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琳瑯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努努書坊www.drbida.com),接著再看更方便。
晌午。
烈日炎炎,蟬鳴聲聲。
宮城承天門處,“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一輛輕紗香車自宮內(nèi)寬敞御道徐徐駛來,穿行到宮門,駕車的車把式?jīng)_守門的禁軍將士亮出一枚通行令牌,卡口阻礙物便急急挪開,鎧甲兵士肅立兩側(cè),恭送皇長子與其正妃的車駕,順暢駛出宮門。
今早,羿天說要出宮一趟,卻不提出去做什么,鳳伶蘭心蕙質(zhì)、溫柔體貼,也不多問,徑自去了如意宮,見了貴妃娘娘一面,聲稱要去晏公府邸,探望義父他老人家。
“新婚燕爾,就急著回娘家省親?”當時,鎣娘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點頭答應(yīng)了,“晏公既是伶兒義父,與本宮也算是親家了,以前的種種不愉快,就讓它煙消云散,從今往后,好好相處便是!
你且隨本宮去挑幾件禮物,一道帶去,請晏老將軍笑納!對了,讓珩兒陪你一道去,見見他的岳父大人。”
鳳伶冰雪聰明,自是聽懂了娘娘的言下之意:讓你的義父、朝廷元老晏公大人,成為皇長子背后的一座靠山,如意宮愿與兵部侍郎聯(lián)手,拉攏朝中那一批良臣,作為后盾,支持皇長子珩入主東宮!
“娘娘放心,伶兒曉得。”
“都是一家人了,還喚什么娘娘,叫我母妃吧!”
“……是,母妃。”
如此這般,夫妻二人才得以順利出宮。
車駕駛離宮城后,穿入朱雀門街,行駛在皇城官衙區(qū)內(nèi),前后左右都有護衛(wèi)隨行,受貴妃指令,沿途保護皇長子及其新婚娘子平安出行。
“出了明德門,距義父的侍郎府也不遠了,殿下,可要先去晏公府上一敘?”鳳伶手捧書卷,坐在寬敞舒適的車廂內(nèi),感覺車駕又停頓了一下,心知是到了明德門,她抬頭看向?qū)ψ娜藘海瑴赝駹栄诺氐溃骸爸T暨峽谷一役,義父他老人家已對你刮目相看,苦于沒有機會與你研討兵法韜略,知你身世,他也一力贊成你我結(jié)成婚盟,就等著女婿上門,與他把酒言歡!”
聞著鳳伶身上隱隱飄出的墨香,聽她爾雅的談吐,羿天更覺鳳女確非尋常女子,心中更為敬重,淺笑回道:“素聞晏公大人稟性耿直,急公好義,之前在宮中匆匆見他幾面,也來不及交談,今日本該登門拜見,只不過……”頓了頓,他略感歉疚地道:“今日我與人有約,耽擱不得,不如下次我再親自登門道歉,與晏公暢飲三杯!”
鳳伶聞言一愣,萬萬沒想到:珩殿下竟然舍得放棄這難得的一次機會,他難道不知,皇室子弟當中有多少人想拉攏晏公這位朝廷元老么?
與晏公交情頗深的那一批朝臣,也算得朝堂中流砥柱,與左淳良的“親左派”相互抗衡,隱隱呈現(xiàn)兩股勢力,而兵部尚書王冕卻巧妙地站在兩股勢力的中間,不偏不倚,亦正亦邪。
既然王冕難以被人拉攏,那么兵部侍郎的晏公,就成了眾皇子暗地里拉攏的對象,娶了鎮(zhèn)國公之女,不光有“鳳女天相”這一流傳甚廣的吉言好兆頭加持,還有其義父晏公陣營的輔佐,對入主東宮之事,自然如虎添翼!
