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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過了很久,少女再度被搖醒。
“喝水了,小曦。”
“……”
這樣往往復(fù)復(fù)不知過了多少次,林奕曦也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少天,只是隱約覺得時間漫長,三兩日總是有的。自從有了水喝,她的精神狀態(tài)好了很多。雖然內(nèi)腑的傷勢沉重,使她昏沉戀睡。但在睡夢中,她心事一去,呼吸吐納又開始變得跟從前一樣正常有序。
渾厚的真氣和內(nèi)力開始恢復(fù),即便是在睡夢中,乾坤**自然習(xí)練,少女仍舊用功不輟。漸漸的,她整個人都像是曬蔫后被澆了水的植物,開始煥發(fā)出新生的狀態(tài)來。
林奕曦習(xí)練乾坤**已到第二層巔峰,日積月累下,連走道呼吸吃飯睡覺也無時無刻不在用功,她的功力愈益渾厚,本就只需臨門一腳,便能成功突破第三重境界。只不過是因?yàn)橛龅胶邪挡氐木薰郑钩銮?*的極招之一天地變,真氣耗損過大,才在危急關(guān)頭產(chǎn)生了變故。作為乾坤**第二層的高手,她即便不飲不食,也能捱過許多時日,但因遭真氣沖撞內(nèi)腑受傷沉重,她的身體機(jī)能才不能與之前同日而語,對饑渴的感覺也越發(fā)敏銳。
但經(jīng)過這幾日在睡夢中靜靜呼吸吐納,她心無旁騖,內(nèi)力又深了一層。因此,終于在三日后的晚間,徹底蘇醒過來。
那一刻,少女雙眸忽睜,如夢初醒。猛然挺身從地上坐起身來。
一雙清澈的眼瞳不再迷濛混沌,精光內(nèi)斂,似比從前更加明亮惑人。黑曜石般的眼珠,像是困住了天上最亮的兩顆星,又像是集合了天地間寶石的精華。眸光轉(zhuǎn)動間,不過微微凝睇而已,便生出一種驚魂奪魄足以使人心弛神蕩的魅力。
在意識回復(fù)的剎那,林奕曦心中便浮現(xiàn)起陳皓天的臉。她微微側(cè)身,正欲搜索男人的所在,目光甫一轉(zhuǎn)動,便已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住了。
只見身旁三尺開外,陳皓天如同一只匍匐的沙蝎,姿態(tài)詭異地臥倒在地。他的臉埋在沙子里,只露出側(cè)面瘦削蒼白的顴骨,與頷下黢青的胡茬。裸露在外的手臂被日光曬成了黑沉的顏色,原本光滑的肌膚迸裂開來,裂痕處,露出了紅色的血肉。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迷彩背心,肩胛上的皮膚與手臂上的一樣,被日光曬裂,讓人不忍卒視。所幸怪異的黃沙之地中的太陽像是沒有輻射,接連幾日的暴曬,都沒有讓人發(fā)生變異。
但最讓林奕曦震驚和心痛的,卻不是陳皓天臥倒在地,生死不知,被曬得皮開肉綻的慘狀……而是她在醒來的瞬間,就嗅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氣。
不知道這股血腥氣從何而來,也不知為何,她的心跳突然間跳得失去了應(yīng)有的頻率。只知那股淡而彌漫的血腥之氣,仿佛縈繞在她口鼻之間,盤旋不去。而當(dāng)坐起身來后,那血腥氣卻陡然變得清晰起來。在她的目光,與身旁垂死的人交匯的那一刻。
“陳……大哥……”
原本沙啞的嗓音,早已因神功恢復(fù),成功突破第三重,變得清晰圓潤如初。但少女的喉中卻莫名哽咽,幾乎是顫抖著喚出這聲。
回應(yīng)她的,是靜謐到可怕的黃沙與烈日。而非那躺倒在地,生死難測的男人。
下一秒,她像是瘋了一般,猛地?fù)涞剿啊E抗蛟诘亍?
向來冷靜清澈的目光,陡然泛起灼目的猩紅,淚水在濕潤的眼眶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終于滴滴嗒嗒落下來,盡數(shù)砸在被她翻過身來的陳皓天臉上。
眼淚滾落在男人干燥脫水的臉龐上,印出一道道水痕。可他卻像是一具失去了靈魂的布偶,一動不動。英俊的面容宛若往昔,深邃的眼眸緊閉,眼窩深陷,青峻的眉毛顯得格外突出。那雙干裂滲紅的唇,亦緊閉著,深深粘黏在一起。
林奕曦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抱著他的身體,忍不住便心塞,鼻酸,哽咽出聲。
那種顛覆了意識的震撼,從身體最深處迸發(fā)出來,激得她不斷戰(zhàn)栗。
內(nèi)力,綿綿不絕朝懷中漸漸冷卻的人送去。
目光,卻鎖死在他指上、腕上漸漸干涸的血跡,繾綣流連,不肯移動分毫。
這個男人,該有多愛她啊?
這個男人,又該是多么地癡傻!
