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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情接連不斷傳了過來:西北方向的敵步兵并沒有和其騎兵匯合的意思,而是徑直向西撤退。敵騎兵依舊向其步兵方向靠攏,但匯合尚需要一段時間。
“將軍,這已經(jīng)嚴(yán)重偏離我軍返回路線,向西方向多是山谷,易守難攻。”陳奮在這時倒是一個稱職的參謀,他展開行軍地圖向峻熙點(diǎn)指。
“時刻你要給我記住了,我們是騎兵!骨頭硬,啃不動,我們可以隨時撤離戰(zhàn)場!”峻熙仍是戰(zhàn)意昂揚(yáng),高聲說道:“傳令先鋒騎兵,要不惜馬力務(wù)必和敵騎兵短兵相接,牢牢纏住對方,我大軍立即對其進(jìn)行合圍殲滅!”
計劃永遠(yuǎn)趕不上變化,戰(zhàn)術(shù)戰(zhàn)略最后是要靠人去執(zhí)行的。最后的結(jié)果是,敵騎兵順利與之步兵匯合,步兵的弓箭手和拒馬刺擋住了先鋒騎兵的前進(jìn),并且合兵一處的敵軍向一處山谷有序撤退。
峻熙有些惱火,一直用馬鞭敲著自己的掌心,自己的先鋒部隊不僅沒有咬住纏住敵騎兵,更沒有在敵軍之前趕到谷口堵住敵方撤退的線路,以至于自己的圍殲計劃全部落空。
他在馬上展開地圖觀看,敵軍進(jìn)入的這道山谷并不算深,按地圖估算也就二里左右,穿過山谷的另一邊仍是開闊地帶,離谷口二百余里有一小城,名叫昌吉。
敵軍沒有在谷口布陣拒敵意思,仍是一路往山谷深處撤退,轉(zhuǎn)眼在谷口已不見敵蹤,只留下一些插在地上的箭矢和拒馬刺。
繼續(xù)追擊還是無功而返,所有的目光都望向峻熙。
峻熙的目光望向了莫平。
“莫平,你帶五百人馬沖殺一陣,如能沖過對面谷口,我再率領(lǐng)大軍隨后掩殺。”
莫平砍了一根粗大的樹干當(dāng)做兵器,這既可以抵擋多數(shù)的飛箭,又能在更遠(yuǎn)的距離攻擊敵人。他沒有騎馬當(dāng)先一人沖在前面,后面的五百人尾隨其后。
莫平越跑越快,他已經(jīng)率先沖進(jìn)山谷了。他一面奔跑一面用樹干挑起敵人布下的拒馬刺和大樹。已經(jīng)能夠看清敵軍的身影了,莫平感到風(fēng)從自己耳畔呼呼地吹過,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是細(xì)針扎向自己的肺部,那絲絲的灼痛讓他覺得興奮,近了,更近了!
樹干夾著勁風(fēng)掃向敵軍,當(dāng)樹干和血肉接觸的剎那,莫平身上的魔獸的威壓不可遏制地釋放開來。他感到充沛的力量遍布全身,血液已經(jīng)沸騰,需要找個宣泄口來釋放。刀劍、長槍、箭矢,還有倒下的尸體都不能阻擋莫平哪怕一分一毫,樹干的前端掛滿了破碎的血肉。他就像一頭人形魔獸,如入無人之境,轉(zhuǎn)瞬間就已經(jīng)沖出了谷口,身后的馬隊也隨即掩殺而至。
敵軍的馬步軍仍在后退,沖出谷口的莫平眾人被更加密集的箭雨擋住了。峻熙率領(lǐng)后續(xù)部隊也拍馬趕到,敵人的弓箭已經(jīng)超出了射程,但他們還在步步后退。
“全體列隊,呈攻擊陣型!”
峻熙想速戰(zhàn)速決,打算用一個集體沖鋒就把這兩千多敵人碾碎。
莫天沒有隨部隊繼續(xù)沖鋒,他用手拄著樹干喘息著恢復(fù)體力。這時突然他聽到山谷內(nèi)傳來一串悶雷似的聲響,緊接著就是巖石墜落地面的“轟轟”聲,不多時山谷內(nèi)滾起的煙塵向谷口這邊卷來。
莫平“咯噔”一驚,他心知?dú)w路已斷!
