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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毛，高勝寒，不要急，說清楚，你媽媽得了什么病？”李亂紅自己急了。

    “腦溢血，明天要開刀。”

    “你在人民醫(yī)院嗎？”

    “我在省城的醫(yī)院。”

    “大概需要請幾天假？”

    “我不請假，跟紅姐打個招呼，以后我不上學(xué)了。”高勝寒打定主意照顧媽媽一輩子，至少是等到老爸回家吧。

    “高勝寒，高勝寒，你不可以棄學(xué)的，你可以請假在家里自學(xué)，也可以休學(xué)一年，我們大家一起來想辦法。”

    “謝謝紅姐，再見。”高勝寒掛了電話。

    徐行對毛毛說，“我回去跟你們老師和校長商量一下，看怎么辦更合適，書你肯定是要繼續(xù)讀的，前期的護(hù)理你自己做比較好，恢復(fù)期的護(hù)理可以請保姆的。”

    “不請保姆，我自己來，直到我媽能夠生活自理。我答應(yīng)了我爸爸的。”

    “你媽媽要護(hù)理，你也不能放棄學(xué)業(yè)，大家想想辦法，走一步看一步吧。”徐行說，“毛毛，現(xiàn)在我們分兩班輪換休息，我在醫(yī)院附近開了一間房，是你先去休息，還是我去？”

    “叔叔先去吧，我現(xiàn)在根本睡不著。”

    “好的，你要關(guān)注吊的藥水瓶，千萬不能吊干了才叫護(hù)士，也要留心你媽媽的呼吸情況，有異常馬上通知值班醫(yī)生。”徐行認(rèn)真的交代了一番。

    徐行出去了，高勝寒想了想，如果徐叔叔明天回去了，在這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一個人怎么辦？媽媽面前肯定一分鐘都不能離開人，自己吃喝拉撒睡怎么解決？

    高勝寒想到了老家的大伯，想到了向他們求援。

    高勝寒從母親的小手包里面拿出她的手機(jī)，查找到大伯的號碼，撥過去了。

    “大伯，我是毛毛。”

    “你爸爸現(xiàn)在怎么樣了？你去看過他了嗎？他人還好嗎？”好事不出門，兄弟被判了刑，大伯第二天就知道了。

    “我今天去看了他，人還好，現(xiàn)在我媽媽病倒了，腦溢血送到省城來搶救了，大伯，家里能不能派一個人過來幫忙照看一下？我怕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你媽得了腦溢血，什么時候的事情？”

    “今天上午，現(xiàn)在已經(jīng)送到省城的醫(yī)院來了，明天做手術(shù)。”

    “你爸爸坐牢的事，昨天不知道誰告訴了你奶奶，現(xiàn)在她躺在床上起不來，也需要人照料，我和你大媽都走不開，你弟弟要讀書，大姐前不久生了孩子肯定來不了，我聯(lián)系一下你二姐和姑姑吧，等我電話。”

    高勝寒的大伯先打電話給遠(yuǎn)在福建打工的二女兒高曉風(fēng)，“曉風(fēng)，你嬸嬸在省城住院搶救，你可以請假回來幫忙護(hù)理一下嗎？”

    高曉風(fēng)正在跟村里一起去的姐妹們打麻將，她問，“是城里的嬸嬸嗎？”

    “是呀，很危險(xiǎn)。”

    “叔叔呢，他那么有本事，還需要我?guī)兔幔渴迨逵譀]有幫過我什么忙，我讓他在城里幫忙找一份工作都不愿意，現(xiàn)在想起我了，我沒有空。”

    “你怎么能夠這樣說叔叔呢，他現(xiàn)在自己也坐牢了，我們不幫他，誰幫他？”

    “誰幫他我不管，我耽誤一天就少一天的錢，你們出我的工資嗎？”叔叔當(dāng)官，高曉風(fēng)沒有沾過光，也不指望沾光了，叔叔坐牢了高曉風(fēng)更沒指望了。我不指望你們，你們也不要指望我。

    “曉風(fēng)，他是你親叔叔，你怎么這樣不懂事呢？”

    “我不這樣說，你拿錢養(yǎng)我嗎？掛了，打麻將吶。 ”

    女兒大了也不由老子了，高勝寒的大伯只好給小妹打電話了。

    “大哥，有什么事情嗎？”小妹高雅很高興。

    “小妹，我們家里出大事了，你二哥被抓起來坐牢了，二嫂今天腦溢血送到省城去搶救了，他一家算是完了，我們也完了，剛才你毛毛侄子打電話給我，讓我們派一個人去醫(yī)院幫忙，我和你嫂子走不開，媽聽說老二出了事，一病不起，你有空嗎？”

    “沒什么有空沒空，誰也不會坐在家里等別人叫你幫忙，有空要去，沒空能夠不去嗎？侄子才十幾歲，還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老子坐牢了，娘癱瘓了，天塌下來了，我們不幫他，還要親人干嘛。大哥，你和嫂子照顧好媽，不能再出事情了，明天下午我?guī)П蛔尤ナ〕牵┳映鲈毫宋揖突貋恚阕屩蹲有畔⒔o我，告訴我到哪里可以找到他。”

    “小妹，家里你放心，你去的時候多帶一點(diǎn)錢去，你出了多少，我出多少，救人要緊，弟媳婦是個難得的好人。只能怪你二哥是個木腦殼，不會撈錢，別人搞個幾百萬幾千萬坐牢還值得，他為了兩萬多塊錢坐六年牢，不值得呀，都怪大哥我呀，埋我們爸的時候，不應(yīng)該讓他出三萬塊的，我要他的三萬塊做什么喲！嗚嗚嗚。”大哥失聲痛哭，悔不該當(dāng)初呀！

