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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達(dá)步于求見。

    慕容恪暗自凝神屏息，“怎么樣？”

    “將軍，華大夫確認(rèn)過了，東西都在，一件不少！”

    達(dá)步于這話一出，慕容恪長舒一口氣，忙揮手讓他退下。慕容恪不待喚了黃鸝進(jìn)門，自己跑出書房，“黃鸝，吩咐人備馬，我要去澤心寺！”

    黃鸝聽他說要去澤心寺，面上一喜，笑著答道：“好嘞！奴婢現(xiàn)在就去！”

    慕容恪想她這一來一回費(fèi)勁得很，干脆攔住了她，自己徑直出了院子。

    黃鸝看他滿臉洋溢著喜色，心中歡喜，忙去向殷氏報(bào)告，“殷大娘，將軍去澤心寺了哩！看那歡喜勁兒，定是要去將夫人接回來。”

    眼見殷氏絲毫不覺得驚喜，黃鸝心中明了，忙問道：“您早就知道？”

    殷氏輕笑一聲，反問道：“就你這傻丫頭當(dāng)真！以往將軍和夫人吵架，哪次不是很快就好了？你以為昨日將軍說今日是小小姐百日只是隨口一說？”

    黃鸝撇了撇嘴，直說道：“我是覺得這次不一樣嘛！將軍是因?yàn)槿⒘司溽B夫人進(jìn)門才和夫人有了隔閡，只要句酈夫人還在府里，往后只怕……”

    殷氏只笑著打斷她的話，“放心吧！這次跟以往一樣！等今日將軍將夫人接回來，往后兩人只怕比之前還膩乎，你就等著看吧！”

    黃鸝喜得直拍手，“太好了！我現(xiàn)在就把將軍去澤心寺的消息傳到闔府皆知，看府里那些墻頭草還怎么得意！”

    等黃鸝出了院子，殷氏笑著嘆了口氣。委屈了將軍一個(gè)多月，也委屈了夫人一個(gè)多月，如今兩人終于要好了！

    另一邊，慕容恪火急火燎吩咐下人替自己牽了馬出來，他騎上馬之后忙下令：“我先走，你們套好了馬車就趕去澤心寺，具體該如何，去找殷大娘！”

    慕容恪甩下這一句便快馬加鞭往澤心寺趕！

    澤心寺內(nèi)，宇文櫻一早起身，抱著慕容靜時(shí)不時(shí)往門口張望。幾個(gè)丫頭知道她在等慕容恪，又擔(dān)心她失望，不敢主動提，更不敢開口勸，只低著頭忙自己手上的活計(jì)，屋里因此前所未有的安靜。

    宇文櫻看著懷里的孩子笑了笑，她相信，慕容恪一定會來！

    往日從龍城到澤心山，慕容恪騎馬也需一個(gè)半時(shí)辰。今日他一路狂奔，只剛到午時(shí)便到了澤心山腳下。因澤心寺在山上，無法騎馬或是坐馬車到達(dá)，山腳下不少市井小民專干替人看馬的營生。

    慕容恪只趕緊找了一個(gè)專替人看馬的壯漢，扔了一錠銀子給他，“一會兒若是見到度遼將軍府的馬車，讓他們多找?guī)讉€(gè)腳夫跟著一起上山！”

    壯漢還來不及回答，就見慕容恪早就走出去老遠(yuǎn)，驚得他不禁直嘆道：“度遼將軍竟是如此急著給佛上香！”

    走在上山路上，慕容恪從未像今日這般討厭這澤心寺，好端端一個(gè)寺院，非要建在山上作甚！

    他只三步并作兩步，一路加速，終于到了寺院門口。

    “度遼將軍！”

    慕容恪抬頭，卻見正是自己上次連夜上山見到的小沙彌，他忙笑著說道：“小師父，內(nèi)子前些日子到貴寺住下，如今我來接她，煩請小師父引路！”

    了悟點(diǎn)頭，“請將軍隨貧僧來！”

    慕容恪跟上了悟，心中激動之余又有些愧疚。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直等到了悟帶著他繞過大殿又繞過廂房，竟是要往后山走，慕容恪才發(fā)現(xiàn)不妥。

    “小師父這是帶我去何處？”

    了悟聽他一問，忙停下，“師叔祖想與將軍見上一面，特命貧僧在門口等待將軍！”

    慧能要見自己？

    慕容恪聽了這話直皺眉，“小師父先前在門口怎么不與我說清楚？不知慧能大師找我何事？”

    了悟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献约旱墓忸^，直說道：“這是師叔祖的吩咐，貧僧也不知！師叔祖只跟貧僧說，等將軍見了他便能知道詳情！”

    了悟解釋了這句便又往前帶路，慕容恪跟上他，心中滿腹疑問。

    兩人到了一間茅屋前停下，了悟行禮，向屋內(nèi)人說道：“師叔祖，度遼將軍到了！”

    “你先退下吧！”

    門并未關(guān)，屋內(nèi)傳來慧能的聲音。

    了悟向慕容恪行禮退下，慕容恪邁進(jìn)屋內(nèi)。

    “將軍請坐！”

    慧能話音剛落，慕容恪盤腿坐下，正對著慧能。

    “不知大師有何事要見我？”

    慧能靜默半晌才問道：“將軍可知道自己的前世？”

    慧能這一個(gè)問題直讓慕容恪莫名其妙，他直問道：“大師究竟想說什么？”

    “我卻知道自己的前世！”

    慧能這話一說出口，慕容恪心中驚奇。他竟記得前世發(fā)生的事？如此，他豈不是也知道阿櫻的身份，并且還記得自己與她的過去？

    “沒錯(cuò)！那些我都記得！”

