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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你趕回來了,再往前可得入山區(qū)了!”奔上前來,十七又咋咋呼呼起來,“咱家可不想進山!適才還問了個樵夫,說這深山老林里壓根就沒有村落。哎,你小子是不是指錯路了?”
拋韁下馬,羿天留意了一下周遭環(huán)境——山腳下,一條羊腸幽徑蜿蜒而上,似是長年累月在山中砍柴的樵夫踩出的小路,直探入深山老林。
此處荒無人煙,連山中寺廟都尋不到,亦無村落人家,聽得十七咋咋呼呼地問“是不是指錯路了”,羿天抬手掩唇微咳一聲,卻不答話。
此時,鳳伶從馬車上撐傘而出,落足水洼奔踏而來,忽而奔到他面前,關(guān)切地看著他問:“小郎,你沒事吧?”
羿天掩唇悶咳,卻道:“外頭雨大,姑娘趕緊回車上去。”鳳伶將傘撐過去,擋了擋雨,看著他煞白的臉色,極是擔憂,他卻兀自從她身邊走過去,喚道:“公主。”
在寧然轉(zhuǎn)頭瞅過來時,他微微頷首。
“小欣。”寧然心中有數(shù),趁婢女們紛紛圍上前來、沲嵐聲聲關(guān)切之時,她低聲喚來貼身婢女小欣,以眼神示意道:“去,把那匹馬牽進林子。”
小欣忙喚兩名婢女將羿天騎來的那匹馬、連同馬背上馱著的人,一道帶進林子里。
“公主,那是什么人?”沲嵐盯住了那匹馬,趴在馬背上的人一動不動,臉朝下又被斗篷裹挾著,看不清五官面容,她不免有些疑惑:小主子帶了什么人回來?
“客人。”寧然不多解釋,隨后也跟進了林子。
眼看如意宮的人都進林子了,十七公公便問:“頭領(lǐng),咱們要不先歇會兒,一個時辰后再出發(fā)?”
時近正午,大伙兒雨中趕路也辛苦了,十七得了頭領(lǐng)點頭應(yīng)允,忙吩咐兵士就地扎營。
雨勢連綿不絕,山腳一彎溪流水位暴漲,眾人往地勢較高的地方扎營,將板車上物品抬來,搭著遮雨棚,溪中撈魚,山中采野菜,讓伙夫架起炊具準備午膳。
鋪滿石子的空曠地帶,又搭起了幾頂外裹防雨布的帳篷,沲嵐請公主入了最寬敞舒適的那頂帳篷,伺候更衣。
小欣照著小主子的吩咐,喚幾名佩劍婢女在林中砍藤綁住斗篷裹挾之人的手足,將尚未蘇醒的“客人”抬進了另一頂帳篷,如同看管牢籠里的囚徒一般,命人嚴守在帳篷外,未得公主首肯,不允任何人靠近半步。
“小祖宗,你身上都濕透了,趕緊進來擦干頭發(fā),換一身干爽的衣衫。”
拉著頭領(lǐng)進了自個搭的帳篷里,十七手腳麻利地張羅起來,羿天卻疾步走到地鋪那頭,坐下來正要取包袱尋些緊要物品,十七抓著一件干爽衣衫沖將過來,親手為他寬衣,強勢地逼著他趕緊擦干身子更衣。
“十七,你比宮中的老姑子還麻煩!”無奈地更換了衣衫,羿天剛一坐下來,頭上束扎的發(fā)巾就被十七利索地解開,濕漉漉滴著水珠的烏發(fā),被他持帕一點點擦干,聽得那尖尖的太監(jiān)嗓子又在耳邊絮叨:“你小子有病在身還不曉得照顧自己,再這么折騰下去,小心撐不過三天!”
“沒時間了……”羿天輕嘆:過了今天,離十日期限就只剩六天了。
取來包袱,他從里頭掏出那張地圖,找到李戩目光曾落下的那個方位——正是這諸暨之境。但,在地圖上看,僅僅是一個點狀坐標,周邊勾繪了曲曲彎彎的山脈水流,真?zhèn)€進入這片廣袤區(qū)域,又豈會是地圖上小小的一點坐標?
他只知道大致方位落在諸暨,然而此地有數(shù)十座鎮(zhèn)子幾百個村莊,數(shù)不盡的山嶺,山脈橫亙河流貫穿,想要從這么廣袤的地域精準地找出萬魔村的所在,實非易事!
“頭領(lǐng)剛剛帶回來的那個人,是不是曉得萬魔村在哪兒?”十七一邊幫他擦干頭發(fā),一邊瞄著地圖揣測道:“咱家瞧著那人頗有幾分面熟,就是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呀?”
羿天稍稍抬眼,瞅了他一眼,“你偷偷去看過?”