“殿下,時辰還早,您不妨先去……”鳳伶合上書卷,情真意切的、欲勸說羿天先往晏公府上拜會,羿天卻擺了擺手,一口回絕:“我既與人有約在先,便不能讓人久等,午時已過,再不去就晚了。”
車駕一晃,似乎已順暢穿過了明德門,羿天稍稍撩開車廂一側(cè)小窗簾,留意著外面的動靜,看到簇擁在車駕旁的那撥侍衛(wèi),他不禁暗自蹙眉。
“殿下!”鳳伶也急了,剛一開口,卻見對坐的人兒回眸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令她頓時噎著了聲,眸光也黯淡幾分。
“別叫我‘殿下’。”羿天撩窗簾窺探外面情形時,似乎有所發(fā)現(xiàn),眸光一閃,忽而沖她一笑:“伶姐姐,叫我小郎吧!”
對“丁小郎”這個名字,他心中自有一份割舍不下的情感,總讓他想到“阿爹”老丁頭,還有呂太公、二虎子,以及……小蠻!
憶及小蠻這丫頭,他心中藏了一份隱痛,小丫頭對他的情意,他自是知曉,只是一直將她當做親妹妹般的看待。
他對小蠻有感情,那是一份親情,歷久彌香般的珍藏心中,一輩子銘刻著記憶。
看著面前的鳳伶,他總會想起當年的小蠻,雖然二人氣質(zhì)容貌心性都不同,但,在他心中的感覺,卻是一樣的,——相處久了,就似親人般的感覺,再無旁的雜念,亦無見到寧然時的那種……心中異樣悸動的感覺。
“小郎……”
聽他竟喚她一聲“伶姐姐”,鳳伶就莫名想到:寧然也曾如此喚她,這二人居然這般心有靈犀,連稱呼她的方式都一樣,不愧是……兄妹!
口中泛澀,鳳伶有幾分吃味,思忖:你我已結(jié)為夫妻,哪有夫君喚娘子為姐姐的?
“忘了告訴你一件事。”覺察不到女兒家細膩敏感的心思,在她黯然神傷之時,羿天偏還笑吟吟地道:“昨夜去見父皇時,我回絕了東宮太子之位。你若是覺得所托非人,此時反悔還來得及,找個妥帖的理由,解除掉咱倆這一樁被貴妃娘娘逼迫而成的婚盟便是。”
話落,趁她如遭打擊般震愣在那里時,他猝然拉開車駕一側(cè)門扇,瞅準了車輛行駛到一處拐角的時機,當簇擁在車旁的護衛(wèi)紛紛往外側(cè)挪步,以免被車輛夾擠到拐角胡同外的鋪面墻壁上時,羿天飛快地從車廂內(nèi)躥出,箭也似的掠身閃射進了胡同里。
車駕徐徐駛過拐角這條胡同口,護衛(wèi)們卻未發(fā)覺珩殿下已悄然開溜。
車廂內(nèi),鳳伶伸出去的手僵凝在半空,連夫君的一片衣袖都沒能及時拉住,手伸出去后,抓了個空,手心又感覺到輕風吹過,空空如也!
※※※※※※
長安城外,十里鋪。
午時剛過,荒郊古道上,一抹身影浮光掠影般的急速趕來,猝然停頓在十里鋪丘陵山坡一隅,一塊石碑旁。
“十里鋪”地名鐫刻碑上,匆匆趕到的羿天,駐足碑旁,環(huán)顧四周,口中喃喃:“奇怪,她怎的還不來?”
本月初八,也就是今日,正是他與小妹約見之時,豢龍軍那位名喚“葉幸”、自稱是“四當家”的落拓俠客,定然已將他的口信帶到。
相約之日已到,他如約而至,小妹卻因何遲遲沒有現(xiàn)身?難道是有事耽擱了?來不了了?
獨自站著,在十里鋪等了許久,西郊野地,荒無人煙,放眼看去,除了土坡荒草,半個人影都沒瞄到,饒是他耐心十足,也不免焦急。
直等到暮色遲遲,卻也不見小妹出現(xiàn),看來是空等一場,他只得轉(zhuǎn)個身去,正欲原路折返。
突然,耳畔聽到異樣的響動,窸窸窣窣的,——不遠處,石塊后方,半人高的雜草一陣搖晃,在他剛剛轉(zhuǎn)過身時,一道黑影從草堆里閃射而出,“呔”的一聲暴喝,黑影挾勁風迅猛撲至!
