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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時分。

    宮城內(nèi)，燈火通明。

    一批批禁軍士兵跨刀巡邏，天子帝宮四周，更是布下重防，御前侍衛(wèi)人數(shù)倍增。

    鐵面軍三路人馬已撤出宮城，卻在宮墻之外嚴密布防，并未立時返回軍營。

    宮城內(nèi)外，乃至整個長安帝都，風聲鶴唳、杯弓蛇影一般，被一股緊張而壓抑的氛圍所籠罩。

    長安百姓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知今日未時，城樓之上突然擊鼓，城門白晝緊閉，城外一陣鐵蹄紛沓，似有外敵來犯。——在軍防營、京師兵出動之前，城外金戈鐵馬般紛沓而至的那陣躁動，突然又似退潮般散去，城樓擊鼓聲片刻就停。

    緊接著，城外四野冒出了鐵面軍的旌旗，長安北郊，鐵面軍先鋒騎兵趕到，卻撲了個空，城門外早已沒有了外敵來犯的跡象。

    鐵面軍部分將士，兵分三路，護送天子的龍雕戰(zhàn)車，平安抵達宮城，天子親兵長驅(qū)直入，到達帝宮太極殿后，戚中元率禁軍接手布防，將士們才退回宮城外，列陣磨槍，如臨大敵般的嚴陣以待。

    得知天子班師回朝，朝臣們以最快的速度趕來，等候在承天門，請旨覲見的元老大臣，卻被拒之門外。

    見不到天子龍顏，個個惴惴不安，焦急等候在宮門處時，臣公當中偶有竊竊私語聲：

    “圣上身負重傷？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胡說！圣上分明是大捷而歸，此次御駕親征戰(zhàn)果累累，你們瞧見沒——圣上返回宮城時，龍雕戰(zhàn)車的后方，還跟著數(shù)輛囚車，逆賊苗啟三、周義山等人，被圣上的親兵生擒活捉，實乃大快人心！”

    “可圣上班師回朝的前一刻，城樓擊鼓，是怎么一回事？你們看，鐵面軍還在宮城周遭嚴密布防……”

    “蹊蹺的不止這一件事，今日，宮城里頭的氣氛也有些古怪！有人說午時還看到東宮那邊走水了，亂了一陣子，貴妃娘娘下懿旨對外封鎖了消息，可這風吹著，老夫總覺這風里頭飄著血腥味哪！”

    “陳閣老此言極是，風，無孔不入！東宮有無出事，列位臣公何不看看晏大人在做什么？”

    ……

    竊竊私語聲戛然而止，候在承天門的文武百官，尤其是失了主心骨、風雨飄搖中的“親左派”那些個臣僚，紛紛將目光遙遙投向帝宮方向。

    此時此刻——

    晏公與數(shù)位肱骨重臣，正默然跪在帝宮太極殿外，已跪了多時，入夜后寒風徹骨，凍得人臉色發(fā)白，雙腿膝蓋跪得酸疼發(fā)麻，渾身打擺子，他們?nèi)砸а缊猿郑姴坏绞ド希^不起身。

    夜色漸濃。

    承天門外的文武百官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熬到明日早朝，久不肯離去，晏公他們也一直在太極殿外跪著。

    熬到亥時，晏公抬起頭來，往東宮方向遙望一眼，——崇德殿的大火已滅，雖然貴妃娘娘嚴防死守，禁止東宮今日發(fā)生的事情外泄，但，鳳伶仍是想方設(shè)法讓人傳遞消息到兵部侍郎府邸，搬來義父這個救兵。

    晏公這才急匆匆領(lǐng)著一眾肱骨良臣，跪在帝宮太極殿外，求見圣上。

    跪了這許久，始終得不到圣上施恩召見，晏公難以掩飾內(nèi)心的焦慮不安，不時望向東宮方位，只盼著蒼天垂憐，讓太子闖過這道生死關(guān)！

    “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過去！”

