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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玫看著她們，不禁又生出遲疑來。

    她的這幾個婢女，年紀(jì)都不大。而且，因為她自己不愛出門生活范圍單一，婢子們也就沒見過什么世面，更沒有面對過什么復(fù)雜局面。簡單地說，她們從未有需要獨當(dāng)一面的時候。

    她如此強(qiáng)行派她們出去，是不是太過想當(dāng)然且不負(fù)責(zé)任了？

    她們還都是一些小姑娘罷了……

    但，不能這樣想。

    不嘗試一下，怎么知道不成。決不能想當(dāng)然地覺得困難，就畏懼了，退縮了。那么，她將一事無成。

    徐玫抿了抿唇，定下了決心，開口道：“南通碼頭有一家大河飯?zhí)茫\絡(luò)住了整個碼頭的苦力，成為了一方勢力。”

    她并未說的很清楚，并不僅是因為不便透露出徐立前“夏少”的身份的緣故，也是想要看一下這幾個婢子的判斷力。她將所有人的表情全盤收在眼中，等待了片刻，才又道：“我也想在別的地方開一個類似的飯?zhí)谩热缯f這泉州碼頭。”

    她一個個看過去，問道：“當(dāng)然，不能是我來當(dāng)這個掌柜……不知你們誰有這個興趣？仔細(xì)想好了再說。”

    幾個婢子全都愣住了。

    就算是小麥，因為之前徐玫透露出來的消息，比其他人多知道了一些，但聽到徐玫的打算之后，更是不敢輕易決定——

    徐立前能夠做到的時候，并不意味著旁人也能輕易做到。哪怕當(dāng)時徐立前一窮二白，無人支持，而她們會有徐玫在身后至少會有資金支持，也是一樣。

    朱雀心思簡單。

    她頭一個做出了選擇，行禮道：“婢子不懂經(jīng)營，不敢耽誤小姐正事。”

    徐玫點了點頭，沒有任何表示。

    朱雀行禮，退到了門邊，主動替徐玫守著門。

    剩下四個婢子，都面面相覷，一時無法決定。

    大麥輕聲道：“小姐能否說的更詳細(xì)一些？事關(guān)重大，婢子們不敢輕易決定。”

    徐玫便輕輕將徐立前在南通的大河飯?zhí)孟嚓P(guān)事宜說了說，道：“……我知道其中有許多困難，而我自己親自來弄，也不一定就能成功。你們仔細(xì)思量，盡量嘗試，便是一次不成，也沒什么。”徐玫道：“只因為，我也不能給你們太多支持，且你們同樣也不能依托徐家之名。”

    這樣，就比徐立前當(dāng)初在南通要應(yīng)對的局面更難了——

    徐立前年紀(jì)小，很難才確立的威望，被人信任；大麥她們更是年紀(jì)輕輕的小姑娘，想要在碼頭上立足就已經(jīng)是難上加難！更何談也號令眾人！

    徐立前因為那一次官府的“搗亂”他定計救人才徹底奠定了威望，大麥她們……

    徐玫想到這里，再一次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想當(dāng)然了，想要用這幾個婢女來做這類事情，實在是荒謬極了。實在看不到有成功的希望。

    她不禁沮喪，擺擺手，道：“算了，你們當(dāng)我什么都沒有說罷。”又道：“我也是心血來潮。”

    若是莫仁……只可惜，莫仁如今身份已經(jīng)不同，她無法再派他做事……也無法再那么信任他。

    大麥幾人互相看了看，一致默默行禮，沒有人逞能出頭。

    徐玫放了她們離去。

    她沒有覺得失望。只是覺得，沮喪又茫然。她也不想讓幾個婢女們覺得有壓力，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書，如常地用了晚餐，又在甲板上欣賞了一會兒夜色之下平靜深邃的大海，而后就如常地上床入眠。

    徐立前和徐惠沒有回來。他們留了胡不為住在了茶樓。

    那里有非常不錯的休息之所，絕不比這邊船上的陳設(shè)差。

    次日清晨，徐玫早早醒來，站到海船最上層的甲板上，面向東方，準(zhǔn)備觀看太陽升起。她最近十分喜歡看海上日出。當(dāng)紅通通的太陽從海面上掙脫出來的一刻，總是讓她情不自禁地心生感動，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一天，是新的。

    陪著徐玫看日出的，是小麥。

    在太陽跳出海平面之后，主仆二人沐浴在橘紅色的晨光中時，小麥看著紅日，抿了一下唇，低聲道：“小姐，婢子想要試一試。”

