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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魏王,說得板上釘釘?shù)氖拢闹€要什么當庭對質(zhì),皇上面前,一個走嘴,如何還有命在?”
團兒心里極是沒底。
“蠢女人,為何要走嘴?大理寺那邊已經(jīng)有樂工拿出鐵板一塊的證據(jù),李旦此番是死定了,你這里若出了什么岔子,可不是天大的笑話。”
承嗣開始擔心,團兒的樣子只怕要壞事。便抱著團兒安慰道:
“親親的好心肝,定要咬死了從東宮里得到的木偶,扳倒了李旦,大周便是我們的天下。那時太子妃便是我們團兒的,誰還敢有異議?”
“你那個渾身都是心眼子的魏王妃擋在那里,太子妃如何輪得到我做?”
團兒也不好騙。
“她算老幾?這事若成了,莫說一個太子妃,將來六宮之主都是團兒的,你就等著母儀天下吧。”
武承嗣不住嘴的夸下海口,又抱著團兒歡樂了一番。承嗣人到中年,身子骨也不硬朗,男歡女愛的本事遠不及皇嗣,然則皇嗣始終不表態(tài),任人都看得出敷衍塞責的地方,因此團兒也只能勉強將就著解渴。兩個偎依著談至夜深,方依依不舍地從御花園出來。走到園子門口,團兒提著石榴裙,踩著露水,腳下一滑,承嗣忙扶住了笑道:
“姑奶奶,明日都看你的呢,千萬莫摔個跟斗才好。”
團兒撲哧笑道:
“魏王記妥了,切不要過河拆橋,總之團兒沒事,魏王便沒事。”
次日皇帝親自在貞觀殿問案。東宮一干人等都跪在大殿中央,皇嗣雖有個位置,卻斜簽著坐著,面色慘白,連大氣也不敢出。婉兒、團兒和承嗣等武家兄弟陪侍在皇帝身邊。皇帝面色清冷,命團兒先說。
團兒便伶牙俐齒的將如何得到劉竇二妃的木偶說得詳詳細細,末了還說:
“皇嗣得知此事之后,還威脅團兒不得向任何人說起。日后若順利承繼帝業(yè),團兒少不得做個昭容、淑妃什么的。”
李旦在旁邊聽著,連表情也沒有,并非不知道害怕,只是整個人都已經(jīng)麻木,不過是任憑宰割便了。團兒當此之時,也沒退路,皇嗣這個人,已經(jīng)沒有任何價值,唯有往死里追打,最好今日皇帝便賜死他才好。
皇帝便問兒子道:
“你只說是團兒誣告,如何此時卻不為自己辯解?”
皇嗣便垂頭道:
“兒臣說得句句屬實,只是卻無證據(jù)證實自己的清白。如今生死關(guān)頭,也只好聽天由命。”
皇帝命人將東宮那名舉報的樂工安全藏提上來。這人三十來歲年紀,生得四方大臉,眉眼粗黑。
“你是如何看到皇嗣和劉竇二妃一起詛咒朕的?”
安全藏笑道:
“奴才何時說看到了?”
“這奴才莫不是嚇瘋了?”
主審官周興怒斥安全藏。
承嗣也斥道:
“明明有畫押手印在,如何當庭翻供?”
安全藏卻向皇帝叩頭,
“臣不說有證據(jù),如何能夠見得到皇上?在天牢里便被扒皮抽筋了。”
皇帝微笑,
“見到了朕有何話要講?”
“皇帝可是皇嗣的親娘?”
安全藏問道
“如假包換——”
“如何只聽外人的誣陷,卻不聽親兒的告白?”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皇嗣是冤枉的,兩位妃子也從未詛咒過皇帝。有人要做大周天下的主子,第一個扳倒了皇嗣,隨后便是皇帝。”
“口說無憑,一個臨陣倒戈的奴才,朕憑什么要相信你?”
“就憑這個——”
安全藏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尺來長的匕首,向著自己胸膛便刺,豁開胸前皮肉,刀鋒向下,將肚皮一刀劃開,自己伸手向肚子里血淋淋探著,
“如今就掏出這顆心來讓陛下看看,奴才說的可是假的?”
——安全藏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嘶喊。
“攔住他——”
御林軍手忙腳亂上前摁住了安全藏,奪下他的匕首。皇帝亦不忍見血污,揮手命人將安全藏抬下去救治。安全藏被人拖著漸行漸遠,腸子也流了出來,地面上長長的一灘血痕,嘴里兀自大喊,
“奴才和皇嗣平日過從不多,連奴才都相信皇嗣是被冤枉的,親娘緣何這般冷血?”
團兒正跪在安全藏的身邊,那鮮血流到她裙子下面,漸漸染紅裙裾。早嚇得面無人色、癱作一團。武承嗣向左右怒道:
“誰把匕首交給他的?上堂來為何不曾搜身?”
周興跺腳道:
“苦肉計,苦肉計!必有高人幕后主使!”