與此同時,前方峻熙的攻擊也同樣受阻,敵軍退到指定位置竟然不再后退半步。一時間在軍陣前方布下大量的拒馬刺阻擋追兵,拒馬刺之后赫然是一道道深淺寬窄不一的壕溝。
隨著時間的推移敵軍竟越聚越多,不多時已經(jīng)約有萬人之眾擋住去路。
當(dāng)正在督戰(zhàn)峻熙得知后路已被敵軍炸毀,大量的滾木雷石堵塞山谷,短時內(nèi)絕難疏通。看著眼前愈聚愈多的敵兵,他知道,自己已孤軍被圍!
剛才僅僅一個沖鋒就損失了近七百人馬,重裝步兵的長槍,密集的箭矢,都是輕裝騎兵的克星,想要沖過去勢比登天。
敵軍見已挫對方的攻勢,并沒有趁勢反擊,反而采用圍而不殲之策,將剩余的八千余人馬死死困于谷口周圍。
形勢急轉(zhuǎn)直下,峻熙這時感到茫然若失,也就無計可施了。
陳奮在旁獻(xiàn)策,“既然退路已阻,為今之計只能分兵突圍,先派大部隊正面猛沖,實(shí)為佯攻,待敵軍陣型亂后,將軍可率精銳從側(cè)翼一舉突圍!”
峻熙眼前一亮,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他把眼光投向莫平,自己這邊如要突圍,莫平可是要打頭陣的。
莫平聽到陳奮這“為今之計”本就寒心,看到峻熙看向自己的殷切目光更是怒火中燒。
上陣殺敵本是軍人本分,昌平城的一片廢墟已經(jīng)讓莫平心生不滿,但也無話可說。因?yàn)閼?zhàn)爭本來就是殘酷的,死亡是戰(zhàn)爭最后的注腳。但后來峻熙不能審時度勢,為一己之私已經(jīng)把眾人帶入險地,這時卻又想舍棄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來做他突圍的掩護(hù),莫平又焉能答應(yīng)。
“將軍,你畏敵欲逃,已經(jīng)是懦夫行徑;為了逃命而犧牲大家,更是忘記仁義二字。別說現(xiàn)在插翅難逃,就是你逃了出去,還如何繼續(xù)統(tǒng)兵,還怎么面對世人?”這是莫平有生以來第一次義正辭嚴(yán)說的一段話。
“莫平!你哪來這么大的膽子,敢這么和將軍說話!”陳奮在旁呵斥莫平。
莫平幾句話說得峻熙顏面掃地,旁邊的眾人也對主將剛才的舉動失望不已。莫平的話雖說堂堂正正,但如何突圍,離此險境啊?
“我可以獨(dú)自翻過山谷去請救兵,到時候我們里外兩面夾擊,此圍必解!”
眾人一聽莫平此話頓時看到了希望,要說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此事非莫平莫屬。
峻熙也從剛才的沮喪中回過神來,對于莫平剛才的一番申斥又怎能露出半點(diǎn)怒色,他放緩語氣對莫平說道:“眾人性命全系于你一身,你此去前線指揮部直接就找大帥明鎮(zhèn),他一定會派兵來援的!你估計救兵能什么時候到?”
“我來回兩日足矣。”莫平心中估計這一來一回大約近千里的路程,自己這一日一夜恐怕也難以休息了。
“我們就據(jù)守山谷堅持一晝夜!傳令各部多伐樹木架于谷口,以防敵襲!”峻熙突然看到脫困的希望又恢復(fù)了幾分神智,隨即又親筆寫下所部境遇,望明鎮(zhèn)大帥速速派兵來援的書信交與莫平。
整支部隊退入山谷之中,眾人這才滾鞍下馬,稍作喘息,峻熙看著眼前的莫平一陣恍惚,一切都恍若隔世。
稍稍松弛下來的官兵對突如起來陷入險境毫無心理準(zhǔn)備,一時間很多人驚慌失措,抱頭痛哭者比比皆是。莫平見如此場景更覺時間緊迫,當(dāng)下也不多說反身又奔入山谷。
山谷兩邊坡勢較緩,但越往上越是陡峭,莫平?jīng)]有順原路返回,而是順著峭壁向上攀爬。這樣既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搏殺,又可以探出一條帶援兵返回的道路。
從一開始他就傾盡了全力,沒有絲毫保留,為了救和他身著同樣軍裝的戰(zhàn)友。
峻熙已經(jīng)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侍從給他遞過來的干糧吃下一口只會讓他不住地干嘔。
他一整天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到了夜里四周的喊殺聲才漸漸停歇,雖然只有敵方的零星襲擾,但仍是讓所有人驚魂難定。
“誰能想得到啊……”
旁邊的侍從只能聽到峻熙嘴里反復(fù)嘮叨著這樣一句話。
第二天峻熙仍舊沉默,沒有人敢靠近他,他那要擇人而噬的眼神讓周圍的侍從都誠惶誠恐。
到了夜里,峻熙的嘴里又冒出了一句話,“下一次就知道去如何對付他們了!”
