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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幾句話解釋了昨夜突入八貝勒府的緣由,沒什么錯處。
但身為皇帝的疑心仍覺時機太巧,康熙只哼道:“倒是巧,你丫頭病了老八送藥;他有心事你開解。說說你倒是如何開解的?”
胤禛早有腹稿,回道:“兒臣去時,八弟已是有些多飲了,連聲說對不起君父對不起良母妃,兒臣聽得糊涂,細(xì)問他卻不肯再說。”
皇帝又問:“你又說了什么?”
胤禛:“兒臣只道皇父教導(dǎo)是慈愛,八弟日后實心辦差,便是錯了也該將功補過,何須一味消沉?”
康熙雖知這是冠冕堂皇的話,聽了仍是受用。他并不覺得罵老八有何不對,雖是早年寵愛過的兒子,但終究比不得太子矜貴。罵一罵就借酒澆愁沒出息,朕早該罵一罵!
皇帝態(tài)度和緩幾分:“你接著講?”
胤禛一聽就知道皇帝把方才自己提及“良妃”的事情濾過了,于是只說:“今晨兒子離開時,八弟已然進(jìn)食起居如常。只是昨夜仿佛受了些風(fēng)淋了雨,有些昏沉。兒臣已經(jīng)自作主張讓他府里下人去太醫(yī)院報了。”
皇帝略略頷首,沒再深究:“既然你府里沒事了,便復(fù)差罷。一個皇子,總不好日日圍著內(nèi)院打轉(zhuǎn)。”
胤禛憋了一下,他自有抱負(fù)雄心,可看看有抱負(fù)的兄弟們的下場,還容得自己顯山露水嗎?老八進(jìn)了被罵,自己退了還是被責(zé),這就是君啊。想想自己當(dāng)年不知是不是也這樣過,想起步步謹(jǐn)慎的張廷玉,又想想老八。
哎。
跪安之后,胤禛轉(zhuǎn)身出了乾清宮,卻鬼使神差沒直出西華門,反倒去了儲秀宮。
論理他是成年的皇子不該和庶母同一屋檐下惹人嫌疑,但他覺得老八兩輩子的心結(jié)都在良妃身上,這個時候若能雪中送塊炭去,保管比說一百句好話都管用。
……
胤禛從宮里出去之后去吏部走了走,耐著性子坐到下差的時間看過往卷宗,直到覺得今日也能交差了,才起身回府。
回了府一屋子女人都在等著自己男人回來進(jìn)膳,胤禛心思旁落,草草吩咐各院自便就躲回書房。
那拉氏猜測今早的乾清宮急招恐怕不是好事,指不定男人在宮里受了氣被敲打了。于是她做足賢惠樣,讓廚房做了胤禛愛吃的東西,卻不親自送去,只讓胤禛信任的奴才送去書房,并且敲打各處院子無事不許生非。
胤禛在書房的時間,將府里的暗線與密報都理了一遍,覺得該封的都封住了,該漏出去的也都按著自己的意思漏出風(fēng)聲。他又仔細(xì)安排人手將后院都看牢了,以免發(fā)生“大格格忽然哭著要阿瑪不肯喝藥”一類的緊急事件,才從書房側(cè)面一道暗門直接去了八貝勒府。
胤禛讓奴才敲的也是八貝勒府的后門,慣是幫廚下人們進(jìn)出的那種,門房看見緊裹黑色大氅明顯不像尋常奴才的人立在門口時,一時不敢隨便開口。
蘇培盛亮出一塊牌子,上面干干凈凈一個“九”字,那門房也是沒見過太多市面的下等仆從,一貫在偏院伙房做事,哪里能在這種情形下辨識真?zhèn)文兀坑谑撬芎玫捻樦范G讓他想的方向理解下去,把人讓進(jìn)來稍坐,并且飛奔了去報給大管事,說“九爺府來人了”。
胤禛就算準(zhǔn)了眼下老八府里人心不穩(wěn),就這樣一路長驅(qū)直入了書房。因為他是從側(cè)面來的,高明安排的路子也是一路避人而過,居然沒人發(fā)覺有異。
直到高明在主子書房外的院門處迎人時,才第一個露出驚愕的目光。
只是這個時候情勢,已經(jīng)容不得他知會主子,不得已緊走幾步,隔著半個院子喊了聲:“爺,隔壁的爺來了。”
胤禛如入無人之境一路入了書房,看見胤禩站在桌邊,目露疑惑地看著他:“四哥?”
胤禛朝身后的奴才示意闔上房門,高明為難又看向主子:“爺?”
胤禩不愿在這種時候再看見眼前的人,但攔著人不讓進(jìn)的事情他亦做不出來,面上不覺帶了這種進(jìn)退不得的不情愿。
胤禛直接無視了弟弟明顯不歡迎的態(tài)度,亦無視了桌上盛著碎裂扳指的玉盤,張嘴直說:“今日宮中請安,我去了儲秀宮一趟。”
胤禩一怔,恨自己無能為力,整日自怨自艾居然忘了宮中額娘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他收斂了煩躁不安的情緒,對著高明說:“下去吧,在外院守著。”
……
胤禛自顧自坐下,端起桌上剛剛備好的茶水聞一聞,果真是老九愛喝的龍井,他嫌棄地放下,道:“良母妃那處你只管安心,她讓我?guī)г拋恚f你只管安心,無需擔(dān)憂儲秀宮。”
胤禩垂眼,良久之后,若有似無嘆了口氣,幽幽道:“是我不孝,累及額娘,實在無顏再入宮……”
胤禛截住他的話:“昨晚我說過你不認(rèn)命,今日卻要再罵你不懂帝王心。你這樣一味自貶,就能讓你額娘得人尊敬?”
