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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從郊區(qū)折騰回市區(qū)就將近下午一點(diǎn)，午飯算是耽誤了一會。周懷景一面注意著路況，一面跟丁苒說：“餓了吧？離訂的餐廳很近了。”

    丁苒沒覺得餓，早上的早茶里的蝦餃很好吃，她吃了兩份，去褚老那又吃了點(diǎn)杏花糕，現(xiàn)在還有飽腹感。

    “沒，你不用著急。剛在褚老那吃了杏花糕很飽肚子。”

    聽到她提褚老的杏花糕，周懷景挑了挑眉，話鋒一轉(zhuǎn)：“你知道我們?yōu)槭裁床涣粼隈依夏浅燥垎幔俊?

    丁苒沒想到周懷景會問這么荒唐的問題，除了我們不能麻煩打擾老人家，難道褚老還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隱情。

    周懷景余光瞟到丁苒眉頭皺了一下，輕描淡寫的開口：“褚老吃素，留在他那吃飯沒有肉。不合胃口。”

    丁苒聽完算是明白了，周懷景這是在一本正經(jīng)的打趣她。兩人第一回吃飯，他就借著請教養(yǎng)生，“教育”過她不吃青菜。丁苒轉(zhuǎn)過頭抿著嘴瞪周懷景。

    周懷景偏頭正巧對上丁苒的杏眼，圓圓的，黑亮似有光。他頓了頓，抬手輕拍了下她的頭：“待會肉管飽。”

    丁苒沒想到周懷景接二連三的親密動作，而且做得行云流水，極其自然。丁苒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兄長對她做過這樣的動作，周懷景不經(jīng)意一下卻像是一把小扇在心頭撩撥得她心顫。她裝作不經(jīng)意坐正，刻意地扼殺了還在萌芽里的曖昧氣氛。

    下午一點(diǎn)半光景，兩人終于到了周懷景預(yù)訂的那家西餐廳，餐廳午餐時間接近尾聲，僅有寥寥數(shù)人還在吃最后的甜品。整個餐廳在d市第一高樓明珠樓的最高層，全開放式，沒有設(shè)立包廂。

    兩人相對而坐，周懷景望著丁苒，而丁苒卻越過他，把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那一桌。那一桌坐的是一家三口，不過父親看上去年紀(jì)有點(diǎn)大了，孩子生得白凈，估摸五六歲，是個男孩。三人已經(jīng)用餐結(jié)束了，小男孩卻賴著要再上一份甜點(diǎn)，媽媽沒同意，于是轉(zhuǎn)頭找爸爸撒嬌。爸爸繃著臉，講甜品吃多了長不高，成不了男子漢，然眼底是蓋不住的疼愛。這樣的一副畫面，旁觀者看來不過是一副很日常的家庭溫馨美景。

    丁苒久久沒有移開目光，周懷景心有疑問，但出于禮貌，他沒有回頭，反是細(xì)細(xì)看了丁苒一眼。

    低頭看向桌面，這才發(fā)現(xiàn)她握著刀叉的手握得很緊，仿佛是要緊緊勒住它們刻入手心。周懷景能感知到，這是一種隱忍，是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他出聲問道：“丁苒，不舒服？”

    被喚了這一聲，丁苒像是在痛苦中掙扎過來，很低聲音的回了一句：“沒有，我去趟洗手間。”

    丁苒算是一路踉踉蹌蹌地跑到洗手間的，松開原本緊握的手，這才發(fā)現(xiàn)手心被硌出紅痕了，卻一點(diǎn)都感覺不到疼。撐在洗手臺上，渾身都在顫抖，眼睛也澀得不行，酸得不行。她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到感應(yīng)龍頭下，就好像倏地打開了閥門，水嘩嘩的流，眼淚也不停的外冒，完全控制不了。雙手用力的互搓，也沒用洗手液，就干搓，紅痕處磨得生疼，可這些都比不上心一縮一縮帶來的酸澀。