第三天的早上峻熙在山谷內(nèi)不住地來回快速踱著步,“莫平你就是剩下一口氣,流盡最后一滴血也要把信送到指揮部!”他不禁又使勁咬了兩下牙,“一定的,一定的!他不敢不來救我,他知道我是誰!”繼而又想到莫平恐怖的實(shí)力,他由得松了一口氣,還沒到最糟糕的時候。
“把那幾個哀嚎的家伙弄一邊去,突圍之后別想得到賞賜!”他隨即又想起了什么,說道:“不能騎馬,又不能跑的,一律弄到山谷里。其余的人檢查裝備,給馬都喂足了水。”
敵人的襲擾還在繼續(xù),對方不想有過多的傷亡,他們更舍不得這個魚餌,他們還想釣更大的魚。
“將軍,軍中已經(jīng)斷糧兩天,受傷的戰(zhàn)馬都讓士兵殺了。能繼續(xù)戰(zhàn)斗的士兵還有五千人,弓箭不足兩千。”
“把軍需官給我押來!”
周圍幾個侍衛(wèi)官不禁面面相覷,不知道峻熙要干什么。
“難道還讓我說第二次?!”峻熙跳了起來。
不一刻一個胖子讓兩個士兵推搡而來,胖子一邊走一邊掙扎,不停地嚷道:“你們這是干什么?就是將軍要見我也不用這樣啊。剛迷糊一會兒就讓你們兩個不開眼的叫醒了!你們不想有好日子過了,是不是?”
兩個士兵沒有理會,一左一右仍是推搡著他。
“誰給你們的膽子?不知道我是誰的人啊?”
“我能走!哎呦,輕點(diǎn)!”
和自己記憶中油光滿面,白里透紅的那張大肥臉不同,此時的軍需官滿臉油泥,沾滿著塵土,大肚子已經(jīng)從特大號的軍服里掙脫了束縛,周圍長著黑毛的大肚臍讓峻熙的胃又一次痙攣。
“糧草何在?弓箭何在?”
胖子掙脫兩個軍士的雙手,回頭向二人看了兩眼,冷哼一聲,算是記在心里,然后腆著肚子回話。
“將軍,你這話我可不明白,我這兩天也是吃的半生不熟的馬肉。你問我糧草弓箭,我問誰去?將軍可是你的軍令,輕裝簡從,現(xiàn)在讓人追成這樣,有命就不錯了。”
“膽子大了!你平日公報私囊,現(xiàn)在又亂我軍心,左右給我將此人推下去砍了!”
周圍人都不知道峻熙今天這是怎么了,這么危急的時刻怎么還找胖子的晦氣,一時都立在當(dāng)場。
見自己的手下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峻熙有些氣急敗壞,一把拔出自己的佩劍,就向胖子走去。胖子一看峻熙像是要玩真的。一邊向人從躲閃,一邊大喊:“將軍,我可是二王子的人!二王子可是當(dāng)面讓你照拂我的啊!”
峻熙不理不睬,一路追擊,周圍的人紛紛讓開道路,有的還趁機(jī)推胖子一把,踹胖子一腳。胖子一路跌跌撞撞,繞著人從轉(zhuǎn)圈,不一會就氣喘吁吁了,到后來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等著峻熙。
“將軍,現(xiàn)在兩軍交戰(zhàn),正是用人之際!”
胖子這話讓周圍一臉麻木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我愿戴罪立功!沖鋒陷陣!”
笑聲更響了。
峻熙一劍狠狠刺進(jìn)胖子的肚子,反復(fù)刺了幾劍,他眼前一陣模糊,胖子的大肥臉好像變成了二王子那張小白臉。
周圍人的笑聲戛然而止,只聽到胖子嘴里汩汩泛出血沫的聲音。
峻熙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步子有些虛浮,握劍的手的骨節(jié)又青又白。
“哐當(dāng)”一聲,手中的劍落地,峻熙全身的力氣好像都隨著佩劍的落地消失殆盡,一下子堆坐在了原地。
“用他肚皮上的油點(diǎn)火把,好讓他沖鋒陷陣,戴罪立功!”
峻熙說完被人攙扶來到自己的馬鞍旁,他重重地靠了過去,他想殺人,但他最想殺的并不是這個愚蠢倒霉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