殺氣襲來,羿天如狼般警覺地躥身躲閃,匆促間抬眼一看,撲殺過來的竟是一個衣衫破爛、如同野人溝里出來的山野莽漢,絡(luò)腮胡子,手持鐵拐,揮舞得霍霍生風,一拐子照著羿天腦門砸下!
烏黑透亮的眼眸猝然一變,狂野的焰芒驚現(xiàn),少年眼神忽轉(zhuǎn)兇狠,不閃不避,在莽漢揮落鐵拐時,竟以刁鉆角度撞入莽漢懷里,閃電般出手擒扣咽喉要害。
“住手!”
背后也有勁風襲來,又有一人呼喊著沖來,羿天卻猝然從莽漢腋下穿射而出,順勢一推,莽漢怪叫著舉拐撲跌上去,與剛剛沖過來的那人正面相撞,險些傷到自己人。
那人悶聲推開莽漢,又沖羿天掠身過來。
羿天不退反進,閃電般揉身撲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在來人身上,一只手猝然掐在了對方的咽喉要害。
“呃……丁……”
咽喉被掐時,那人慌忙抬右手掰住他的手,左手則亮出一塊木符,喉嚨里冒出“喀咯”聲,急著想要說些什么。
看到此人左手亮出一枚雕刻龍首圖騰的木符,感覺這情形似曾相識,羿天定睛一看,連忙松開手,訝然道:“怎么是你?”
“咳、咳……丁公子,別來無恙?”一個照面,又被這少年鎖喉擒下,葉幸嗆咳幾聲,摸著脖子苦笑出聲:“咱倆一見面,能別這么熱乎不?”
“四當家!”不等羿天回話,晾在一旁的莽漢又臉紅脖子粗地沖上來,揚起手中鐵拐,咬牙切齒地噴了粗:“你與這兔崽子啰嗦什么?閃開!待我一拐子砸扁了這兔崽子!”
兔崽子?!羿天愕然,“葉兄,這位是……”
“丫丫個呸!誰是你葉兄?俺們四當家的與二小姐當初是瞎了眼了,沒認出你個吃皇糧的狗腿子來!”好嘛,這回又成狗腿子了,莽漢唾沫星子四濺,一開口就是粗話一籮筐:“你老子不就是那暴君么?俺們豢龍義士專殺吃皇糧的狗官,今兒撿個大的,把暴君的崽子一道宰了,免得禍害百姓!”
被人罵了個七葷八素,羿天好歹是聽出些名堂了:匡宗下圣旨昭告天下,宣告皇長子失而復(fù)得的同時,也將皇長子珩就是當日長安城內(nèi)劫公主喜轎、與天子當面賣狂定下十日期限揪出真正萬魔村的那個焰眸絳衫的少年的消息,傳得人盡皆知!
“小妹是因為這個……”羿天也苦笑一聲,“才不來與我相見的?”
“丫丫個呸!別一口一個小妹的,看俺不砍死你——”莽漢往掌心吐了口唾沫,使力揮舞鐵拐沖殺過來。
葉幸忙著去阻攔,手腳并用,八爪章魚似的纏在莽漢身上,捂他的嘴,拽他的手,絆他的腳,百忙之中匆促抬眼,沖羿天干笑一聲:“真是不巧,葉某今日還有要事待辦,告辭!”話落,連拖帶拽的,將莽漢拖帶著急速后退。
“等等!”羿天掠身過來,橫出一臂,擋住葉幸退路,焰芒簇燃在眸子里,威棱爆射,懾人心魂!“小妹在哪里?她不來見我,我去找她便是!”
與那雙攝魂般的焰眸對視了一眼,葉幸只覺三魂六魄齊皆伏顫,難以抵抗威懾,心神一個恍惚,脫口就答:“你見不到她的!她被關(guān)在了刑部大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