    “什么？”徐玫沒有回神，隨口問道。

    “小姐昨日說的，在泉州港開飯?zhí)茫咀酉胍囈辉嚒！毙←湹恼Z氣堅定起來，平靜地道：“婢子昨天想了一整夜，覺得自己應(yīng)該試一試。”

    “哦？”徐玫詫異了。她轉(zhuǎn)頭看向小麥，問道：“為什么？我都決定放棄了。”又道：“你們一個個的，不必覺得有負(fù)擔(dān)。便是身為婢女，也不是主子的每一個奇思妙想都要贊同要去幫忙實現(xiàn)的。”

    “沒必要。”徐玫強(qiáng)調(diào)道。

    小麥再次抿唇，有些放肆地迎向徐玫的目光，目光之中充滿堅定，低聲道：“小姐還記得婢子說過的話么？婢子曾經(jīng)說過，更相信自己的努力讓境遇有所改變，而不是僅僅渾渾噩噩地順從。”

    “婢子想了一夜，覺得小姐您的想法，正是婢子的一個機(jī)會。”

    “婢子想要試一試。”小麥道。

    能給徐玫做婢女，已經(jīng)是讓人十分羨慕的了。小麥自然忠心耿耿，但她同樣明白，安逸地跟在主子身邊伺候的婢女，與能在外面獨當(dāng)一面替主子打拼的婢女，是絕不相同的！

    徐玫給了一個機(jī)會。

    她要抓住。

    “婢子想過了。”小麥沉聲道：“碼頭上，原本肯定有幫會勢力。若是像立前公子那般行事，怕是一時間會不容易成，但若是以幫會形式介入進(jìn)去，以武力做保證，未必不能很快成功。”

    徐立前也是先震懾了原來的頭目，才能以平價飯?zhí)玫男问交\絡(luò)人心。而在小麥看來，南通的“夏少”的確有號召力，但那些人的組織實在太過松散，日子久了，“夏少”的號召力就會慢慢消散！

    而徐玫想要達(dá)成的效果，則必須要有嚴(yán)格的組織。

    那就有做成功的希望！

    徐玫沉默了片刻，審視小麥，輕聲問道：“你確定要去做？”

    “婢子想要試一試。”小麥道：“婢子這就留在泉州港。若是小姐返程回去之時，婢子這里的事情尚無頭緒的話，婢子也會選擇放棄。”她再次道：“不試一試，怎么知道不能功成。”

    “你需要什么？”徐玫問道。

    她突然覺得，自己貌似有些不如小麥了。之前她所認(rèn)識了解的小麥，仿佛依舊不是這位低調(diào)的婢子的全部。

    “若是可以的話，除了一筆較多的資金之外，婢子還想讓朱雀姐姐留下幫婢子壓陣。”小麥道：“其他，都是婢子自己應(yīng)該操心的事情。”

    “行。”徐玫也果斷地道：“啟動的銀子，我給你兩千兩。作為前期資金，應(yīng)該是足夠了。恩，有時候，財富也能收買人心。”她道：“朱雀也留給你看場子。你同我來，我再與你說說大兄的大河飯?zhí)们昂蟮脑敿?xì)經(jīng)過，而后再詳細(xì)合計一番。”

    小麥不禁露出激動之色，道：“是。多謝小姐信任婢子！”

    “你值得的。”徐玫道。

    她那么輕易地，只想一想會面對的困難，就選擇了退縮放棄，而小麥卻來告訴她，想要試一試！

    那就試一試！

    不試一試，為什么就覺得一定不能成功！

    徐玫與小麥關(guān)在了船室里談?wù)摿嗽S久，才重新打開了房門，走到了甲板上。

    此時，太陽已經(jīng)高高掛在天空，將金色的陽光灑滿了大地。小麥懷里揣著二千兩銀票，同朱雀一起，換了一身普通的男子衣裳，一步一步，穩(wěn)穩(wěn)地走下了海燕號。

    “咦，不是要開船了么？”

    徐惠和徐立前才從外面上船來，看到朱雀和小麥的打扮愣了一下，問徐玫道：“你讓她們這副打扮，是想要做什么去？來不及了吧？”

    “哦，我特意讓她們下船的，待會兒不回船上來了。”徐玫心情不錯，笑著解釋道：“至于做什么去……保密。”

    徐惠撇撇嘴，道：“我才懶得知道。”

    倒是徐立前又關(guān)心了一下，問道：“她們兩個小姑娘就這么下去了，會不會不太好？與會館的主事打過招呼了嗎？”