    心口默念，晏公怕極了東宮那邊傳來不好的消息，尤其是今夜，倘若報喪的鐘聲在宮城敲響，那就意味著——

    毒發(fā)昏迷中的太子，沒能吊住那一口氣！良臣們也沒能幫百姓保住這位勤政愛民的儲君！

    晏公心中煎熬，卻只能默默祈禱……

    ……

    太極殿周遭靜悄悄的，反觀天子寢宮那頭，掌燈齊明，亮如白晝，禁軍兵士戒備森嚴，殿廊、石階上，御前跨刀侍衛(wèi)一撥撥的，或肅容站崗，或來回巡邏。

    天子寢宮外的防守戒備，與寢宮內(nèi)殿的天罡陣遙相呼應(yīng)，密密織就天羅地網(wǎng)，若是有人圖謀不軌、撞進“網(wǎng)”中，就算是只蒼蠅也休想再飛出去。

    寢宮內(nèi)，兩排燈架上一盞盞長明燈齊亮，太醫(yī)們跪守在龍榻外大幅幔帳后方，內(nèi)侍進進出出地忙碌，盡心伺候湯藥，宮娥們魚貫而來，手中端著一盆盆溫水，入內(nèi)服侍，出來時，水盆中丟著染血的白布帕子，血水暈開，觸目驚心。

    看此情形，匡宗當真是負傷而歸！

    年初御駕親征，暴君就遭到前任兵部尚書之子邱筠杰的倒戈相向，身受重傷，落下舊疾；到了年末，一心想要殺盡天下逆賊、重展雄風的暴君，又一次御駕親征，結(jié)果……

    又是帶傷而回！

    往南境平叛、遏制藩鎮(zhèn)節(jié)度使之亂的匡宗，究竟遭遇了什么，眼下，除了當事人和參與者，外人尚不得知。

    天子班師回朝之后，京畿重地加強了軍隊布防，連長安百姓都感覺到城中氣氛異常，入夜又強行宵禁，城門加派重兵防守，護城河那頭閘門收起時，任何人都休想出城、也休想進城，連往日里享受特殊待遇的王公大臣們，而今即便是想要出城奔喪都不被允許。

    連分布在外面的那些鐵面軍兵力，也被圣旨急召，陸續(xù)有統(tǒng)帥領(lǐng)兵而至，一層層的布防，將京畿重地守得密不透風，長安城在重兵把守下，固若金湯，易守難攻。

    尤其是長安宮城內(nèi)外的布防之嚴密，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鎧甲，幾乎望不到頭，盡是鐵面軍的驍勇將士，排兵布陣的場面，令人咋舌！

    寂靜夜色中，一派蕭殺氛圍，尤其是天子寢宮內(nèi)，一股暴戾殺氣，迫得宮奴們呼吸不暢，膽戰(zhàn)心驚！

    “誰讓你們給朕熬苦藥？滾——再不滾，朕砍了你個蠢奴才的腦袋！”

    猝然，幔帳內(nèi)傳出“乒啷”聲響，剛剛端著湯藥進去的內(nèi)侍宦，滾爬著跌沖出來，將暴君摔砸在地上的玉碗碎片小心撿起，宮娥急來幫忙擦拭流淌在地上的藥汁殘渣。

    跪在幔帳外的太醫(yī)們直冒冷汗，太醫(yī)丞慌忙起身，提拎著衣袍下擺，匆匆躬身入內(nèi)。

    隔著大幅幔帳的龍榻那頭，響起暴君的怒斥聲，高公公都嚇得渾身直打哆嗦，提心吊膽之際，又聽得暴君叱問：

    “貴妃呢？朕讓她趕緊過來，還有東宮詹事、和那個閹人奴才，還不趕緊將人拎到朕面前來！”

    暴君負傷在身，狂躁發(fā)怒，猶如虎吼的聲聲怒叱、穿耳欲裂，高公公嚇得渾身打一激靈，忙不迭應(yīng)諾，慌里慌張去催人趕緊過來。

    。

    注：卷五第七十一章、七十二章，有重要修改，本文首發(fā)網(wǎng)站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