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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種時節(jié),有大量耕地被擱置,也就意味著今秋的糧食面臨告急之險。此番皆因南邊沿海一帶商業(yè)發(fā)展迅猛,所需雇工驟然增多,而西北地區(qū)苦寒,即便辛苦勞作一年,能出產的口糧也有限,又因去冬凍死太多人,所以有了南邊這樣的契機,擋都擋不住的南遷潮席卷整個天穹。
也就是土地富裕的地方無人耕種,相對人多地少的南邊卻聚集了更多的人,這樣一來,便給了保守派話頭,說到底,一個帝國吃食才是最重要的,糧產不能保證,別的還有甚可談的,這讓原本就艱難的孫未再添阻礙。又因其遲遲不肯放權,朝中對他的誅心言辭層出不窮,每日早朝皆是一片烏煙瘴氣。
“真是一幫老混蛋!”冉于飛帶著一肚子火氣回道乾元殿,桌子一拍,咣咣鐺鐺的瓷器聲令人十分惶恐。
小包子見勢不好,忙遣人將令桐請了來,待令桐過來時,冉于飛還徒自氣鼓鼓的坐著,見她進來也不搭話,只拿眼神瞧她一舉一動。
“什么事至于氣成這副樣子。”令桐替他端了杯茶遞過去。
“這幫混蛋忒不把朕放在眼里,開海的事是朕默許的他們看不見么,這是反對元輔還是反對朕呢,尤其是那個秦文川,以前看他也是個緘默文人,現(xiàn)在倒成了諫臣,什么事都要插一腳,他就是把元輔擠兌下去,便輪著他了么,還是干脆想把朕也一并擠下去!”
“這就忍不了了啊,凡事涉及利益哪有不起是非的道理,隨他們去便是,橫豎憑他們怎么鬧,也鬧不過元輔,何必生這份氣,倒是如今耕地擱置的事要解決一下,若不然有這么個兩三年,人家就不是鬧元輔了,正經就是鬧你了。”
冉于飛何嘗不知其中的道理,他就是被鬧得心煩發(fā)發(fā)牢騷,他將她拉到身邊,腦袋依在她肩頭,悶聲道:“朕知曉,不過是被他們鬧的心煩,讓朕偎一會。”
“你若是真的看他不順眼,此時動手也并非不可,留著他無非也就是起個制衡之用,但現(xiàn)在瞧來,倒是麻煩居多,元輔這個人我行我素不能以常理論,制衡在他身上并不能發(fā)揮好處,秦文川的把戲他根本瞧不在眼里,況且開海亦是我們所愿,被這樣處處阻撓反而壞事。”
令桐的意思冉于飛聽懂了,對輔臣動手意味著什么,他心里比誰都清楚,之前她勸自己維穩(wěn),現(xiàn)今又劍走偏鋒出險招,這其中微妙的轉變不能不令他有所疑心。他抬起頭注視著她的眼睛,不能怪他多心,他越是捉摸不透她越是患得患失。
令桐坦然道:“因勢而變,所謂亂中取勝,你既然如此束手束腳不如快刀斬亂麻,秦文川這個人私心太重,又處處拿捏著太后的心,對你來說已然是弊大于利,趁著西北大捷的余溫,你此時掌權正當時,我知你早已按捺不住,一腔抱負就這樣憋著,你不難受么?”
令桐處處洞察其心,冉于飛的心思也被她挑了起來,眼下前有秦閣老逼政后有太后逼婚,冉于飛不得不出手了,而把柄么便是崔成一事。
崔成的死很明顯是保守派自唱自演的犧牲品,此事若是被崔候知曉,頭一個倒霉的就是秦文川。然圣上的用心不止于此,崔成之死能做的文章還有很多。
先是查出崔成重傷于酷刑,死于投毒,此結論一出,崔候瘋了一般要孫未償命,但隨后又出的跡象表明,行刑之舉乃是刑部私下所行,與元輔無關,崔候便又在崔成下獄一事上做文章。道是孫未罔顧司法擅自關人,仍舊要其償命,這下不用冉于飛出手了,元輔便將崔成的惡舉罪行公諸于眾,一并連之前搶占民田買賣民女的事也揭了出來,這種事自然少不得崔候的份,還有諸多見不得人的勾當一樁樁一件件被揭發(fā)出來,崔候這下招架不住了,他沒想到,孫未出手便是死招,這要依法來辦,自己便是不去見崔成,也要被判流放了。
事還沒完,就在崔候幾近崩潰走投無路之時,又爆出崔成的死乃是秦閣老為首的保守派所為,這下崔候的瘋狂程度已經遠超崔成之死,那種被利用的恥辱已然讓他無法承受,吐血三升后徹底臥病不起。
圣上體恤其痛失愛子又年老病重,特赦其流放之罪,只削了爵位降為庶民,子孫仍可通過科舉入仕,賜住原居,當然這一切還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不過崔家這一代幾乎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子孫,科舉之路已然無望,只剩下個崔繡櫻,可她如今身為待罪平民之女,只有個太后姑姑怕是不足以抬高身份,入宮封后是不能夠了,婚嫁一事遂變得十分尷尬。