    像是知道慕容恪心中的疑問，慧能便出口確認(rèn)了他心中懷疑之事。

    慕容恪挑眉，“大師已是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如今跟我說前世是為何？”

    慧能苦笑一聲，“今日叫將軍來，卻是想和將軍說說我的前世！確切的說，那不是我的前世，只是時(shí)間太久遠(yuǎn)，久到讓我覺得好像已經(jīng)過了一世！”

    慕容恪聽了這話正覺得一頭霧水，慧能卻已經(jīng)緩緩開口。

    “那是一百年前，師傅將五歲的我?guī)仙叫扌小煾嫡f，我是佛陀轉(zhuǎn)世，只待我度過最后的災(zāi)劫便能功德圓滿，修成正果！那時(shí)候，除了念經(jīng)打坐，師傅還讓我每日喂養(yǎng)寺中的一尾錦鯉。聽師傅說，那尾錦鯉已經(jīng)在寺中待了近千年，每日聽這寺中僧人誦經(jīng)念佛，早就通了靈性，只等時(shí)機(jī)一到，越過最后的考驗(yàn)，她便能登上神位。那個(gè)時(shí)候我并不知道，她便是我的災(zāi)劫，更沒想到，也是由我引出了她的考驗(yàn)……”

    慕容恪本就不知慧能找他來所謂何事，如今聽他一陣嘆氣，更覺得無奈，只得說道：“我知道大師說的錦鯉是內(nèi)子的前世，只是那已是過去之事。大師既然知道她是你成佛的災(zāi)劫，那便避過去就是！我夫妻二人同心同德，阿櫻不會再想登上神位，大師也只管成佛就是！”

    “將軍定是覺得此事與你無關(guān)，卻忘了我最開始問的那句話。將軍不知自己的前世，我卻知道！”

    慧能說了這話，看著慕容恪，心中暗下決心，“你前生是一名扶余畫師，你的名字叫步六孤淺溪！”

    慕容恪驚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回過神來只吶吶說道：“怎么可能？阿櫻明明說……說……你才是淺溪……”

    “我知道在御殿櫻的記憶中，我才是淺溪。可事實(shí)上，我不是，你才是！”

    慧能說話間一聲長嘆，“你從扶余去洛陽，途徑澤心寺病重，因此在寺中借宿，所以我認(rèn)得你！不止如此，在你離開之前，為答謝我的照顧，你還作下一幅畫送給我。”

    慧能將小幾上放著的那幅畫遞給慕容恪，慕容恪展開畫軸，卻見當(dāng)中畫著的正是一條紅白錦鯉，旁邊豁然題了三個(gè)大字，御殿櫻。

    慧能頷首，“御殿櫻，是我給她起的名字。十五年的時(shí)間，我每日喂養(yǎng)那尾錦鯉，悶了也只與她說話。你知道我每日花很長時(shí)間喂養(yǎng)錦鯉，也知道我待那尾錦鯉極好，便作了這副錦鯉圖送給我！在你走后，師傅見我每日打坐念經(jīng)越來越少，便將喂養(yǎng)錦鯉的任務(wù)交給了其他師兄弟。師傅的命令讓我無所適從，于是我便只能等到晚上偷偷從房間溜出來，也因此第一次看見她幻化人形。”

    眼見慧能沉浸在過去之中，慕容恪直皺眉，“你每晚偷偷見她，因此傾心于她，義無反顧帶著她下山？同時(shí)，為了避人耳目，你便借用了我的名字？”

    慧能點(diǎn)頭又搖頭，“一年之中，她只有一日能幻化人形。等到五年時(shí)間過去，我也只見過她五次。等到好不容易又過了一年，我正慶幸又能再見到她，卻偷聽到師傅和師叔說的話。師傅說，御殿櫻注定要為一個(gè)名叫步六孤淺溪的扶余畫師毀身舍命。我想救她，卻只想到一個(gè)辦法，那便是化名步六孤淺溪護(hù)著她。我以為自己能護(hù)她周全，卻沒想到她還是為了救我而毀了肉身并險(xiǎn)些灰飛煙滅。”

    慕容恪心中一沉，“大師你找我來是想告誡我什么？”

    “上一世的你因?yàn)闆]有被她所救，因此葬身火海。這一世，她來到你的身邊，便是要實(shí)現(xiàn)上一世的宿命——因?yàn)榫饶愣鴼砩崦　?

    “不可能！”

    慕容恪脫口而出，看向慧能的目光有些敵意，“你跟我說這些，是想讓我干什么？讓我離開？”

    慧能長嘆一口氣，接著便淡然說道：“這最后的災(zāi)劫，我這一世怕都度不過去。她說她眷戀紅塵，我便不能袖手旁觀。我將天命說與你聽，該如何做，全在你自己！”

    慕容恪一陣猶疑，冷冷地問道：“都說天機(jī)不可泄漏，大師得道高僧怎會將天命說出來？不怕佛祖怪罪不成？我可是清楚地記得大師曾說過，天命不可違、天數(shù)不能改！”

    慧能一臉平靜，“得道高僧不過是世間無知之人給的虛名，我本未得道，談何高僧？若是高僧，怎會讓了悟叫你過來，又怎會將這番話告知與你，還一直只稱呼你為將軍？至于天命不可違，想必你并不相信，不然有一個(gè)命中早該過世的人也不會到現(xiàn)在還活在這世上。”

    眼見慕容恪大驚失色，慧能只暗嘆一口氣，“既成不了佛，我也該離開了。我這一世再也不會回澤心寺，你心里的秘密也定無人得知。該當(dāng)如何，你心中自有計(jì)較！”

    慧能說了這話，只帶著那幅錦鯉圖便下山去了。

    慕容恪獨(dú)坐在茅屋之中，心中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