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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寂靜,落葉上輕微的響動也足以讓人心悸。

    那些來人顯然是訓(xùn)練有素,腳步極盡輕柔，刻意地壓低聲音。

    咔嚓。

    其中有人踩住了架子。

    姬忽微沉了臉,那就說明,那些人離他們不過幾步之遙，而下一刻，這樣一群不知敵友的人即將要闖入洞中，他們的心情可想而知。

    突然洞內(nèi)亮起了火光。

    緊接著是一個年邁沉穩(wěn)的聲音傳來：“可是公子？”

    這聲音好熟悉......姬忽皺起的眉也驟然一松：“是馬將軍。”

    聽到了回應(yīng)，馬將軍立刻從下屬手中接過火把，又念著公子的忌諱,吩咐了下屬不得入內(nèi)，若然見了公子狼狽的模樣,那些人也命不久矣。

    通紅的火把,照得洞內(nèi)有如白晝，他他大步入內(nèi)，當(dāng)照出了洞內(nèi)的人后，腳步一滯，微愣住了身子，這個秦國女人，怎么也在？

    當(dāng)初追兵逼得太甚，不得已留了幾人保護(hù)公子，他帶著人馬支開追兵，但是等他回來后，公子早已不知所蹤，這次還是尋著沿途的記號才找到這里的。

    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秦人，也在.......

    他抬頭輕瞥了趙瑤，眼中盡是警告之色，要是這個秦人敢說出來郭莊那事，他今日定要以死相諫，決不能讓公子再留著她了。

    所幸的是，那女人只是輕蔑地回了他一眼。

    于是在這個非常的時刻，他們都心照不宣地閉口不談，權(quán)當(dāng)沒有那事。

    他心中輕哼了句——這個女人還挺識趣的，又將目光移到了姬忽身上，沉聲說道：“公子，老臣已打點好了，事不宜遲，還是快些啟程吧。”

    隨后他拿起了一件黑色的披風(fēng)，恭敬地奉上：“夜深露寒，還望公子保重貴體。”

    “嗯。”姬忽淡淡應(yīng)了。

    從方才來看，他也算是明白了他們之間的淵源了，難怪那時他醒來，身邊已沒了她，原來這是馬將軍的功勞啊。

    半跪在的馬將軍，也知公子大概已然知曉了，但自覺沒有做錯，再次舉手，將披風(fēng)往前一遞，拔高了聲音：“公子！”

    姬忽眉心微動，若然在此拒絕馬將軍，那就是等于把周國僅剩的忠于他的人也推至門外，這樣的險，他冒不起。

    半響過后，他還是伸手接過了。

    一觸及那件看似撲通的披風(fēng)，質(zhì)地柔和，細(xì)密繁復(fù)的花紋是六國之中公子所用之物，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也終于有了一絲神情，這是父王的意思，還是....馬將軍的自作主張呢？

    他望著火光未照到的暗處，低低出聲：“將軍有心了。”

    公子是既往不咎了？

    一抬頭，撞入了他漆黑冰冷的雙眸，馬將軍心頭那點涌起的喜悅也漸漸失了溫度，也許公子的那句‘有心’，很是耐人尋味。

    這時，一個士兵疾步進(jìn)來，在馬將軍耳語了幾句，將軍臉色一沉，再次勸道：“公子，快些啟程吧。”

    姬忽‘嗯’了聲，轉(zhuǎn)身將披風(fēng)蓋在趙瑤身上，拉著她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坦坦然然地走出山洞。

    即使在一片黑暗中，她也覺著那些士兵的目光，好似要在她身上看出一個窟窿來，那樣不安。那只拉著她的手，忽然一重，借著微弱的火光，他的側(cè)臉冷毅而堅定，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為何他執(zhí)意如此。

    洞內(nèi)，舉著火把的士兵規(guī)矩地站成兩排。

    最前面，一個士兵牽來了兩匹馬。

    姬忽選擇了其中一匹，抱著趙瑤上馬后，那個士兵把另一匹牽了過來，不料他揮手說道：“不必了。”

    而后利索地翻身，與她共乘一騎。他從后緊緊地圈她入懷，在她耳邊輕言許諾：“這次絕不會把你弄丟了。”

    微微的暖意點點滴滴地，從他的胸膛傳來，形成了一片小小的天地。

    “小雞......”

