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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真是一番令人動容的表白。”阿默斯悅耳的聲音令埃莉諾全身一震。
她匆匆抬頭,正撞上喬治的視線。他目色灼灼,專注地凝視她,她不自禁側(cè)眸回避。喬治見狀苦笑了一下:“我無意逼迫您回應我……”
他沉默須臾,低姿態(tài)地補充:“但哪怕只是賜予我最微薄的一丁點好意,您都會使我成為這世上最快樂的人。”
要對這樣懇切動聽的話語置之不理是不可能的。
但埃莉諾默了許久,都無法出聲回應。她甚至感到迷惑,不明白為何對方會挑選這個時機將話言明。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能行動的范圍有限,而你正需要一個死心塌地的心腹,替你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要籠絡住他,你甚至不需要將身體交付出去,”阿默斯哧哧地笑,“讓我想想,手肘相碰、撞進懷里這樣的小意外就夠了。”
“你在猶豫什么?嗯?”阿默斯向來欠缺耐性,聲調(diào)已然冷了下來。
對腦海中的聲音置之不理,埃莉諾向喬治微微一笑:“我的確有求于您。”
他搭住她手背的拇指不覺更用力,迷人的黑眼睛因為喜悅一瞬間亮起來。
“請您不要再靠近我了。”
青年眼里的光芒霎時黯淡。
埃莉諾無端想起很久以前,她失手摔碎了珍愛的玻璃花瓶那一刻的驚惶。加深笑弧,她力圖讓自己顯得更冷酷,同時堅決地將手從對方掌中抽出來:“恕我直言,您廣受喜愛,是八國領主的寵兒。如果與您關系過于密切,除了不必要的流言和成倍的嫉妒與誹謗以外,我什么都得不到。”
“但……”
“您的心意讓我倍感榮幸,但我不需要。”
如果喬治·馬歇爾和往常一樣敏銳,他不會察覺不到她的坦誠。她的確不想讓他留在身邊,這心情沒有一絲作假的痕跡。
良久的沉默。
喬治勉強地扯起個笑弧,緩聲譴責:“埃莉諾女士,您……非常殘忍。”
她竟然真的笑出聲了:“對此我不否認。”
語畢,她轉(zhuǎn)身往城下走。喬治沒追上來,她竟然松了口氣,也許只需要再多那么一會兒,她就會在對方的注視下動搖了。喬治顯然沒想到會被這樣冷言拒絕,只要他還有一點作為騎士的自尊心,就不可能再與她糾纏不休。
車隊整裝待發(fā),書記官急匆匆攔住上車的埃莉諾:“夫人,喬治爵士決定繼續(xù)南下。”
埃莉諾的反應很平淡:“我知道,不要忘了把商會的介紹信交給他。”
書記官便將滿腔的話咽下去,點點頭:“是,夫人。”
相比之下,阿默斯的反應就沒那么平靜。馬車剛剛移動起來,黑發(fā)男人就面色不善地從虛空中現(xiàn)身,冷冷將埃莉諾的下巴扳轉(zhuǎn):“你在打什么主意?”
埃莉諾掙了一記,卻被鉗制得更緊。她懶洋洋地笑:“我似乎沒有義務對你言聽計從。”
“埃、莉、諾,你對我的態(tài)度越來越隨便了,”阿默斯的眼睛比火焰更紅,卻比冰更冷,“不要忘了你究竟是依靠誰才走到了今天。”
“我怎么敢忘,我最親愛的阿默斯大人,”埃莉諾的指尖輕挑地在男人頰側(cè)一蹭而過,挑釁般嘲弄他,“你對馬歇爾就那么中意?”
阿默斯噗嗤一笑,神情依舊冰冷:“我找不出你拒絕他的理由,除非……”他危險地瞇了瞇眼。
“除非?”埃莉諾十分鎮(zhèn)定。
“你出于異常愚蠢的理由和無可理喻的道德觀,不想利用他。”
埃莉諾微微一笑:“我有自己的理由。”稍稍一頓,她放緩了語氣:“趁手的劍也不只有他一把。你何必那么焦躁?”
阿默斯倏地松開她,一轉(zhuǎn)眼又是笑吟吟的:“如果你對任何男人真的動心,你很可能犯錯失敗無法完成愿望,連累我被契約反噬,所以……如果有任何異常,我會吃了那個男人。”
“隨你。”
※
車隊趕回卡斯蒂利亞已經(jīng)是數(shù)日后。老艾德文的葬禮定在第二日,北洛林境內(nèi)的附庸、乃至近旁的領主紛紛遣侍者悼唁。而這些使者清一色都是領主本人未婚配的子息,其中意圖昭然若揭:
坐擁北洛林實權和南烏爾姆數(shù)座莊園,如今埃莉諾是八國最理想的妻子。如果能獲得她的親睞,單身漢就能一躍成為領主。這些貴族青年各出奇招,竭力想博得侯爵夫人的關注。幸而他們好歹沒忘記這是老侯爵的葬禮,但即便是黑色的喪服,也被有心人玩出了領口花邊、罩衣下擺等新花樣。
埃莉諾顯然對他們興致怏怏,除了在圣堂誦經(jīng)時幾乎不在人前現(xiàn)身。而卡斯蒂利亞名義上的繼承人小艾德文,也只在葬禮當日露面,不給各位套近乎的機會。
葬儀第三日清晨最后的儀式結束,死者的靈魂在渡靈人的引導下跨越冥河,在彼岸永遠地休憩。繪有波浪圖案的棺木落入地窖石槨,徹底與日光訣別。放置在棺槨外的油燈共七盞,每日吹熄其一,今天是第一天。
埃莉諾側(cè)身容渡靈人先行離開,徑自登上地窖石階,沒有回頭。
“埃莉諾女士。”
她立即被人攔住了。
“羅伯特大人。”埃莉諾微微頷首,向?qū)Ψ轿⑽⒁恍Α?
