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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薛懷義手蹬腳刨滿地打滾,七八個御林軍將軍都摁不住他,不由得暗暗好笑。
忽又自己也覺得這番話頗為無恥,他笑薛懷義憑的是床上功夫,自己又憑的是什么?要天后來去自由,又如何為了留住天后使盡渾身解數(shù)?
今后只怕要日日與這些下三濫的角色斗個你死我活,建璋殿上朝臣們的偷笑如芒在背:閉上眼睛便全是陳錫那老東西捻著胡須,給天后講他的小妾如何圖他的銀子。武攸宜是個毫無建樹的草包,看見自己的眼神中也夾雜著輕蔑……
上天如救孰得了大唐,又有誰來救贖自己?不由得心底涌上無盡悲哀,面上也變得淡淡的。
“本宮閱人無數(shù),偏偏就數(shù)你這小鬼頭刁鉆多事!”
天后心細如發(fā),立刻發(fā)現(xiàn)他笑著笑著便心事重重:
“檀郎在孤的心目中像一只完美無瑕的小鳳凰,薛懷義只是蠢豬癩狗罷了,以后再不許提起他,好端端的擾了你我的興致”。
“即便如此,臣也會像陳錫的小妾一般,沒事向天后多討些銀子使,讓天后時刻記得是用銀子買得臣的青春,以免日后落下覬覦天后江山的話柄。”
天后吻向他的唇,贊道:
“這才是小鳳凰最聰明不過的地方,金銀珠寶你要不要,本宮都會賞。但若要想活得長久些,就不要動其他的念頭。”
——天后有意無意的警告,讓他心頭驟然抽緊。
要知天后乃是宮廷爭斗血雨腥風出來的,其實無須薛懷義啰嗦,天后哪里看不出李孝逸入宮前后判若兩人,不是皇帝與他有甚謀劃,他又怎會甘心被囚禁深宮?
除了大唐的江山社稷,又有什么能讓心高氣傲的小王爺折節(jié)屈膝。個中情由想都不用想,天后就知道孝逸心中圖的是什么。
只不過貪他美貌才情,也不愿說破,但是適當時候點他一下,也讓他知道天后可沒老糊涂了。
李孝逸垂下眼睫含含糊糊的應著,手臂卻碰到了枕下的那塊龍鳳玉佩。玉佩的絲帕上還沾著父王和孝淳的血肉
——復國,談何容易?
第二日清晨,李孝逸梳洗停當,辭別天后前往罔極寺安放靈位。正趕上武攸宜右軍當值,武攸宜不敢怠慢,自己親帥一千人馬,在皇宮到罔極寺的路上設置哨卡。拱衛(wèi)京師本是御林軍的份內(nèi)之事,如今小公子是新寵,身份又極其敏感,故而武攸宜加倍小心謹慎。
一路上李孝逸乘坐著天后的全副鑾駕,地上跟隨的都是內(nèi)監(jiān)宮人,長安城的百姓見慣了御林軍前呼后擁,右武衛(wèi)大將軍建安王武攸宜親自開道,不是天后出行,又能是誰呢?只不過鑾駕簾子擋得嚴嚴實實,里面的面孔倒是無法看清。
罔極寺原本建在長安城東關山之上,山門雖然不高,但須棄車騎馬方能進入。
李孝逸走下鑾駕,便有御林軍牽過一匹毛色純白的駿馬,李孝逸縱身跨上,那馬一聲長嘶,馱著他在原地轉了一圈。
