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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培公慢慢道:
“總之是三步,引蛇出洞,圍而不攻,請君入甕,少了哪一環(huán),錯了一點點,都不能保證孝逸哥哥平安歸來。末將會在最后一環(huán)出現(xiàn),說些刺激他的話,擾他心神,讓他放棄抵抗,一心墜崖而死。”
黑齒常之道:
“將軍這招雖然陰損,然為了天后和小公子能夠團圓,公子最終也能原諒培公”。
培公嘆了一口氣道:
“原不原諒也只有這么辦,孝逸哥哥若惱恨培公,培公也只有拿性命給他賠罪。”
抬頭看了一眼天后,天后便知他說的是鄉(xiāng)村客棧兩人的風流事。
眾人皆想,此人心細如發(fā),朋友的事算計得比自己的還周全,得了這樣的朋友,他和你一條心也就罷了,若掰臉時相互算計,這樣的朋友簡直是太可怕了……
夜幕降臨,徐敬業(yè)下阿溪軍營后門果然縱馬跑出十幾騎,這邊細作立刻報了上來,那邊摩天崖上正在設(shè)伏,孝逸出門卻比培公的設(shè)計早了一個時辰。幸虧官軍到位得早,不然的話已然來不及了。
天后皺了皺眉,按時辰算計,對方軍營應(yīng)該剛剛收到交出孝逸的戰(zhàn)報,怎會立刻便有反應(yīng)?難道徐敬業(yè)早就對孝逸另有安排?
心中暗暗祈禱培公此番設(shè)計成功,不管孝逸愿不愿意,只要他能回來一切都好商量。
卻說那十幾騎飛奔出營半個時辰,這邊總攻即告開始。一時之間,下阿溪官軍火箭連連,徐敬業(yè)北岸方向一片火海。因著天后親來營中督戰(zhàn),官軍士氣格外振奮。雙方大軍膠著,斗個你死我活。
孝逸和十三騎一路飛奔至摩天崖,縱馬上山,卻見平平坦坦空空曠曠一片山間平地,唯有一面是懸崖絕壁。不由得驚魂不定,向四下里草叢中不住打量。
緩緩上得山來,忽聞風雷之聲。那馬兒抬起前蹄嘶聲長鳴,孝逸抓住韁繩,長吁一聲,便見山坡下,荒草中躍起大片官軍。暗叫一聲命苦,撥馬要待逃時,已然來不及了。
卻見一排弓弩手手持雕翎,對那十三騎點對點射來。十三騎在空曠地帶無路可躲,眼見一一倒地,孝逸便知這些弓弩手在此張網(wǎng)以待的便是自己了。
他拔出寶劍擎在手中,冷冷地看著圍攏來的官軍。這些人將三面出口擋了個里三層外三層,唯獨留下一處懸崖,估計因為是絕地而無人把守。
卻見正對面官軍中閃出一人,盔甲鮮明,端坐馬上,細看正是培公。
“孝逸哥哥別來無恙否?”
培公在馬上拱手。
孝逸在馬上長劍一指,冷笑道:
“三面設(shè)圍,留出一處懸崖給哥哥走,培公真是好兄弟!——”
“徐敬業(yè)的十萬大軍就要灰飛煙滅,孝逸哥哥如何執(zhí)迷不悟?早日回頭吧,天后親來揚州接回哥哥,這個面子還不夠嗎?”
他在馬上手指山下,只見敬業(yè)軍營中一片火海,下阿溪的河水都被染成了猩紅色。
“做夢!孝逸既出來了,便從未想過回去!”
“天后已然貶斥了陳家兄弟,一心和哥哥重歸于好,更何況這徐敬業(yè)完了,天后登基在即,兄長便是曠古爍今第一位男皇后,日后的富貴榮華可有的兄長享之不盡!”
周培公這話不說還好,孝逸聽了仰天大笑。
“周培公,你是第一天跟著我李孝逸?兄長要什么,別人不知道,你會不曉得?”
“越王府和瑯琊王府都敗了,徐敬業(yè)的十萬大軍也沒了,天下再也無人敢于對抗天后,兄長還是清醒些,認命了吧!”
孝逸淚流滿面,搖頭道:
“周培公,回不去了——我死之后,汝可將兄長的尸骨運回博州,和爹娘葬在一處,也算你我相交一場。”
說畢,向著培公凄慘一笑,一提韁繩,縱馬向著懸崖絕壁直躍而下。
培公搖搖大腦袋,閉上眼睛,耳聽得孝逸咕咚一聲,連人帶馬栽入了陷坑。
便跳下馬來,跑到陷坑邊上,叫道:
“哥哥稍安勿躁,待會兒便見天日了……”
入夜,天后大營中燈火通明,天后和眾將圍坐爐邊,前方凱旋的消息一個個傳進來。
周培公悄然走了進來,趴在天后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天后展顏笑道:
“諸公,孤的孝逸平安歸來!來,孤與諸位飲盡這杯酒,平定徐敬業(yè),諸公都是大功臣,孤在洛陽等著給各位慶功!”
說畢,迫不及待地載著一干人等,離開了下阿溪,從水路回返洛陽。
一路上孝逸只是冷著臉,和天后并無一句交流,甚至連培公也恨上了,擰著脖子望向窗外。
天后命人將綁繩松了,心滿意足地看著愛郎,不管他做什么,都報以疼愛的目光。
不住地噓寒問暖,喂他茶吃,喂他糕餅,可惜都沒有一點回應(yīng)。
忽然外面船夫喊道:
“歸棹灣到了,此處水淺,大家小心些!”
