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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五看了看錢, 又看了看拿屁股對著她的小鬼。
末了,她接著澆她的地。
但剛拿上水瓢, 她就聽到了一片腳步聲,想來是莫叔過來幫忙了。
她放下水瓢,過去蹲在地上撿銀票, 把疊在一塊的銀票剛拾起來, 鬼使神差她抬了下頭,然后看到小鬼哭了。
他掉著淚,滿臉委屈地問她:“我要怎樣你才喜歡我?”
一陣風吹來, 銀票被吹飛了,散在了院子的四方八面。
宋小五眼睛隨著追了幾張, 收回了眼,聽著近了的腳步聲, 這一生以來,生平第一次感到有點茫然。
“咦?”后院的門口,欲要跨過門的莫叔聽到后邊有動靜,他回過身去看了看, 又聽到了喵喵叫著的好幾聲, 還有汪汪聲,莫叔一聽清楚,急了, 連忙往前面走去, “這哪鉆進來的野貓野狗?”
他抄起了放在這個院子里的鋤頭, 跟里頭屋子的秦公和昨天才歸家來的肖五道:“秦公, 肖五爺,家里來野物了,你們屋里頭說話,莫要出來,待我趕出去。”
說著就往聲音處去了。
這廂大郎他們所在的大后院里,宋小五聽著莫叔遠去的步伐,上前了幾步,抽出帕子給小鬼擦了眼淚。
一有人疼,小德王哭得更委屈了,之前還只是默默掉淚,這次他是哭出了聲來,“為什么啊?我連燒柴都學會了。”
他做了好多,她怎么還不喜歡他啊?
“別哭了,風大,先把銀票撿回來。”
“不撿!”
這還熊上了!宋小五這人吃軟不吃硬,頓時就冷了臉,把手中握著的銀票也撒到了地上,拿帕的手抽了回來。
“隨你。”他要無法無天,她還真能管得著他不成。
“宋,小,五!”熊孩子哭天喊地地喊了出來。
宋小五這次是真被他惹火了,轉身快步上前掐上了他的脖子,冷冷地看著他。
小德王哭著閉上了眼,“嗚……”
他快要傷心死了,心里太難受了,皇兄快帶他走罷。
宋小五是真不了解這熊孩子怎么這次就沒分寸了,她是真想一把就掐死他,她從來都不是會心慈手軟的女人,她毒起來連曾經最親近的人都說你好毒……
但她被那個人這樣說的那一刻,她只愣了一下,沒有傷心,沒有難過,只是覺得奇怪,奇怪這句話怎么從他嘴里說了出來,她還以為像他們這種出身的人,從生下來就不帶天真。
而現在,她被這熊孩子的一聲嗚咽哭得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猛地抽疼了一下。
就這么猛地一下,疼得就好像她對他有了感情一樣。
宋小五愣了下來,不知不覺當中,她的手勁小了……
“你掐死我吧,你掐死我吧……”小混帳卻是不怕死,還拉著她的手往他脖子上掐,“你掐啊你。”
說著,他的眼淚鼻涕掉到了她的手上,秋風一吹,涼得宋小五的手一哆嗦。
“什么人?”德王的聲音還是驚著了前面大院里住著的秦公,還有和他正在商量事情的肖五,肖五打開了門,怒喊了一句。
宋小五看向了兩院之間連著的門,過了一會兒,不知前面出了什么動靜,前面院子里的腳步聲往前面去了。
“你掐啊……”小鬼還嚎。
就是聲音哽咽,嚎得毫無氣勢,反而凄慘可憐。
這是被他看上了,就是欠他的了?宋小五冷漠地看向了他后方,伸手抱住了他的頭,把小鬼眼淚鼻涕齊飛的臟臉擱在了她的肩上,冷道:“你都十五了,不能老靠耍賴的法子朝人要東西。”
“我沒有,”小德王傷心欲絕,“你這是污蔑,污蔑!”
說著,他的手卻是緊緊抱著小辮子,越抱越緊,絲毫不想放手。
抱了就是他的了,她沒法反悔了!
她都抱他了!是她先抱的他!抱了她就要負責任!