    趙瑤望著他，感動之余險些要將他的綽號脫口而出，她訕訕地縮縮腦袋，轉(zhuǎn)頭之際，她忽然望到了遠(yuǎn)處的點點火光。

    比她先出口的，是當(dāng)下立斷的馬將軍：“快，把火把滅了！”不管來人是何人，暴露行蹤是最不明智的。

    “快走！”

    一聲令下后，士兵們滅了火把，翻身上馬，如風(fēng)似雨地在密林穿行。

    冷風(fēng)刺骨，不停地從耳畔呼嘯而過，刮得肌膚生生得疼。

    寂靜幽深的林中，那些農(nóng)夫捉拿怪物的聲音異常清晰地入耳，姬忽大喝一聲，□的馬兒生了風(fēng)般，鐵蹄高揚(yáng)，似要踏碎了滿地的月光。

    “駕！”

    “駕！”

    馬鞭聲，一聲聲落下，拼命的趕路后，片刻功夫，函谷關(guān)已然出現(xiàn)面前，只要出了關(guān)，可就擺脫秦國的陰影。

    □的馬也似感受到了這份心情，不停地嘶鳴著。

    這時一道冷靜的聲音沖破了這份喜悅：“馬將軍，前方是否有人？”

    漸漸的，士兵們也回了神，將目光投向了馬將軍，等待著他的答案：“公子放心，老臣有所準(zhǔn)備。”

    接著，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從懷中拿出了一只哨子，輕吹了幾下，空中飛來了一只黑色的鷹。那只鷹撲騰了幾下翅膀，嗖的一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不過半響，那只鷹折返而來，在空中飛了會兒，又消失了。

    眾人不解。

    但是馬將軍卻是揚(yáng)起了笑意：“公子，函谷關(guān)的守衛(wèi)已被老臣買通了，以鷹為號，即刻會有人為我等打開大門。”

    姬忽點頭：“嗯，事不宜遲，快些前行吧。”

    而后揚(yáng)起馬鞭，一馬當(dāng)先地沖在前面。

    遠(yuǎn)處城墻上，一個守衛(wèi)晃出出了腦袋，望了幾眼后，做了個放行的手勢，沉悶大門咯吱咯吱地被一點點開啟。

    窩在他懷里的趙瑤，止不住內(nèi)心的澎湃，也鉆出了腦到一探究竟。

    距離城門不過百米，快了，快了，就快要出去了！

    轟。

    那扇開啟了一半的城門戛然而止了。

    一個身穿鎧甲之人帶著一小隊人馬，大步流星地上了城墻，對著那些私自放行的人拔劍相對，怒目而視：“誰允你們這樣做的？沒有本將的命令，爾等竟敢擅作主張？好大的膽子！”

    “將軍我們.....”

    那求饒聲還未說完，將軍揚(yáng)起利劍，飛快地砍下了一人的頭顱，那顆頭顱從高高的城墻上飛落而下，重重地在摔在他們的馬前。

    “給本將關(guān)門！”

    “是！”

    將軍上前幾步，望著底下的人。夜色太深，他并未認(rèn)出是誰，但憑著多年征戰(zhàn)沙場的經(jīng)驗也知，來者不善：“生擒了他們！”

    姬忽眸色瞬冰，渾身寒意逼人，緊緊地從口中吐出一字：“沖！”圈緊了懷中的趙瑤，他一夾馬腹，朝著那還未緊閉的城門飛奔而去。

    “沖！”馬將軍也大聲應(yīng)了，護(hù)在姬忽左右。

    城墻上的將軍冷冷笑了：“膽子真大，當(dāng)本將是死的嗎？來人，給本將射了他們！”

