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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虛弱地躺在軟椅上,一臉的憤恨和屈辱,聽到大理寺卿夫人的驚呼聲,立即憤怒地拉起袖子蓋住了臉,想要側(cè)過身不讓其他人看到她的狼狽樣子,卻因?yàn)檫@一動而引起了劇烈的咳嗽。
傅明正低聲和眾人解釋:“大夫說是傷到了內(nèi)腑……”
那邊崔夫人悲悲切切地哭了起來:“我這是作的什么孽啊……”
大理寺卿夫人趕緊上前去寬慰她,趁勢打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明珠給傅明正使了個眼色,被人抬回了住處。
明珠松快地伸了個懶腰,吩咐素蘭:“去打聽一下,臨安王一直跟著咱們回來的,這時候是跟進(jìn)來了還是回去了。”
沒多少時候,素蘭來回話:“姑娘,臨安王沒有跟著咱們進(jìn)來,到了相府門前略停了一停就走了。”
就這樣走了?這不太像是宇文佑的性子,但也在情理之中,想必他兩次上門道歉,連夜跑回京城請張?zhí)t(yī)給她瞧病,又在路旁低聲下氣地和她說話,已經(jīng)耗盡了他所有的耐心,讓他覺得屈辱無比了吧。明珠笑笑:“那就對了,等到明日全京城都傳遍了他把我打壞了的消息,就差不多了。”
素蘭提醒她:“可是臨安王身上也有傷的。”
明珠無辜地?cái)倲偸郑骸八悄腥耍沂撬葎邮值模乙潜凰蛄诉€沒反應(yīng),豈不是顯得我故意為之,居心叵測了?人家要說我一下子轉(zhuǎn)性了,里頭必定有陰謀!所以還是他過分了。”
吹面不寒楊柳風(fēng),宇文佑卻覺得這京城的楊柳風(fēng)把他臉上的傷吹得痛極了。傅明珠這個野蠻女人實(shí)在是居心惡毒,咬他手臂也就算了,反正都是藏在袖子里的,只要他不提,別人就不會知道;可她偏要把他的臉抓成這個樣子,眼睛打得一片烏青,令他就連在大街上走都不好意思,想要坐車或是乘轎吧,又怕人家笑話說他被人退婚還挨了打,都不敢出來見人了。于是他板著一張兩眼烏青、再帶幾條血痕的面孔,腰板挺得筆直地坐在馬上,招搖著回了臨安王府。
臨安王府里有些地方已經(jīng)掛上紅燈籠了,有些地方卻還沒有準(zhǔn)備,一半喜慶一半憂傷的,下人見了他都遠(yuǎn)遠(yuǎn)繞開了去,不敢上來觸他的霉頭。可是總管和王府長史不能躲,二人互相推搡著上前去,總管沒長史奸猾,被推出去做了那個倒霉的人,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殿下,還需繼續(xù)準(zhǔn)備么?”
宇文佑朝他摔了個茶盅,憤怒地道:“你瞎眼了啊?”你瞎眼了,所以看不見我被人打成這個樣子了?看不見我不高興嗎?
總管嚇得一縮脖子,低聲道:“可是,這是先帝爺?shù)倪z旨,就算是傅氏再權(quán)勢滔天,也不能不遵圣旨。”
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宇文佑真倒了霉,臨安王府的這些人一個都跑不掉。長史連邦眼珠子一轉(zhuǎn),上前獻(xiàn)計(jì)道:“圣上以仁孝著稱,一定不忍心皇祖父的遺命不被人當(dāng)回事。”
今上其實(shí)只是個生性殘暴,年不過十歲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但是他的母后、如今的太后閔太后懂啊。
閔太后和太皇太后這婆媳倆面合心不合已經(jīng)很久,之前正乾帝在世,二人還可以扮演婆媳情深;后來正乾帝英年早逝,閔太后需要依靠傅氏的力量扶持親生兒子坐上龍椅,更是謙卑到了塵埃里去;現(xiàn)在小皇帝坐上龍椅了,朝政被太皇太后和傅氏牢牢把持在手里,閔太后卻開始不甘心了。她想著要把那些對她和她兒子有威脅的、其他宮妃所出的皇子全部一網(wǎng)打盡,太皇太后卻堅(jiān)決不許這么干,閔太后就認(rèn)為太皇太后這是威脅她,太皇太后卻覺得這個女人太過心狠手辣,得對她多留個心眼。
于是婆媳二人開始明爭暗斗起來,傅氏權(quán)傾朝野不假,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服氣的,閔太后之所以敢和太皇太后對著干,當(dāng)然是因?yàn)樗玫搅俗谑液统幸徊咳说闹С帧H绻敢庾o(hù)住宇文佑,就可以護(hù)住宇文佑,最起碼能讓他不至于就這么輕輕松松的被傅家給弄死了。
宇文佑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guān)鍵之處,卻不樂意隨便就低這個頭。閔太后就是之前的太子妃,她娘家的兄弟早年當(dāng)眾侮辱他的事情他可都記著呢,求閔太后撥張?zhí)t(yī)給他是一回事,從此淪為閔氏的走狗又是另一回事。
長史見宇文佑沉默不語,猜著他是不肯,便湊上去道:“當(dāng)年韓信忍得胯下之辱,越王勾踐曾給吳王夫差做過馬夫,嘗過大便……如今并無人要殿下忍受此類奇恥大辱,只需低一低頭就可以保全性命榮華,難道不好嗎?”
總管適時添上一句:“殿下忍辱負(fù)重,厚積薄發(fā),總有吐氣揚(yáng)眉的那一天。”
宇文佑扶著額頭沉默不語,不知是不是因?yàn)閮芍谎劬Ρ桓得髦閭锰氐木壒剩矍翱偸腔蝿又得髦槟菑埑錆M了輕蔑和仇恨的臉,他晃晃頭,不愿意再想起她來,可停了一停,就又想起了他剛闖進(jìn)去時,她笑顏如花、神態(tài)親密地抓住半剪衣領(lǐng)的嬌俏模樣。
手臂上的傷就更疼了,就像里頭埋了個活物似的,“突突突”地跳個不停,讓人心煩意亂,憤恨不已,她怎么可以這樣水性楊花、見異思遷呢?如若她移情的對象是個比他了不起,出身比他更高貴的,他也就忍了,偏偏就是半剪那個父母不明的私生子、大字識不得幾個、更不懂文韜武略的傻小子!這不是說,他還不如半剪么?
好不甘心!
宇文佑咬著牙,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把桌面砸了個淺坑。長史和總管對視一眼,齊齊閉緊了嘴,誰也不敢再沒眼色地勸他,就生怕下一刻這鐵一樣的拳頭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恰當(dāng)此時,門外傳來臨安王府侍衛(wèi)頭領(lǐng)沈南的聲音:“殿下,屬下有要事稟告。”
長史和總管都齊齊松了一口氣,終于有人來解救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