皇嗣站起身來叩頭道:
“皇上明鑒,這安全藏的事情,兒臣事先并不知情。沖撞驚嚇了皇上,是兒臣死罪。”
皇帝沉吟不語,半晌方低聲道:
“旦兒,到娘的身邊來。”
皇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伏在那里眼含熱淚看著母親。
皇帝擺了擺手,李旦大著膽子跪爬了幾步,伏在母親腳邊,脊背抖動淚如雨下。
“旦兒就這么怕娘親?”
皇帝的聲音沙啞蒼老。
皇嗣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伏地哭泣,成器和隆基不知何時也來到堂上,遠遠地跪在父親身后,用袖子埋著臉低聲啜泣。
皇帝顫聲道:
“隆基,乖孫兒,到皇祖母這里來!”
隆基乖巧的爬上皇帝膝頭,貼著臉兒眼淚一雙雙落下,
“皇祖母,隆基好怕,娘親沒了,阿爹也要去了嗎?”
皇帝拍著隆基后背安撫道:
“莫怕,莫怕,皇祖母最疼隆基,不會讓隆基受半點委屈……”
卻向眾人道:
“你們都去吧,朕要和兩個孫子玩一會……”
拖著成器和隆基的小手向內(nèi)堂走去。
武承嗣忙道:
“臣啟陛下,此事如何處置?難道就這么糊里糊涂的算了?”
皇帝回頭,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人,
“是不能就這么算了。賜死韋團兒,放了東宮一干人等,給安全藏好好治傷。”
“可是——可是團兒——”
武承嗣不敢往下說。
“可是什么?朕才是大周的天子,等朕哪天駕崩了,你再來冊封你的六宮之主吧。不過念在承嗣有功于國的份上,團兒有事,你卻未必有事,罰俸一年、閉門思過去吧!”
皇帝竟將二人昨晚的花園密語說了出來,承嗣聽了平地一聲炸雷,呆呆的望向團兒。團兒至此方知昨晚花園密會早已盡在皇帝掌握之中,原來整個過程,不過是皇帝在看著二人演戲而已。只好伏地泣道:
“皇上開恩,團兒豬油蒙了心,受人唆使才做出這等下作事……”
皇帝頭也沒回,牽著兩個孫兒,徑自去了。婉兒在旁邊只是冷笑。
是夜,孝逸和清兒陪著皇帝在園中散步,兩個身輕如燕、笑語嫣然,在園子里追逐嬉戲,爭著搶著去捉那些螢火蟲。孝逸穿著一襲絳紅的曳地長袍,頭發(fā)松松的披散開,懶洋洋地隨風搖曳。清兒則是素袍小褂的苗人打扮。
皇帝看了倒也開心,摟住孝逸道:
“小猴子整天都不見人影,去了哪里鬼混?”
孝逸倚在皇帝懷中,將腿兒搖著,慢條斯理道:
“去法門寺拜佛燒香,祈求皇帝長命百歲,壽與天齊。”
“你倒是有心——”
皇帝“哼”了一聲。孝逸一骨碌爬起來,
“臣去了哪里,想些什么,如何能夠逃過皇帝的眼睛?明明知道了還問……”
皇帝親了一口嘆息道:
“你們?nèi)舜笮拇螅厝绽锔尚┦裁矗胄┦裁矗抻重M能時時處處掌握得到?”
孝逸聽皇帝話里有話,睜大了眼睛道:
“陛下今日說話奇奇怪怪的。”
“朕自己有一個好兒子都不知道,還不如一個樂工了解自己的孩子,怎么還敢說了解其他人?”
——皇帝從內(nèi)心深處深深地嘆息。
孝逸垂了頭,
“皇上還在為皇嗣的事情煩惱?”
“算了,事情都過去了,孝逸日后有什么事,定要當面講出來,不要憋在心里,受了外人垢病,卻遭朕狠心傷害,朕會心痛的……”
孝逸努力點了點頭,將臉兒埋在皇帝懷里,默默聽著她的心跳。只是不知道皇帝這話的意思,是懷疑試探自己是否參與此事,還是簡簡單單的安慰而已。
御花園內(nèi)明月當空,一輪又大又黃的月亮向人間灑滿銀光……
清兒披著一件月白的斗篷,捉了幾十只螢火蟲,自顧自放在琉璃瓶子里搖來搖去,那張嬌俏的俊臉也透過琉璃瓶子飄著……
孝逸悄悄走到后面,一把搶過清兒的瓶子,將那些螢火蟲影在袖中。清兒佯怒,伸手去翻孝逸袍袖,孝逸手指后面,清兒忍不住回頭,卻見孝逸突然揮舞寬袍廣袖,將里面的螢火蟲一齊抖出,那些蟲兒便閃閃地飛向天空。皇帝笑道:
“清兒快看!”
——用手拉過清兒,清兒便見那些螢火蟲在孝逸的袍裾之間散開,夢幻般飛向深藍色的天空,如同一個個小精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得癡了。
皇帝見他兩個一個得意嬌笑,一個癡纏純情,不由得將日間的諸般煩惱通通拋卻,只想跟他們兩個永永遠遠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