但見他雪白的袍子獵獵飛舞,腰背筆直,眉目如畫,果然駿馬美人相得益彰。
武攸宜心中暗贊,此人身手敏捷,騎術精湛,卻在唐宮中甘心做面首,果然野心不可小覷。
陪著他縱馬登上罔極寺山門,卻見門口徘徊著不少游僧,懷中都是鼓鼓的,隱約聽見刀劍撞擊之聲。這些人鬼鬼祟祟的偷眼觀看,卻不靠近。武攸宜暗想此番出行如此高調,薛懷義得到消息也不足為怪。何況鑾駕走的又慢,只怕是薛懷義早已布置停當。當下四下觀瞧,小心防范。
寺中住持聽聞宮內(nèi)新貴到來,即刻全體出迎,小心翼翼將靈位接了,安置在偏殿內(nèi),供上香火。李孝逸給祖父爹娘磕了頭,又是一番唏噓灑淚,蘇德全在旁邊不住勸慰。
那罔極寺乃是香火鼎盛的皇家寺院,分為四進,內(nèi)有韋馱殿、金剛殿、大雄殿、睡佛殿,廓宇廊房結構精巧,佛像之大居于長安名寺之首,乃是太平公主特為天后修建,名字取自詩經(jīng)“欲報之德,昊天罔極”之句。
天后敕命李孝逸將靈位安置此處,也是疼惜他思念父母親人,卻陰陽兩隔無法相見的孝心,但是越王和瑯琊王乃是逆黨匪首,故而將靈位鎖在偏殿內(nèi),外人無法得知,只有李孝逸自己可以隨時祭奠。
祭奠完畢,住持陪著李孝逸在寺內(nèi)轉轉,但見正殿一株五色牡丹竟有齊腰高,雖不是花期,但卻枝杈繁茂,生機勃勃。殿內(nèi)壁畫都是吳道子、楊廷光等當代名家手筆,色澤鮮艷豐富,栩栩如生。
李孝逸長期幽禁內(nèi)廷,終于有了出來透口氣的機會,不免多看了幾眼,竟忘記了時辰。直到蘇德全提醒,方知到了回宮的時間。回頭尋找武攸宜,卻不知他竟何時不見了蹤影。
沙彌四下里尋找,把門僧人回道:
“適才門口兩個游方僧人打架,右將軍匆匆出去喝止,那兩個僧人卻一齊向右將軍招呼,惹得右將軍興起,竟命羽林軍包圍兩人,不想?yún)s被兩人跳出圈子逃了,右將軍便率人追捕,命我等緊閉寺門,如今只怕是已經(jīng)追出山門了。”
住持便命打開寺門,卻見門外一隊御林軍全部被點中穴道,木雕泥塑般立在原地。眾人當時都一起驚呆。
李孝逸便知有變故發(fā)生,當下命人牽過馬來,飛身躍上,向山門外疾馳。蘇德全欲待阻攔,卻被絲韁帶了個趔趄,眼看著小公子縱馬而去,不由得頓足捶胸,與眾宮人遠遠追了出去。
李孝逸行得不到半里,便聽林中呼喝之聲。竟有一隊御林軍圍著幾名僧人熬斗。這幾名僧人都是武林高手,手持判官筆等奇形怪狀的兵刃。御林軍明顯不敵,眼見七八人竟被點倒。其他人已然落敗。
李孝逸一聲呵斥,從一名倒地的軍官手里拾起寶劍,縱身加入戰(zhàn)團。那幾名僧人似乎認得他一般,一聲唿哨,竟然點倒了剩下的幾名軍官,施展輕功倏忽而去。
李孝逸看得驚奇,伸手碰那些軍官,這些人被高手點中穴道,一時無法解脫,都無聲看著他,面上滿是驚駭之色。他拍拿了半日,也不見解穴,只好上馬返回罔極寺。路上正碰上蘇德全等人,但見蘇德全目光中極是詫異,心中好笑,便道:
“看什么,難不成盼著我走掉!”
