那番話也沒能打消她的念頭,宋禎不動聲色,說道:“我剛?cè)ヒ娏四锬铮锬镎f宮里人少冷清,打算再選幾個人進(jìn)來。”
陳曉青先是怔了一下,繼而笑道:“那要恭喜官家了。”
宋禎伸指輕點她的額頭,“你就一點兒都不吃醋?不怕朕有了新人,忘了你?”
陳曉青便瞪大眼睛問:“官家會么?”
“嗯,不好說。”宋禎笑吟吟的望著陳曉青,“萬一有個善解人意的美人……”
陳曉青眸光閃動,似乎在沉思,宋禎也不多言,依舊笑望著她,等她回答。
誰知她思考了好一會兒,竟又扯住他的袖子求道:“那官家快把木蘭姐姐調(diào)去福寧殿吧!”
宋禎不解,陳曉青便扯著他的袖子撒嬌:“我搬到這里,不能常常得見官家,官家有了新人忘了我,也是尋常。但若是木蘭姐姐在您左右,定會想辦法不叫您忘了我的!”
她意態(tài)嬌憨,明明說著不該在他面前說的爭寵的話,卻一副實實在在、誠懇至極的樣子,真是讓宋禎惱恨不起來,反而多了幾分喜歡和心軟。
“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宋禎笑著握住她的手,“要我答應(yīng)此事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怎么報答我?”
***
從春明閣出來的時候,天已近黃昏,漫天霞光將禁宮內(nèi)的琉璃瓦都鍍上了一層緋紅,宋禎站在宮道上猶豫許久,還是緩緩回身,看向了不遠(yuǎn)處的坤寧宮。
“禎兒,已經(jīng)過了四年了,你心里這個結(jié)也該解了吧。你不用否認(rèn),知子莫若母,你以為你面上若無其事,我就看不見你心里的傷了么?我知道你心里責(zé)怪自己,可此事不是你一人之過,是我沒有教好阿穎,是我太過大意,以為無人敢做手腳,你要怪,就怪我吧……。
“你心里的傷也不要再掩著了,有些傷,越掩著會越痛,你得晾開它,給它上藥止痛。禎兒,你要記著,你不是誰一個人的,你是天子,是天下萬民的倚仗,沉湎于過往的傷痛對你有害無益,我想就算是阿穎,也不會想看到你這樣。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著。我也不是逼你現(xiàn)在就得立后,只是你真的得向前看了。”
太后今日對他所說的話并不像往日一樣帶著長輩的居高臨下,反而含滿了哀懇,這讓宋禎心里份外難受。
他常常在不經(jīng)意想起向穎時覺得痛苦,因為他知道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以致于讓向穎以如此決絕的方式離開了他。
今日太后這一番話,又讓他覺得他不是一個好兒子。他以往對太后明面孝順,卻并不肯聽太后的話,一直急于脫開太后的掌控,獨力實施自己的壯志,現(xiàn)在竟然又因向穎之事,讓太后如此憂心,真可算是不孝子了。
可是,阿穎,只是想起這兩個字,他都已經(jīng)覺得心痛難忍,更無法回想當(dāng)初的任何一件事,他要怎么面對才行?
宋禎面向坤寧宮直直站著,直到晚霞都已消散,他仍是無法向那里行進(jìn)一步。
旁邊侍立的梁汾都覺得腳麻了,且太陽落山,夜風(fēng)漸涼,他不得不上前勸道:“官家,天涼了,回去吧。”
宋禎緩緩回神,應(yīng)了一聲,默默轉(zhuǎn)頭回了福寧殿。
沒有了陳曉青的福寧殿莫名多了些壓抑,宋禎心不在焉的拿了本書看,卻怎么也看不進(jìn)去,索性早早睡了。第二日起來,如常去上早朝忙國事,等下午再回福寧殿,又覺得壓抑撲面而來。
宋禎想去看陳曉青,又記起她的懇求,便問梁汾:“你知不知道林木蘭現(xiàn)在在宮正司到底如何?”