林奕曦的淚水不停滴落,廉價地像是自來水一樣。滿臉的眼淚,黏著黃沙,狼狽,麻癢,她卻連抬手擦拭的念頭都沒有。
穿越來到這里,看過很多電視劇,還有情情愛愛的小說。看過許多盟誓纏綿,看過生死相依的愛情。在故事里,她曾經(jīng)見證過甘愿為了女主角以死相替的癡情男主。但卻沒有一個故事,如同眼前這個男人所帶給她的震動與難過強(qiáng)烈。
他手上刺目的猩紅,手臂上被割了許多刀,才保證不結(jié)痂的傷口,如同鋒利的刃,刺傷了她的眼睛……
當(dāng)殉情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代人口中古老的傳說,當(dāng)為旁人犧牲自我放棄生命,已成為說書人的故事電視劇的淚點(diǎn),眼前這個男人,卻用他的鮮血,一天天滋養(yǎng)她,哺喂她,將她從閻羅殿門口拉了回來,而他自己,卻因?yàn)槭а^多,生氣消散,瀕臨死亡。
沉沉的迷夢里,多少次,他抬手,十指修長,動作溫柔,將她緊閉的下頷掰開,擠迫血脈,將鮮血滴滴答答灌入她的口中。
那時候,他沉啞溫柔的嗓音輕輕喚:“小曦,喝水。”
風(fēng)平浪靜的聲音,一如從前在林家遞給她奶茶一樣,淡漠中透著疼愛,斂藏了所有的銳利,無限平和。
多少次,她咕嚕咕嚕咽下那些“水”,砸巴著小嘴感受到一種久違的刺激與鮮美。
多少次,她渴望能量的身體,在吞下他喂進(jìn)的“水”之后,瘋狂地吸收他陽剛之氣充沛的鮮血,所帶來的生氣和動力。
一次次,在睡夢里,她夢見自己終于屈服在了斛律之的陰謀下,垂死邊緣,狠心撕開了那頭靈鹿的脖子,大口吮吸它甘美的血液。那一刻,她忽略了靈鹿水濛濛望著自己的大眼睛,并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活物的生血也能這樣可口……
可現(xiàn)在,當(dāng)那頭靈鹿變成她心中最重要的陳大哥,她的胃開始洶涌翻滾,不停干嘔了幾聲,卻什么也吐不出來。
他的鮮血,早已成為了她身體的一部分,被消化吸收殆盡。再也回不到原主的身體里了。
望著昏迷不醒的陳皓天,滅頂?shù)乃岢蜎]她的心,林奕曦向來強(qiáng)悍的神經(jīng)緊繃不已,一度感覺自己快要瀕臨瘋狂的邊緣。
她想要擁著他大聲尖叫,嘶吼他的姓名,喉嚨卻莫名哽住,仿佛突然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變成一個啞巴,全身顫抖不已,連一聲完整的“陳大哥”都叫不出來。想要將他搖醒,一掌把他打醒,問問他為什么這么傻,狠狠給他一巴掌,詰罵他不該做這種讓她承受不來的事情,抬起的掌卻懸在半空,無論如何,下不去手。
她多么想用內(nèi)力刺激他的穴道,將他喚醒。將自己所有的擔(dān)心、感動、震動與難過一股腦向他傾訴,但他目前的狀況,卻真的不適合過早清醒。大腦蘇醒過來,卻又得不到任何能量補(bǔ)充,只會白白浪費(fèi)他的能量,害他死得更快而已。
懷抱著漸漸冷卻下去,氣息越來越弱的男人,她只能咬著牙,將磅礴的內(nèi)力輸送到陳皓天體內(nèi)。那些內(nèi)力雖如石沉大海,卻緊緊護(hù)住了他的要害,心脈和大腦神經(jīng)。但,這些并不能彌補(bǔ)他失去的鮮血。以陳皓天目前的狀況,即便是林奕曦割開自己的手,同樣哺他鮮血,他也已經(jīng)吸收不了了。何況,她服用過天心丸,她的鮮血本身就百毒不侵,同樣,更是天下至毒,無法喂給陳皓天服用。
抿緊嘴,強(qiáng)迫自己收住眼淚的林奕曦,目光凝住在男人依舊俊美,卻染滿青灰色死氣的臉頰,頭一次感覺到一種深刻入骨的恐懼。
從醒過來,到給陳皓天運(yùn)功完,她整個人都是頭皮發(fā)麻,寒毛倒立的狀態(tài)。斜眸瞥到一眼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頭密密麻麻,全是雞皮疙瘩。
她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此刻隱約想起,偶爾醒來模模糊糊看到的,都是這個男人撐著襯衣給自己遮涼扇風(fēng)的情景。這樣糟糕的境況下,他一丁點(diǎn)都沒有顧及自己,反而一直任勞任怨,將所有的一切都奉獻(xiàn)給她。
怪不得,陳皓天身上的皮膚都因暴曬脫水迸裂了,而她的胳膊,卻只是泛紅干燥而已。
皓天,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有事。
倘若你真的有事,即便是追到閻羅地獄,我也要將你從死神手中討回!
望著懷中男人盡失血色的俊顏,林奕曦心中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爾后,她俯下身去,將臉貼上男人粗礪干燥長了刺刺胡茬的臉,如同久違了主人的小貓,輕輕蹭了蹭。
這一刻,她心中填滿的,竟都是皓天這個人,這個名字。卻再不是從前那個如孩童眷戀長者,小鳥孺慕大鳥一般的稱謂,陳大哥。
在她的意識里,再沒有比讓自己活下去更重要的。
但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男人,卻可以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他以一腔熱血飼喂于她,用無比真摯的感情對待她,這一切,都已經(jīng)將少女固有的經(jīng)驗(yàn)和價值觀念顛覆。
這樣一個人,她如何能不為之感動,如何能不為之動心?如何,能不為了他付出同樣對等的情義。
皓天,你真是個傻瓜。
徹頭徹尾的傻瓜。
可是為什么她會覺得,這個傻瓜,已經(jīng)像他的血液一樣,徹底融入她心里。成為她身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此生此世,再難分割?
也許,她活了兩世,穿越到這樣不一樣的時空,就是注定為了要讓她遇見他吧。畢竟,來到這里的第一眼,她見到的人,就是他呵……
有了這樣的覺悟之后,少女狠狠抽噎了一下,不待眼淚滾落,卻緊咬了下唇,爾后猛然抬頭,捏起袖口,狠狠擦干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