    抽了張紙巾擦干手，丁苒看著鏡子里狼狽的自己，嘴里想說點(diǎn)鼓勵自己的話，卻發(fā)現(xiàn)舌頭根本捋不直。

    就這么哭了一小會，她洗了把臉，整理好自己就出來了。她沒忘記外面還有個周懷景，沒忘記現(xiàn)在的場合不適合她任何的小情緒。

    然而丁苒沒猜到好戲往往在后頭，她出來時，周懷景和引~爆她情緒的那一桌正聊得火熱。

    他朝她招了招手，“丁苒，過來。”

    她看了眼周懷景對面的男人，他究竟是見過大世面的，表情未變。

    她緩步走來站在周懷景身旁，先給她介紹了男人：“丁苒，這是致一地產(chǎn)的丁總。”

    丁苒沒料到場景這么諷刺，直接對男人伸出了右手：“丁總好巧呀。”然后回頭佯裝輕松地模樣對周懷景解釋道：“我們都姓丁，是什么關(guān)系你應(yīng)該知道了。”

    丁苒紅著眼看著周懷景，讓他心底燥起了一股無名火，可是下一句話卻讓他眉頭鎖得更深。第一次相親后他就派秘書查了她的資料，然因?yàn)槌霾畎朐略缤耍瑝焊蜎]有看過。

    丁致和沒有握上丁苒伸出的手，也沒有向她介紹他身旁的女人和小孩，只是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不慍，“丁苒，你今晚回家。我們好好談?wù)劇！闭f罷，又轉(zhuǎn)向周懷景：“周總不打擾您用餐了，我們先告辭了。”丁致和說完就抱起小男孩，三人離開了餐廳。

    丁苒站在原地，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眼睛又有點(diǎn)酸脹了。她就像個局外人，她什么都不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沖上去質(zhì)問丁致和，責(zé)怪他？但是大腦好像短路了，什么都理不清。

    周懷景靜靜地陪丁苒站了一小會，轉(zhuǎn)而擁著她坐回了原位。他遞了她一方手帕，鎮(zhèn)定且云淡風(fēng)輕的說：“喜歡吃西餐嗎？不喜歡我們換一家。”

    丁苒接過手帕，擦眼睛里又流出來的眼淚，擦了好幾下，卻一直還有，怎么擦也擦不完。手里拽著手帕，她覺得自己一直壓抑的情緒好像找到了一個小的突破口，正在噴涌而出。

    “您能不能送我回學(xué)校，我累了。”

    周懷景沒點(diǎn)頭應(yīng)允，反倒是伸手招來了服務(wù)員：“我們先上甜點(diǎn)。”

    最后，周懷景把整個西餐廳的各種各樣甜點(diǎn)擺滿了整個桌子，可丁苒只是象征性的用叉子撥弄了幾下。他也沒有吃甜點(diǎn)，只要了杯咖啡，坐在丁苒對面默默地喝著。兩人寂靜的一如過往，不過是氣氛中帶著隱忍的怒氣和悲傷。

    在丁苒抬頭朝周懷景看第五眼時，他終于提出了送她回去。周懷景把丁苒一直送到了宿舍樓底下，又下車目送她上樓。

    丁苒下車時正巧碰上了下樓的謝秋月，兩人對視了一眼，要是往常，她一定會主動打招呼的，今天卻沒有任何心情顧及她。丁苒挪開眼，頭也不回往宿舍走去。謝秋月卻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慢慢的從周懷景身旁走過，不知在琢磨什么。

    **

    丁苒回宿舍衣服都沒脫就鉆進(jìn)被窩開始睡覺。剛剛哭了一場后，現(xiàn)在不怎么想哭了，反之是感覺到很累，很強(qiáng)烈的無力感，有些事情躲不過贏不了的無力感。