梁汾還真知道一些,他跟蔣蕊兒有些交情,聽蔣蕊兒夸過幾次林木蘭,于是便回道:“聽蔣司正說,林女史聰敏沉穩(wěn)、處事公允,又不驕不躁,十分得力。只是年紀(jì)太小,資歷也淺,一時半刻不好升遷。”
“她有這個本事?當(dāng)日朕叫她查于秋娥,她怎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梁汾也記得那時候的林木蘭,笑著回道:“那時林女史年紀(jì)小,也沒經(jīng)過事,又是官家親自安排的,會戰(zhàn)戰(zhàn)兢兢也難免。如今林女史已在宮正司歷練了幾年,有所長進(jìn)也是有的。”
宋禎聽到這里就瞟了他一眼,“難得你會替人說話。”
梁汾心中一凜,忙道:“臣不敢,臣只是如實轉(zhuǎn)述蔣司正之言。”
宋禎沒有再多說,揮揮手讓梁汾退下,自己也不去春明閣了,另挑了本新印的書看。
***
林木蘭回去宮正司,以為陳曉青已經(jīng)聽了自己的勸,暫時打消了舉薦她的念頭,所以也不再多想此事,該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這樣忙了半個月,蔣蕊兒忽然把她叫去,讓她跟典正楊玲一起去尚儀局,為新入宮的三位御侍講讀宮中規(guī)矩。
“你們注意一下分寸,這三位都出身官宦之家,好好將規(guī)矩說清楚了便可。”蔣蕊兒如是吩咐。
林木蘭跟楊玲應(yīng)了,又聽蔣蕊兒介紹了一下三人的身份家世。
此次選入宮中的三位美人,分別是侍衛(wèi)親軍馬軍司都虞候劉潛之女劉婷、秘書省少監(jiān)夏文奐之女夏薇、兵部職方司郎中蘇卓之女蘇錦繡。其中以劉婷的家世最為顯赫。
三人如今正在尚儀局學(xué)習(xí)宮中禮儀,林木蘭只需跟著楊玲前去講讀一下宮中規(guī)矩,申明各項戒律,別的都不用多管。
不過林木蘭想著陳曉青,還是特意多留心了一下三人的樣貌脾氣。三人年紀(jì)都在豆蔻之間,劉婷有一雙極大的眼睛,顧盼生輝之間,顯得臉兒極小;夏薇的容貌沒有那么明艷奪目,但另有一種斯文典雅之氣;蘇錦繡則生了一雙細(xì)長桃花眼,偏她臉頰圓潤,那桃花眼也就不顯得太過魅惑奪人。
從外貌來說,三人各有千秋。性情上一時倒看不出許多,只大略能看出劉婷少年老成、夏薇文靜少言、蘇錦繡溫和柔順,至于內(nèi)里如何,就需要以后慢慢看了。
林木蘭和楊玲只去了一日,就已將事情辦妥,回去后,呂秋菊還追著她問幾位新御侍的情形,“有沒有能一爭后位的?”
林木蘭早已習(xí)慣了她這愛說閑話的性子,只答:“不知。”
“說來明烈皇后也故去四年多了,官家也該另立新后了,此番選了三人入宮,必定有選立新后的意思。”呂秋菊也習(xí)慣了林木蘭的謹(jǐn)慎不多言,自顧自說道。
林木蘭隨手拿起針線活來做,左耳進(jìn)右耳出的聽她分析,兩人正各得其樂,小黃門邱拱忽然飛奔來尋林木蘭,“林女史,宮正有請。”
林木蘭詫異,忙放下手上活計,跟著他去了議事廳。
“你跟我去一趟慶壽宮。”王麗娘見了她就直接說道。
林木蘭不知何事,稀里糊涂的跟著她去了慶壽宮,等進(jìn)了太后寢宮,王麗娘更是只說了一句把她帶到,就退了下去,獨留林木蘭驚疑不定的面對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