    “她們身上帶著身份牌呢。”徐玫道：“又不是傻子，真有麻煩了，會找家里會館求助的。”她不想他們太在意朱雀和小麥的動向，笑著轉(zhuǎn)移了話題，問道：“你們見到胡不為了？談了什么？”

    徐惠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又閉上了。

    徐立前沒有計較徐玫這一番話之中對胡不為的無禮偏見，更不想讓徐玫對胡不為的誤會更深，于是包容地笑了笑，溫和地解釋道：“胡兄是看到了國喪告示，想要問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他在外游歷，也沒有什么消息渠道，又關(guān)心這些事情，所以才希望能等到我們，問一問詳情，好心中有數(shù)。”

    “哦。”徐玫的態(tài)度似乎緩和了一些，嘟囔道：“哪兒哪兒都能碰見他，我還以為他是處心積慮呢。”

    徐惠聞言面露惱火，張口就要替胡不為辯駁，但卻被徐立前一個眼神攔下來。徐立前對徐玫道：“胡兄志在朝堂，而我徐家卻是商賈身份……我不得不說，玫兒你太多慮了。”

    徐玫皺了一下鼻子，露出些不服氣，卻沒有反駁，怏怏地道：“哦。”

    再沒有其他的話。

    這就顯得有些冷場了。

    幸好何大武過來稟告說就要開船，讓他們做好準(zhǔn)備，徐立前和徐惠也就進(jìn)了船艙里去了。

    徐玫沒有離開甲板，目視著水手起錨，海船慢慢離開了海港，駛向了茫茫大海。

    何大武忙碌一圈，主動找到了正在甲板上吹著海風(fēng)的徐玫，行禮道：“玫小姐。”

    “嗯。”徐玫應(yīng)了一聲，看向他，問道：“大武哥有事兒么？”

    何大武努力忽略不知為何產(chǎn)生的一絲不自在，恭敬地道：“昨天玫小姐吩咐小的留意胡公子的言行……”他左右看了看，才低聲道：“小的發(fā)現(xiàn)，胡公子和惠小姐似乎格外投契一些。”

    他說的很隱晦。徐玫若是聽不懂，他自然就不必再說下去了。

    但徐玫聽懂了。

    她開口道：“你是想說，胡不為正在覬覦惠姐姐，而惠姐姐也不討厭他獻(xiàn)媚追求是吧？恩，這我早就知道了。”

    何大武愣了一下，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還有其他的么？”徐玫問道。

    何大武下意識地?fù)u搖頭。

    除了這一點，就是徐立前和胡不為也相談甚歡。但他們談?wù)摰模际翘煜麓髣輫嬅裆踔潦窃娫~大儒什么的，并沒有具體涉及徐家什么私密，所以在何大武看來是十分正常，并不值得關(guān)注。

    “恩，那多謝大武哥了。”徐玫含笑道謝。

    何大武連忙道：“這是小的應(yīng)該做的，當(dāng)不得小姐言謝。那，小的去忙了。”

    “大武哥只管去。”徐玫含笑擺擺手，神態(tài)十分親和。

    何大武心中反而更加別扭難受了。他退下很遠(yuǎn)之后，直起身揉了一下心口，看著沐浴在陽光海風(fēng)之中的徐玫，那么小的一個小姑娘，卻總是讓他心頭不好過，苦笑一下，輕輕呼出一口氣。

    ……

    海燕號再沒有靠岸補(bǔ)給。

    它一路南下，速度像是比之前快上了一半還要多的樣子，在茫茫大海之上乘風(fēng)破浪前行，中途碰見一些船只，甚至是徐家船隊，也沒有停留，一直向南，抵達(dá)了琉球島。

    琉球島，是南洋與大陸一水相隔的一個大島。曾經(jīng)，這個大島有被中原的王朝納入統(tǒng)治過，但卻都因為這里土著野蠻，又隔了一道海峽統(tǒng)治不便，沒幾年又放棄了，隨意給當(dāng)?shù)氐耐林蹰L封一個官職了事，也不強(qiáng)求他們納貢上稅什么的。

    這里常年炎熱，日照和雨水都十分充足，樹木長得高大，一年四季，都是瓜果飄香，水稻更是一年三熟……上蒼的偏愛，實在不一般。

    “……蒼天其實最是公平。”徐立前做足了功課，向徐惠和徐玫介紹道：“這里物產(chǎn)豐富是不錯，但每年從五六月份開始，一直到十月，總會受到海上風(fēng)暴的威脅，往往一場臺風(fēng)之后，房屋倒塌還是次要的，更能威脅到人的性命！年年因為臺風(fēng)不幸遇難的，數(shù)不勝數(shù)。”(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