“銀票不能要你的,”宋小五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這一刻,她覺得疲憊無比,她垂下眼,拍了拍他的背,道:“我要了也拿不出去,現在不是讓他們知道的時候。”
“哪什么時候才是他們知道的時候?”小德王立馬打蛇上棍,步步緊逼。
我死的時候。
宋小五這么想著,但嘴里道:“等他們能靠自己立足之后,等我及笄……”
等你有了與你般配,與你同樣鮮活生動的心上人。
楊標說得沒錯,她身上有死人味,就是身體沒有,靈魂早已老得不堪入目,她當當小鬼一時的老師,一時的陪伴還行,時日久了就不行了。
她多活了一世,強硬又獨斷,冷酷又兇殘,就是她這輩子無一想成,只想懶懶散散度日,但那些性格里的東西早刻在她的靈魂里了,活成她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被誰改變的。
當年那個人,她的未婚夫,她的政敵被她反手揭發(fā)出了丑聞鬧得下臺,當那個隨她一同長大,被她深深愛過的男人哭著責罵她狠毒的時候,她除了覺得他那樣的人也有那種男人式的天真太可笑了之外,別的毫無所動——那個人,曾經被她視為她的救贖,可后來她看著他,無動于衷得像她從來沒有愛過他一天。
從那個時候起,她就知道她這一輩子就是再愛上一個人,那一個人也只是一種存在,他撼動不了她什么,也改變不了她什么,已走過一遭、從愛情的迷障當中走出來了的的她心如磐石,情愛于她,不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小孩兒不應該葬在她這塊沒有波瀾起伏的墳墓里,他應該與他同樣年輕的人去活,去愛,去背叛,去經歷挫折和收取收獲,而不是早早隨她步入死水一般的墳墓里。
她配不上他。
“那他們什么時候才叫已經立足?”這廂小德王卻步步緊逼,毫不放松:“是升了高位,還是都成了家?還是說……”
“好了,”看他激動得胸膛直跳,宋小五拍了他的背,扶了他的肩,拿帕子給他擦了臉,道:“不是再早也還有兩年多嗎?我兩年后才及笄,先讓他們走著瞧。”
這之前,楊標得好生為他的這個小主公尋門好親事,最好是找一個能讓他怦然心動想成親的小娘子。
至于他的命運,她會想辦法幫他改的。
宋小五再看向小鬼,臉色緩和了許多,她的眼里有淡淡的溫柔,這種溫柔讓小德王激動得呼吸都粗了。
“小辮子。”他傻傻地喊著她,要握她的手。
宋小五收回手,朝地上的銀票抬了抬下巴,“乖了,去把銀票撿好,莫要讓人看到了。”
“哦,哦……”小德王不愿意離開她,眼睛看著銀票,腳卻未動,身體緊緊地靠著她那邊。
“去吧,我把水澆好,等會去后面樹下喝茶。”
德王一聽,腳步立馬動了。
宋小五走到了土壟邊,拿水瓢的時候她回過身,看了小跑著認真追逐著隨風起舞的銀票的小鬼,她不禁苦笑了一聲。
多生動鮮活的人啊,可惜了,不是她的。
而這時的德王喜滋滋地追著風抓銀票,連洞房里喜燭要怎么擺他都想好了,地上要擺一排,桌子上也要擺一排,小辮子又甜又美,一定要叫尚衣庫的人做王妃蠶服的時候里頭的衫衣一定要多繡上幾顆紅彤彤的小桃子,孩子的話還是要生,回頭時機一到他就會跟大侄子把封地的事說清楚,孩子要生的話,生個十個八個就行了,他不要多的……
德王想著想著就傻了,抓住了一張銀票后他呆在原地因為十個八個的孩子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一窩的孩子,睡覺排成一排,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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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皇宮內,宋韌跟英俊和善又年輕的燕帝口沫橫飛,把他當年在梧桐縣跟老百姓斗智斗勇,逼著他們種麥子的事跟燕帝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遍。
燕帝聽得津津有味。
等說到水利灌溉,宋韌跟燕帝嘆了口氣,道:“老百姓吧就跟人認個熟,先前我家家都跑,就是不想出人工去挖渠,我縣里哪有什么人手挖?他們的田還不是得靠他們?后來做了兩年,熟了點,他們也信服我一點了,這才慢慢地把事情做起來了,我走前各鄉(xiāng)各村的渠道才挖好,我臨走前去看過一遍,挖的挺好的,這一年兩年的看不出什么來,等以后日子長了就見好了,這一年一年的,一代一代把地養(yǎng)肥了,雨水也不愁,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你那時候真一家一家跑?”燕帝笑著問。
“真一家一家跑,”宋韌點頭,他這時跟燕帝說了甚久的話了,跟燕帝說話也沒先前那般拘著,而且他也看出來了,燕帝是真想聽他說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算是從他嘴里聽個農趣罷,“不跑不信你,先前跑著門還沒進,人就跪地上了,老老少少跪一地,哭著說家里沒錢……”
宋韌說到這,輕咳了一聲,知道自己說過了,馬上憨笑道:“就怕我去跟他們打抽豐呢。”
“打抽豐?”