    丁苒就這么一直睡，睡到了半夜，晚飯也沒有吃。打開手機(jī)，有丁致和打來的未接電話，晚上六點(diǎn)半到七點(diǎn)，打了三個，再就沒有打來了。她下床，看到桌子上有份冷了的晚飯和壓著字條。丁苒很驚訝謝秋月會做這些，同時字條也很無厘頭。

    此刻的抵抗終將變成笑話。

    她看了眼謝秋月的床，她睡得很沉。

    第二天起床時，謝秋月不在宿舍，桌上的字條也不見了。丁苒沒想謝秋月的用意，簡單收拾了下，回了馨園。

    丁致和就像是在專門等她回來一樣，丁苒進(jìn)門時，他正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抽煙。丁苒放下包，坐在對面，心頭又涌上一股委屈，想用質(zhì)問語氣咆哮一通。看著丁致和，她組織了很久語言，想要問的說的太多了。兩個人就這樣靜了很久。

    丁致和先開了口。

    “苒苒，爸爸先給你說聲對不起。”丁苒聽著丁致和嘶啞的聲音，沒吭聲，卻用力咬緊了下嘴唇。

    丁致和看著她接著說：“你昨天看到的，爸爸沒什么好解釋，已成事實(shí)。而且我是打算帶牧元認(rèn)祖歸宗的。”

    丁苒覺得嘴里有了一絲血腥味，放開了下嘴唇，盯著丁致和的眼睛說道：“我昨天看到了什么，誰是牧元，您還是有必要跟我解釋一下的。”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

    丁致和又點(diǎn)了支煙，狠狠吸了一口后，才說：“丁苒，你媽也走了有些年頭了，這些年都是爸爸一個人在照顧你，難免有很多力不從心的時候。現(xiàn)在你也長大成人進(jìn)入社會，我再娶，我想你是應(yīng)該能夠理解的。”

    丁苒被滿屋的煙霧熏的眼睛又酸澀了，甚至覺得有點(diǎn)疼，但在丁致和說完這句話后，還是隔著厚重的煙霧怒視著他：“您別提我媽。您再娶拿我媽當(dāng)感情牌打，晚上睡得著嗎！”

    丁致和看著她突然激動起來，又吸了口煙才繼續(xù)說：“苒苒，那爸是一直當(dāng)鰥夫，等你出嫁了一個人守著這個家？”

    丁苒望著丁致和猛然覺得對面的人她不認(rèn)識了，她一直以為丁致和對母親田正珺是有愧疚的，現(xiàn)在他這么一番話像是一棒子打醒她了。丁致和從來沒意識到他虧欠這家什么，他只是在為自己考慮。

    “那您說您的打算。”

    “我和你蔣阿姨準(zhǔn)備先領(lǐng)證，然后她倆戶口轉(zhuǎn)到我們丁家。酒席就不辦了，我們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頓飯就好。”丁致和以為丁苒已經(jīng)接受了，語氣平穩(wěn)親和了許多。

    “看著那孩子都有五六歲了，您瞞我瞞得挺好。我要是昨天沒遇見，這一切計劃做完再通知我？前段時間不停說給我買房，就這么容不下我在這個家。”

    丁致和像是被拆穿了陰謀，沒反駁：“丁苒，我知道你怨我，打小就跟我不親近。可是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我們都要向前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要成熟的看每一件事。”

    “我不是怨您，從現(xiàn)在開始是厭惡。反正我們倆都沒有把這里當(dāng)成一個家，那現(xiàn)在就散了吧。”丁苒拿包站起來很平靜的說。

    “胡鬧！我丁致和永遠(yuǎn)是你爸！這婚我結(jié)定了，你還管到我頭上來了。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今天你敢踏出這里一步，我就讓你工作完蛋，看你還靠什么跟我擺狠。”丁致和從來沒聽過丁苒說出這樣忤逆他的話，惱怒地指著她大聲吼著。

    “隨您。”丁苒義無反顧地走出了別墅。沒有一絲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