    話音一落，士兵們紛紛點起火盆，嗒嗒嗒的一串腳步聲后，數(shù)十名弓箭手齊齊上來，單膝跪地，拉滿弓弦，等著將軍的一聲號令后，嗖嗖艘，箭如密雨般飛去。

    不時地有人中箭，有人落馬。

    哀嚎聲不斷。

    嗖。

    一支箭飛過她的披風(fēng)，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那支箭不僅穿透入骨，反而被輕而易舉地彈開了。

    趙瑤愕然，這件披風(fēng).......

    下一刻她做了個決定，伸手就去解開披風(fēng)，在顛簸的馬上，她的動作并不麻利，最后只好用力地扯開。然后轉(zhuǎn)身，哆嗦著手為他披上。

    姬忽心中一滯，好像有什么堵住了，壓抑地不像話：“你......”

    眼瞧著他們眼看就要逃出城門了，城墻上的將軍陰沉了臉，大手一揮，不多時就又拉了一批士兵，箭如密不透風(fēng)的細(xì)雨綿綿而來。

    而這時，有一支冷箭正不偏不倚朝著姬忽射來。

    “公子！”馬將軍也不顧身份會暴露了，大聲喊道。

    姬忽猛然回頭，那支箭的身影清清晰晰地倒映在他的瞳仁中，越來越近，身體像不是自己的，做不出任何反應(yīng)。

    這時，眼中閃過一道黑影，緊接著沒有冷箭入骨的疼痛，而是一道‘嘩啦’的聲音響徹耳邊。

    他低頭一看，是她及時為他披上的披風(fēng)......

    那件披風(fēng)已被冷箭射落在地，由著后來人的馬蹄一一踐踏，也許那會暴露了他的身份引得追兵，但是此時此刻，卻是救了他的命。

    “駕！”

    聽到這聲，眾人也松了口氣，公子沒事！

    “快些出關(guān)！”

    “是！”

    函谷關(guān)是秦國重要的關(guān)卡，歷來都由重兵把守，只要那將軍點燃狼煙，他們勢必在劫難逃，所以他們一刻都不能掉以輕心。

    一小撥人緊隨其后，盡然有序地跟隨，斷后的斷后，偵查的偵查，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就這樣趕了幾天的路后，也不見有絲毫的追兵牽來，他們才敢稍作休息。

    馬將軍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到了大樹邊抱著那秦人女子的公子，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公子，再趕幾日的路，就到了周國了。”

    姬忽神色也是掩不住的倦怠，那顛倒眾生的臉龐也失了光彩。

    “嗯.......”

    懷中的趙瑤難受地動了動，囈語著什么，他輕嘆，這一路是累壞她了。

    抬頭，對著馬將軍淡淡說道：“我何時說過要回周國了？”

    馬將軍愕然：“這......公子若不回周國，那.....”他簡直不知要說什么了，到了后來，已是語無倫次，“那豈不是有負(fù)大王.......”

    “這里是公子歧的封地。”

    “這......”馬將軍臉色不解，這是什么意思？

    姬忽淡淡地說道：“單真正管理這里的人是信陽君。”

    之后的，即便馬將軍再愚鈍也悟出了所以然來，昨晚發(fā)生了那樣的事，勢必會落入信陽君耳中，到時信陽君必會派人追殺。

    信陽君與秦國新王互為兩派，水火不容，而秦王繼位來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追查公子忽，如今這事還發(fā)生在了公子歧的封地，于理，信陽君都不會坐視不管。

    不管是信陽君會捉拿公子，以緩解兩派的關(guān)系，還是其他的，對他們而言都是不利的，這點馬將軍毋庸置疑：“那公子可想好去哪里？”

    哪里.......

    姬忽微微抬頭，望著東方乍現(xiàn)的曙光，眸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