“就是去索取他們家多的錢財米糧。”
“哦……”燕帝點頭,聽懂了,隨著,他又說起了梧桐縣的香木和能保存食物的玉璀石來。
宋韌很堂而皇之地把功勞推到了符大人身上去,跟燕帝道:“這都是我們青州當時的太守符大人英明,眼光獨特,這才發(fā)現了這樣的東西的可貴之處,說來慚愧,下官跟當地的老百姓一樣,只當這兩樣東西是平常,從來沒想過它還有什么用處來。”
燕帝笑了笑,拿食指點了點這滑頭的宋大人。
這話說得可是太給符先琥面子了,他可是聽說這兩樣東西都是他呈給符先琥的。
不過,不討功,還知道敬畏上峰,奸滑是奸滑了一點,但還算知道分寸。
不等燕帝多說,宋韌就說起了隔壁縣的一些特產來,還有青州靠海那一邊的一些趣聞趣事來,還有海里的海產這些,當地百姓趕集的習俗,海物的要價,還有海鹽的曬法,他都懂,也知道怎么把它們連起來說得有意思,遂宋韌這一招口那是滔滔不絕,燕帝除了聽的份,都沒有什么說話的地方了。
宋韌這是做了準備來的,昨晚他先生和他那一位先前被另一位師兄借去幫忙,此次連夜趕回來的肖五師兄徹夜幫他斟酌了他今日的這套說辭,他那位要叫師兄的師爺曾經在海邊住過,對那邊的情況了如指掌,宋韌被他強塞了一夜海物海情,他一夜未睡,現在能把他師兄的話全部記下來還能變著法一字不漏地說給皇帝聽,那全靠他想在燕帝面前露一手得重用,替他的兒郎們撐臺面的底氣撐著。
大郎今日就去燕都的應家拜訪人家了,他得在皇宮里一定要替他的兒女,他的娘子爭口氣。
說完海情,和海邊種的那些隨著海運帶回來的一些新作物它們的長樣,吃法,味道,說到情深處,宋大人還吧唧嘴巴,說罷這些他還不罷休,又說起了他所知道的一些山間野物的吃法,還有他知道的幾個縣的一些當地菜的味道,從而又說起了這些菜的種法,適合的時節(jié)氣候和適合種它們的地,他這是一茬接一茬說得忘乎所然,燕帝聽著也不打斷他,等宋大人面前的杯子空了,還示意他身邊的總管給這個戶部的員外郎添茶。
燕帝之前從他父皇聽說才在民間,民間藏龍臥虎,不缺經緯之才,缺的就是發(fā)現他們的人,能重用他們的人。
燕帝見過幾個這樣的人,他們被世家舉薦到了他的眼前,但談過之后,燕帝嘴里不說什么,但心里還是有些失望的。
那些人,跟滿嘴妄言的世家的人沒有什么區(qū)別。
眼前這一個,倒有些意思,做事太接地氣,說話也太接地氣,指不定他還真能有些用?
燕帝仔細聽著宋韌的話,面色如常,但心里已經尋思開了。
在旁侍候聽候吩咐的一個小太監(jiān)見圣上見一個小官見了近三個時辰也不叫人走,他心里就有了數,決定這兩天得巧就給楊公公送個消息。
他要辦的事,成了。
直到太陽近西,上午進宮的宋韌才被小太監(jiān)恭敬地請了出去,燕帝聽了一下午的話,裝了一腦袋的事,更衣出來洗手的時候,又聽外面的人道:“啟稟圣上,王爺來了。”
燕帝朝身邊的孫總管道:“這好久沒來了,今兒怎么來了?你快去讓人準備幾個小王叔愛吃的菜,快快端過來,莫遲了。”
喜滋滋的德王一進來就聽到大侄子要給他準備他愛吃的菜,他立馬笑嘻嘻地道:“我最近愛吃的你都知道?”
燕帝看他眉毛色舞,滿身喜氣是蓋都蓋不住,他看著都笑了,道:“小王叔這是遇著什么喜事了?說來讓朕也高興高興。”
“不說這事。”小德王忍著喜悅,他說著想偷偷笑幾聲都忍下了,只管與大侄子道:“我來是跟你說別的事了。”
“嗯?什么事啊?”燕帝讓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