蘇德全尷尬搖頭,在李孝逸的指引下,指揮眾人將這些軍官抬回罔極寺,又見李孝逸縱馬離去,也知他下山去尋找武攸宜,因此再不攔阻。卻見山下人頭攢動,竟都是前往附近慈恩寺和國通寺的香客,看見李孝逸騎著高頭大馬下來,都不免被他人物吸引,頻頻回頭。
李孝逸縱馬到了官道路口,拉住絲韁四下觀瞧。這一路上卻不見一個御林軍,事情極是怪異,便向一位老者詢問,那老者道:
“前面有一位軍爺,剛和幾名僧人纏斗完畢,正在路邊休整,公子可自去尋找。”
李孝逸轉過人潮洶涌的岔路,便見武攸宜率著眾軍士在那里好整以暇,似乎等著什么人。旁邊停著的就是天后的鑾駕。看見李孝逸迎著自己走來,頗感意外,在馬上拱手道:
“攸宜失職,被游僧纏斗,竟讓小公子自己來尋,罪過罪過。”
李孝逸見他神色,便知他在路邊等自己自投羅網(wǎng),“哼”了一聲道:
“右將軍扼守要道,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便是一只蒼蠅也飛不過去。”
武攸宜面上毫無表情,
“攸宜剛剛在此處與兇僧惡斗,故而還來不及返回山上,累得公子自己下山,攸宜之過也。”
李孝逸便道:
“山上有將士被兇僧點中穴道,動彈不得,孝逸已將這些人抬到罔極寺去了。”
原來武攸宜被那些僧人引到此處惡斗,御林軍被分得七零八落。打了半天和尚們連人影也不見,便知中計,被人牽了鼻子走。
又想過了這些時辰,李孝逸身手敏捷,功夫了得,他若想逃走,只怕沒人攔得住。干脆在山下唯一的要道之處等候,他若沖下山,必然被擒,那時交給天后,便是奇功一件。
哪知李孝逸竟自己找上門來,又被他告知,山上有將士被他解救,更覺面上無光。
“此地香客眾多,小公子不宜久留,請上鑾駕,本督也好回宮復命。”
武攸宜丟了面子,心中極是不爽,也不道謝,卻不失威嚴的對李孝逸發(fā)號施令,也讓他知道自己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
便有軍士拉開鑾駕車門,恭恭敬敬請孝逸登車。
孝逸見武攸宜面上極不自然,知他惱恨兇僧搗亂,又惹不起背后的主使,本想從自己身上著手立下一功,誰知卻被自己小心拆解。
當下再不多說一句,從馬上下來,一躬身進了鑾駕。軍士便關嚴了窗簾,吆喝著開路……
建璋殿內(nèi),天后聞聽御林軍竟在光天化日之下遭僧人襲擊,險些將李孝逸丟掉,不由得奇道:
“分而不攻,這樣做法是要引開御林軍,幫助孝逸逃掉?薛懷義這一招,倒是極為笨拙可笑。”
薛懷義本以為這一招既除掉了李孝逸,又讓天后惱恨他自行逃走,偏偏李孝逸不但沒走,反而給他機會表現(xiàn)一次。
武攸宜咬牙切齒,
“請問天后是否要將此事追究到底,將那些僧人和幕后指使繩之以法?”
天后沉吟半晌方道:
“傳令:全城搜捕攜帶兵刃的武僧,打入天牢,有敢于拒捕者當場擊殺。在白馬寺內(nèi)搜捕武僧,嚴刑拷問是否參與襲擊御林軍,有無幕后指使。行兇之人砍頭示眾,余者流放巴蜀,永世不得回轉。”
天后這一招實屬不得已,不查難以平復御林軍的怨氣,若查實是薛懷義所為,這人如何處置著實為難。
武攸宜得令出去傳旨。
蘇德全上前叩頭道:
“鑾駕前往罔極寺,準備的時間只有一個早上,怎么竟會被外人得知?沒有內(nèi)奸,外面的人怎會有時間在罔極寺襲擊設伏?”
他一連用了兩個外人,言辭也是極為謹慎。
“孤也一直懷疑,自從長安城的童謠傳出以來,內(nèi)廷稍有異動,外面立刻傳得街知巷聞。必有孤的近侍與外面勾結牽連,德全可知是什么人?”
“臣啟天后,內(nèi)廷總管馬弘力與薛大師一向交好。當日前往控鶴監(jiān),天后身邊帶了馬總管;小公子給爹娘做靈位,也是臣向馬總管討的木板;一個月前挑撥小公子和天后失和的符咒一事,臣事后查明,那個掃雪宮人,也是馬總管千挑萬選去的;這次鑾駕出行,除了內(nèi)廷總管,又有誰會知曉鑾駕內(nèi)不是天后?”
“果然是這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倒冤枉了余得慶。快將馬弘力拿來見孤!”
當日內(nèi)廷總管馬弘力即被亂棍打死,親信皆被撤換。建璋殿總管蘇德全升任內(nèi)廷總管。
眾人便知后宮爭寵已然烽煙四起,從此再沒有敢于通風報信之人,果然也清凈了很多。
這事李孝逸始終冷眼旁觀,置身事外,連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但是蘇德全為小公子著想,不還擊終究永無寧日,便痛下殺手,借機除掉了薛懷義在內(nèi)廷的親信死黨;至于薛懷義,雖然天后猶豫不決,但是此人方寸已亂,所作所為已然走火入魔,遭天后痛下殺著也是早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