孝逸一驚,跳起來跑向船頭。
培公本在外間昏昏欲睡,卻被孝逸嚇了一跳,站起來跟著孝逸跑了出去。卻見遠處黑乎乎的一片蘆葦蕩,哪里有什么人煙?
孝逸手扶船舷,默默地看著遠方。
過了這片蘆葦蕩,那座簡陋的草廬,又窄又矮的破土炕,木魚兒可偎在娘親的懷里,想著阿爹和那些亦真亦幻的故事……
那片高高的柴草垛,渾身冰涼卻滑似游魚的木魚兒娘,那只蹦蹦跳跳的大黃狗,五天的光陰雖然轉(zhuǎn)瞬即逝,卻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別了,可愛的木魚兒,別了,潑辣能干的木魚兒娘,別了,阿黃……
孝逸在心中默念,那些歸隱江湖的承諾,終究不過是過眼云煙——
天后知道,此間必有什么值得他留戀的人和事,揮手喚過培公,命他偷偷去查一查,這個荒僻的漁村到底發(fā)生過什么。
面上卻依舊笑吟吟的,走出船艙,拿著一件白貂皮斗篷,披在孝逸身上愛憐道:
“天寒露重,還是回去吧?”
孝逸依舊死死盯著遠方,似乎要在大船經(jīng)過的一霎那,將歸棹灣永遠印在眼底。
天后便拉著他的手,溫存道:
“想要什么人,或者欠了人家的情,都可以跟孤說,孤都會滿足你。”
孝逸無比厭憎地摔脫了天后的手,一轉(zhuǎn)身進了船艙。將那件貂皮斗篷惡狠狠甩在地上,蹬了靴子,扯起一床大被,蒙頭便睡。
天后也不以為杵,只是輕輕吹熄了船艙里的燈,和衣躺在孝逸的身邊,卻見他的一叢秀發(fā)露在被子外面,怕擾了他清夢,只拿眼睛看著,也不敢撫摸摩挲。
卻從懷中拿出一縷金絲纏著的頭發(fā),放在嘴邊吻了兩下,心疼肉疼的放在了兩個人的枕邊——
轉(zhuǎn)眼到了冬至,洛陽的天氣漸漸寒冷。孝逸依舊被安置在承暉殿內(nèi),天后夜夜來訪,可惜都是一張毫無表情的冷臉。
倒將天后急得抓心撓肝的,只是近不得身。忽然想起藍清兒,便命人去兩儀殿引了他來。
明月軒窗,香爐裊裊,在房中擺上酒品果饌,和清兒對飲。
清兒性子柔順,既回不得家鄉(xiāng),也只好認命,又聽人說孝逸哥哥曾經(jīng)逃走卻被捉了回來,便始終牽腸掛肚。
清兒見到孝逸,依舊的火熱依戀,抱住了孝逸,撲在他的懷里比劃著訴說思念。
孝逸對清兒卻舍不得擺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來,只好牽著他的手,敘一敘離愁別恨。
天后見了,暗自偷笑,見孝逸依舊不理自己,便在晚上抱著清兒親熱。卻將孝逸放在同一張床上,孝逸無奈,也只好裝作充耳不聞,埋頭大睡。
清兒和天后纏綿之后,便溫溫存存的爬到孝逸身邊,抱著他的后背,親吻他的耳垂。
孝逸被他攪得麻癢癢地難以入睡,嘆了一口氣,翻身摟住清兒,
“你非要招我才甘心?”
清兒笑嘻嘻的鉆進孝逸的懷里,身上熱得發(fā)燙。孝逸道:
“就算了吧,你去睡你的——”
清兒搖頭,抱著孝逸的脖頸親吻他嘴唇,孝逸也被他撩撥得心猿意馬,翻身上來,卻見天后在旁虎視眈眈的看著,“哼”了一聲,自與清兒玩得開心。
清兒意猶未盡,纏纏綿綿的不肯罷休。那邊天后早已饞得口水直流,上前摟著孝逸的腰,扳過他的臉兒,強行吻下。孝逸雖然推脫著不肯就范,終究已經(jīng)和清兒纏綿在先,如何抵得住天后的近身肉搏,只幾下便淪陷了身子。
索性知道既回來了便不能幸免,無論如何也逃不出天后的掌心。初時只是閉了眼任憑天后攻城略地,后來便干脆放開手,兩個魚水交融、和好如初。
天后撫著孝逸身上幾處疤痕,左手腕上的幾道紅色深痕,皮肉隆起,前胸腿上的箭傷是圓圓的骨肉凝結(jié),原本皮光肉滑、毫無瑕疵的一個人,卻弄得傷痕累累,天后心痛道:
“腕上的這處傷是孤留下的,前胸和腿上是昌儀和昌宗那兩個混球干的,孤如何對得起孝逸?”
孝逸枕著胳膊望著天漠然以對,天后說什么也只是充耳不聞。
天后便覺得孝逸此番回來,再不是那個動不動就伏在自己懷中落淚的小可憐,眼中早沒了那份幽怨和期待,剩下的只有冷漠和決絕。暗想都是自己讓他傷透了心,連重新開始的話兒也不敢再對他說,只是小心翼翼的呵護著,生怕聲音高了或者一個眼神接不住,惹他真的將自己毀了
——就像一個珍愛的細瓷花瓶,落地也只是清脆的一聲響,便再也尋不見它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