十七“嘿嘿”兩聲笑,有點不好意思:“咱家不是愛管閑事的老姑子,就是、就是對頭領(lǐng)放心不下嘛!你可千萬別見外,咱家是自己人,別老把心事憋在肚子里,說出來讓咱家一道幫著出出主意……”
自己人?羿天似笑非笑地瞅著他:“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咱家是十七呀!”眼神閃爍,十七公公慌忙低下頭去掩飾心虛之態(tài),順手解下腰側(cè)墜掛的酒囊,遞了過去:“來,喝一小口,暖暖身子。”
羿天也不強求他說真話,默默收起地圖,拾回頭巾束發(fā),雖推開了他遞來的酒,卻解了他心中疑惑:“帶來的客人是鄂親王府的世子,李戩。”
十七猛地瞪大眼,呆怔片刻,吃吃道:“他他他……他曉得萬魔村在哪里?那那那……那你擄他回來,是想逼逼逼……逼他趕緊交代?”心慌慌的,他自個擰開酒囊蓋子,咕咚灌下一大口烈酒,壯了壯膽,咬牙道:“擄掠皇室宗親那是大罪!不過,頭領(lǐng)想做什么,咱家豁出命去也得幫!干脆,給他上大刑,不怕他不老實交代!”
“用大刑伺候世子?”羿天微微蹙眉,臉色有些不妙,十七尚未注意到,點點頭嘀咕道:“反正有公主給咱們撐腰,不怕!”
“不、不必動刑!只要……”話猶未落,羿天猝然抬手捂住心口,蹙眉悶哼一聲,唇色紫紺,張口細細喘息著,整個人搖搖欲墜。
“丁公子?!”這才發(fā)覺眼前人兒臉色異常,十七慌了神,趕忙伸手來扶,那人兒卻慘白著臉,雙目緊閉猝然倒在了他懷里。
看人猝然暈厥,十七兀自慌亂了一下,忽然眼神一變,似乎想到了什么,趕忙從衣襟暗兜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拔開軟木塞,從瓶中倒出一粒丹藥,擱入杯盞中用酒水化開,托臂給昏迷之人強灌藥酒,一邊連聲呼喚,一邊壓掌在他心口,直待掌心感覺到心跳的頻率漸漸恢復(fù)了正常,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忙將病人安置到地鋪上,蓋上薄被,靜靜坐等在一旁。
俄頃,羿天緩緩蘇醒過來,睫毛顫動著忽而扇開,眸光由迷茫漸轉(zhuǎn)清醒,頭一眼就看到十七坐在地鋪旁,屏息看著他,滿臉關(guān)切與緊張,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情緒,絲毫不假,——此人的確十分緊張他,對他抱有十足的善意。
“咳……多謝。”卸除心防,羿天沖他輕微一笑,卻見他眼眶一紅,極是憋屈地道:“小祖宗,都說了你是咱家的命根子,可別再這么折騰自個了,方才魂都險些被你嚇丟了!”
抿唇,感覺口中留有一股摻雜了酒水的藥味,藥性極烈,心口回暖似的已沒有那么銳痛了,羿天緩過一口氣來,“你給我喂了……”
“喂了藥!”十七將那個小瓶子遞到他手邊,“拿著,以后再發(fā)病,趕緊吃一粒!”在他接來瓶子細看時,十七又長吁短嘆:“幸好咱家是個半吊子郎中,懂一些藥性,你發(fā)病時那樣兒可嚇人了,好在這藥管用。趕緊的,收下這瓶藥。”一瓶子十粒丹藥,好歹還能撐一陣子吧?
“你與我說實話,這藥到底是……”羿天的目光從藥瓶子上轉(zhuǎn)到十七臉上,還沒把話說完,十七就慌忙站起,顧左右而言他:“啊!咱家剛想起一件要緊的事,得馬上去辦!你、你先歇著,咱家去去就回!”話落,他逃也似的溜出了帳篷。
羿天張口欲喚,哪里還喚得回他,只一眨眼的工夫,人就溜得不見影了。
他的目光重又落在了那瓶丹藥上,說到藥性,還有誰能比他更懂呢?之前在天機觀博覽群書,涉獵醫(yī)術(shù),之后在無名村隨呂太公上山采藥,山野百草,他大多都識得的。而這一路上,為了壓制頻頻發(fā)作的病勢,他沿路都在采挖草藥,把吃藥當成了吃飯,昨夜還嚼著一味定神驅(qū)寒的藥草,卻被十七驚愕地指著問:“頭領(lǐng)咋有這等怪癖,愛嚼樹根?”
樹根?明擺著是不識草藥之人。
適才,聽十七說自個懂些藥性,羿天就知道他在撒謊!瓶子里救命的藥,嗅著味道,似是以極其罕見的名貴藥材經(jīng)年煉制而成,必不會是十七自個搗騰出來的。
到底是誰贈藥相助?羿天手握藥瓶,疑惑不解……
……
匆匆逃離的十七,溜出帳外老遠,才呼出一口氣,仰頭看看陰雨綿綿的天空,想著身處長安的某個人此刻在做什么。
一想到那個贈藥之人,十七不由得在心中暗嘆:咱家只說“丁小郎”身上帶有奇香,你就猜到他身中噬心蠱的毒仍未解!這么多年了,你煞費苦心研制解藥,到頭來卻只能暫緩他體內(nèi)毒性的發(fā)作……而你等他等了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卻又躲著不肯見他……莫非是怕了?
怕他知道真相?怕他因此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