胤禩隱忍一日的無措忽然化作怒火,他將桌上的茶具一下在推在地上:“那又如何?這幾年步步謹(jǐn)慎又如何?我自視再高又如何?還不是被人詬病出身,四哥是皇后養(yǎng)子,何時懂過弟弟的難處?”
胤禛順手將桌上盛放了扳指碎片的盒子也一股腦兒掃在地上,大吼道:“爺不懂?難道早年在乾西五所的那幾年都是爺自愿去住的么?你日日同十四要好,去永和宮并不少,何時聽過我額娘叨念爺?你算有個額娘為你牽腸掛肚,說這話是諷刺爺親緣福薄么?”
胤禩看著地上碎得補不起來的扳指殘片,目光閃爍過后分外難懂,他側(cè)過頭不再吭聲。
門外響起奴才試探的問聲:“爺?四爺?”
胤禩只得緩緩開口:“無事,再去上一壺四爺常愛喝的茶。”
高明應(yīng)喏之后腳步聲漸遠(yuǎn)。
胤禛默念幾聲“戒急用忍”,繞了碎玉靠近胤禩,口中道:“常言道玉碎瓦全,我卻說碎了便再無指望,你心里的抱負(fù)呢?指望呢?你從此自怨自艾,就能一日成龍?”
“四哥!”胤禩截斷他,冷笑一聲:“龍子龍孫九樣命,有呼風(fēng)喚雨的,亦有伏地駝碑的,四哥不必勸我。”
胤禛被噎住,嘴唇抖動,連說兩個“你”字,不能成句。
屋內(nèi)一時有些窒悶之氣,炭火燃得太猛。
幸而不多時奴才們就上了新茶,高明頭也不抬地將地上狼藉收拾了,重新掩好門退下。
胤禛在金瓜普洱的熱氣中心氣平順了幾分,再看胤禩時,才看見他異乎尋常的虛弱氣色,因為生氣,連袖子都在微微發(fā)抖。
他心里一軟。
里間的軟榻早換了嶄新被褥枕具,屋內(nèi)也燃著桑枝的香味,令人神清氣爽。看得出有人在刻意抹去昨晚靡|亂的痕跡。
胤禛心頭一笑,故意放軟了聲音問道:“你今兒臉色很差,身子可好?”
胤禩面上泛出一線薄弱的尷尬與怒意,他克制著回道:“四哥掛心,今日話已帶到,弟弟想歇了。”
胤禛卻是無恥補了一句:“你身子弱,不如我陪你躺躺?”
“四哥!”
胤禛嘴是更沒遮攔:“你不知道,這種暗傷若不好好上藥,拖得久了會出大毛病。上回從蒙古回來……我斷斷續(xù)續(xù)拖小半年才能如常。”
這話說得含糊曖昧,卻點中胤禩心頭為數(shù)不多的愧疚。胤禩只知那一回四哥躲他整一年,并不知道更多首尾。聽這話的意思,四哥當(dāng)年一路在外舟車勞頓,想必吃了不少苦。
胤禛看他面上神色難辨,又從懷里摸出一支曲頸瓷瓶,擱在桌上:“這是藏藥,性子猛些,但好得快。”
胤禩更加尷尬,一言不發(fā),也不抬頭。
胤禛心底一笑,一步上前伸手去拉弟弟的手。
胤禩連忙側(cè)身避過:“四哥?”
胤禛一賴到底,直言意圖:“我料你必不會讓旁人替你上藥,這傷你自己也折騰不了,莫不是你想借此一病數(shù)月讓君父以為你對他老人家不滿?”
胤禩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只斷續(xù)道:“我沒……四哥別……”卻被胤禛一手捉了往床上拉。他被整夜折騰身上酸疼不能細(xì)說,有些地方的確火辣辣的,步子邁大些就刀割樣疼得厲害。當(dāng)下沒怎樣反抗,就被帶去了床邊。
……
昨晚的記憶看來并不是都美好,胤禩身體靠在枕上的動作略顯僵硬無措。
胤禛手掌往下時,胤禩慌不擇路一把扣住,眼睛直直看著對方,不肯妥協(xié)卻又拒絕不了。
胤禛用軟和的語氣說出強硬的話:“我知道怎樣上藥。今日教你,日后自然你自己來。”
半晌,胤禩閉上眼,認(rèn)命低頭。
燭光燈火下的坦然面對比想象中更難堪,胤禩閉目伏在被褥中,強迫自己的神思飄向朝堂,想想明日上朝,應(yīng)當(dāng)用何種神態(tài)回話,是小心謹(jǐn)慎心灰意冷,或者是不為所動?
下了朝,該去儲秀宮請個安,那時又該如何說話?如何君前奏對?如何安撫額娘?
身后傳來細(xì)細(xì)密密的辣痛, 比之昨晚更勝,胤禩繃直了脊背兀自忍耐著。這樣的疼的確能催人清醒,面對現(xiàn)實。
有人在耳邊對他說:“忍著點兒,好得利索些。”
胤禩覺得這聲音這語氣很熟悉,昨夜里好像他也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過什么必有后福一類的話。
可是真疼啊。
四哥……
作者有話要說:八哥就是死鴨子嘴硬哦,你看他其實在四哥面前已經(jīng)一推就倒了……噗噗
四哥親自上藥,肯定上的是宜子宜身的好藥啊~~ 嗯!
題目出自詩經(jīng),贊揚四哥是坐懷不亂的男子漢(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