羅伯特·奧瓦利公爵,座下的科林西亞公國與北洛林毗鄰,是八國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強國。他居然會親自來到卡斯蒂利亞,實屬埃莉諾意料之外。
“對兩位艾德文大人的不幸……”羅伯特大人嘆了口氣,真摯而坦率地相求,“能否占用您一些時間,我有事想要與您商談。”
埃莉諾矜持地頷首:“時間還早,如果您不嫌棄,不妨到花園中散步。”
羅伯特微笑著點頭,示意她先行。他年過四旬,身姿偉岸,皮膚微微發(fā)紅,茶色的雙眸如炬,一看就是位戰(zhàn)士。這位公爵也的確以戰(zhàn)功聞名:他率軍隊橫掃荷爾施泰因和特里托,差一點就能建起數(shù)百年未見的遼闊統(tǒng)一王國。
“您能造訪卡斯蒂利亞是我們的榮幸,”埃莉諾客氣地寒暄,“您十多年前的雅倫堡大捷我至今還時常聽人提起。”
“都是過去的事了,您這么夸我我可擔不起。”羅伯特的笑容里有種孩童般的生機,他毫不避諱地盯著埃莉諾,仿佛想透過面紗后看清她的面容。
這樣的視線埃莉諾無比熟悉。她啞然失笑的同時,又警惕起來:羅伯特成婚多年,妻子希爾德加身份高貴,是名義上八國共主克洛維四世的姐姐,目前她還不想得罪尊貴的國王陛下,這位公爵行事卻如此露骨……
卡斯蒂利亞的花園依然疏于打理。她不動聲色地稍拉開距離,引著對方向視野更為開闊的方位走,在一座古典的圓形小亭中駐足:“不知您有什么事想與我相談?”
羅伯特來回踱了幾步步,最后抬頭直言:“請您原諒,我不會拐彎抹角地說那些漂亮話。總而言之……”他突然轉(zhuǎn)正身體,直視埃莉諾:“您是否愿意成為我的妻子?”
埃莉諾呆了片刻,仔細打量對方,審慎地問:“您不在開玩笑?”
羅伯特窘得臉色更紅:“您覺得呢?”
“三女神保佑,所有人都知道您已成婚多年,”埃莉諾往亭外方位踱了一步,沉了聲調(diào),“我無法理解您的意思。”
公爵仰頭哈哈笑了,將頭發(fā)往后一捋,漫不經(jīng)心地答:“和希爾德加成婚那么多年,她始終沒能給我個男孩,這樣下去可不行!”他向埃莉諾連進三步,懇切道:“我會想辦法讓神殿承認這段婚姻作廢,真要算起來,她和我是七度內(nèi)的遠親,您不用擔心名分。”
埃莉諾警覺地挺直了脊背,卻沒繼續(xù)后退:“我不能答應您這種荒謬的請求。”
羅伯特唇線緊繃,眼中現(xiàn)出執(zhí)拗的亮光:“您會的。”
不愿再與他糾纏,埃莉諾一語不發(fā),揚長而去。
才回到主臥,阿默斯就現(xiàn)身,樂不可支地撐著半邊臉頰,邊咬著指尖邊笑:“不愧是我的主人,嫁給羅伯特大人吧,再和艾德文那時候一樣除掉他,埃莉諾女士就是阿雷西亞最富有、最強大的領主了。”
埃莉諾睨他,卻沒立刻否決這提案,語速越來越快:“羅伯特手中的一塊封地,原本是我母親的嫁妝。但如果北洛林、南烏爾姆和科林西亞都落入一家手中,近旁的領主還有克洛維陛下都不會坐視不理……但不需要羅伯特死,這就很可能成為我回艾斯納的契機。”
她深深吸了口氣:“阿默斯,這次也要麻煩你了。”
阿默斯與她親昵地貼了貼額頭,吐字輕柔:“你不妨再多依賴我一些。”
埃莉諾從眼睫下看他,突然低低道:“你這半個月都沒……”
黑發(fā)男人用指腹堵住她的唇,瞇著眼輕笑:“嗯?”
她羞赧般垂下頭去,看不清神情:“下一步需要依靠你的力量。”
“哦?我親愛的主人已經(jīng)有計劃了?”阿默斯托住她的后腦,輕吮著吻下去,“對我親愛的埃莉諾,我向來有求必應,”
北洛林的夏日已悄然步入尾聲,午后的室中涼而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