    兄弟是什么，兄弟是手足！

    高勝寒接到大伯的電話，得知馬上要過來幫忙的是姑姑，而且是帶著被子過來的，母親不出院她不回家，心里特別意外和愧疚。

    在高勝寒的印象里面，姑姑差不多是從來沒有得到過老爸好處的人。

    逢年過節(jié)，他們家里也會有老戰(zhàn)友、徐行叔叔、江似練叔叔等一般人過來走動走動，這些人拿來的好煙好酒，母親是從來不會像別的干部家屬那樣，拿到市里面去換東西換現(xiàn)金的。

    老爸不抽煙難得喝酒，母親會將大部分煙酒拿到大伯家去，名義上是給爺爺奶奶的，其實(shí)就是給大伯的。給爺爺奶奶，爺爺奶奶怎么舍得吃這么好的東西。

    高勝寒沒有看見姑姑空手到過家里，他倒是看見姑姑每次來看爸媽，大包小裹的，不是土雞、野兔就是土雞蛋、黃鱔、泥鰍，還有不少城里很難買得到的土特產(chǎn)。

    姑姑幾乎每次都是空手回去的，母親怎么按著給她東西，她都是不肯要的。

    到了凌晨一點(diǎn)鐘，徐行來換班了。高勝寒離開了病房，沒有到徐叔叔開的房間去。他不敢離開母親太遠(yuǎn)，怕有事情來不及，就在附近的椅子上打瞌睡。

    省城人民醫(yī)院住院部的走廊上，沒有日夜之分，你來我往的人隨時都有。

    高勝寒半睡半醒的時候，有個人過來問他，“公用衛(wèi)生間在哪里？”

    過了不久又有一個人問高勝寒，“到哪里可以打得到開水？”

    當(dāng)高勝寒剛剛迷迷糊糊睡著了，有兩個人過來了，其中一個年紀(jì)大的拍拍他的肩膀，“毛毛在哪里？”

    高勝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毛毛在哪里？我怎么知道毛毛在哪里？我自己還搞不清楚自己現(xiàn)在在哪里呢。

    拍高勝寒肩膀的是殷壯志，殷勤的弟弟，高義的小舅子，毛毛的舅舅。

    殷壯志惱火的擱下電話，現(xiàn)老爺子坐在一邊氣喘吁吁，趕緊通知保健醫(yī)生到家里來，還好只是心律不齊。

    等到老爺子心臟慢慢平復(fù)了一些，殷壯志馬上跟老爺子商量妹妹殷勤的事情怎么辦。

    老爺子生氣的說，“壯志呀，你也快五十的人了，輕重緩急分不清楚嗎？你在這里守著我干嘛？我七十多了，死了就死了，順頭路，你姐姐才比你大一歲，趕快去救她。你姐夫這個人，他的那個性格早出生二十年，一定會飛黃騰達(dá)光宗耀祖，我早知道他不能適應(yīng)現(xiàn)在的社會。”

    “爸，你看是不是轉(zhuǎn)到上海去治療？到那里動手術(shù)條件要好很多。”

    “不要折騰了，現(xiàn)在開顱手術(shù)不是什么很難的，縣城都可以做，你把以前分給殷勤的錢，連本帶息統(tǒng)統(tǒng)帶去，高義這個混蛋不要也好，都給我外孫吧。你馬上出，帶一個得力一點(diǎn)的人去。毛毛太小，他打電話都哭得不行。哎，他這個混蛋，不是萬不得已，實(shí)在沒辦法應(yīng)付了，是絕對不會向我們求援的。這個混蛋自己倒了，就什么都倒了，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你不去，你姐姐搞不好只能在那里等死。”

    “那我去了，爸，你放心，不要急，腦溢血搶救及時沒大問題的，就是恢復(fù)期比較長。”

    “我急什么急，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從她十九年前，離家出走那天起，我就當(dāng)沒有這個女兒了。”

    老爺子倔強(qiáng)沒人不知道，他心里有沒有姐姐，殷壯志比誰都清楚。

    以前姐姐姐夫偶爾打電話回家，老爺子一聽到是他們的聲音，總是會很快擱下電話，但是，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現(xiàn)，有事沒事老爺子總是會坐在電話機(jī)旁邊，只要是電話鈴聲一響，他會第一時間拿起話筒。

    如果別人要去接，他會不緊不慢地說，“等我來。”

    尤其是最近的七八年，殷壯志說不清楚看見過多少次，老爺子擱下電話的一剎那，若有所失的神情。

    慢慢的家里人形成了一個習(xí)慣，只要老爺子在家，沒人會去接座機(jī)了。

    殷壯志很早就想換一個尾數(shù)是666或者888的吉利號碼，老爺子一直不同意，他說，“號碼還是老的好，換了會記不住。”

    后來殷壯志明白了，老爺子不同意換電話號碼，是擔(dān)心姐姐想家的時候，找不到家里人了。

    帶著助理，殷壯志坐上汽車，風(fēng)馳電摯趕到泉州晉江機(jī)場，乘飛機(jī)到上海虹橋機(jī)場，接著轉(zhuǎn)機(jī)洪城，下了飛機(jī)馬不停蹄直奔第一人民醫(yī)院而來。

    到了醫(yī)院，殷壯志查到了姐姐殷勤的病房，急忙忙趕過去了。

    殷壯志透過玻璃看見了昏迷中的姐姐，也看見了陌生的徐行。“毛毛呢？”殷壯志不相信外甥會不在媽媽身邊。當(dāng)現(xiàn)一旁的椅子上有一個熟睡的年輕人，殷壯志來到面前隨便打量了一眼，年輕人跟姐姐就像是一個模具里面倒出來的，肯定了就是毛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