崔家變故,一夜從天上掉到地上,最尷尬的便是太后,她這還打量著振興崔家呢,如今卻成了光桿司令。至于崔繡櫻,如今做皇后是不能夠了,可她卻想退而求其次,入宮做個嬪妃還不成么,可冉于飛隨后便她說了一番道理。先說以崔繡櫻如今的戴罪之身進宮,受到的擠兌可想而知,而太后又不可能護她一輩子,而且說到底,她所出之子是不能繼任皇位的,所以太后此舉根本是無謂掙扎。
還有一處,她若要進宮為妃嬪,便要在封后之后待選秀,那就要拖到至少兩三年甚至更長之后了,以她的家世與年紀都已不可能,是以太后不得不抱憾取消念頭,做主給她尋了個富商之子了事。
至于秦閣老,濫用私刑致死的罪證已然不輕,圣上念在他輔政多年,特準其告老還鄉(xiāng),保守派沒了領頭人,便有些不成勢,孫未的開海之路也相對變得順遂。
親政大婚的事一解決,冉于飛變得輕松不少,想起搬到延禧宮許久的白包子不由眉頭深皺,他得想個法子讓她再搬回自己寢宮才行。
這日與令桐看完折子后業(yè)已入夜,冉于飛留她吃飯后順勢談起了耕地移民的問題。
“你說,減少北地賦稅如何?”冉于飛問道。
“賦稅當然要減少,但卻是不夠,我心里琢磨了一個法子說與你聽聽。”
“哦?說來聽聽。”冉于飛被她挑起了興致。
令桐自己沏了杯茶緩緩道:“是這樣,我?guī)自虑芭c我家大姐去了一封信,托她帶領當?shù)孛癖姼锊シN,她如今生產完正無事,再加上她將軍夫人的身份,帶動民心,起個好頭。我還一并寄了好多南邊雜交出的種子過去,讓他們嘗試播種,或者能改良當?shù)匚锓N也說不定。還要鼓勵他們開墾荒蕪之地,只要他們回遷便分其土地,不過需要免稅三年,待他們有所緩解在適當收稅,當然法子并不一定有效,卻可以嘗試,至少先把這股南遷熱給退了,若是都到了南地,那北地早晚會成無人區(qū)。”
冉于飛眼前一亮,看她的眼神也有些復雜,一來他覺得此法可行,二么,她居然背著自己做這么多事,到底意欲為何!
倒不是冉于飛懷疑她的用心,而是令桐與他從小斗到大,在他的念頭里,她能與他和平相處已然不易,她或者一直都討厭自己也說不定,從來不指望她能對自己上心。大約是從北戎那次開始,他對她的用心就有些捉摸不透,她事事?lián)踉谇邦^,總是在關鍵時候推自己一把,這是對自己動了情還是有甚隱情。若說有情,可她又為何回避自己的情意,既然你情我愿還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家世身份又沒什么障礙,可謂是名正言順。若說沒有,可她這樣處處為自己著想,甚至是舍身相助,卻又為哪般呢。
為著權哥瑞國公?冉于飛并不相信,她一直是個有自我的人,為了所謂家族利益這樣犧牲,怎么看都很勉強。而且權哥也不會要求她這樣做,那便是有甚隱情了。
這個念頭一直隱隱在他心內盤旋,白包子這十幾年的人生,幾乎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過來的,又有什么是自己不知曉的嗎,便是有,至于到這種舍身取義的地步么。而且近年來,白包子的行事越發(fā)沒有顧及,他心有恐慌也是為此,卻總也摸不著頭緒,他真是拿她一點法子都沒有。
她不接受自己,對于許如清也未見得多么熱心,他每每吃醋也不過是為自己找個借口,但他看得出來,她對情愛一事并不上心,她就這樣一點不考慮自己的婚嫁問題么,若是自己始終進不到她的心里,是否預示著四年之后,她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天也不早了,今天就留下來吧。”冉于飛與她商議妥當后夜已深,順勢將自己的念頭說與她聽,不論將來如何,現(xiàn)在他并不想放開她。
“延禧宮的冰是你停的?”令桐斜她一眼,他為了讓自己留在乾元殿真是什么損招都使啊,現(xiàn)在天兒越來越熱,他真是干的出來!
“呃……”冉于飛厚著臉皮理所當然道:“現(xiàn)在宮里節(jié)省用度你不知道嗎,你一個人住一個宮要浪費多少冰知道嗎,所以只有跟朕擠一擠了。”
令桐干哼兩聲,真是有臉皮說啊,那是她一個人住么,他三天兩頭找各種理由蹭她的床,到底是誰在浪費了。罷了罷了,橫豎她去哪他都有理由靠過來,住哪都一樣,所以她十分痛快的答應了,她可不想一個人去那熱死人的延禧宮。
但令桐還是低估了這廝的臉皮厚度,待她沐浴完正待上床睡覺時,冉于飛又告訴她另一噩耗,她的小床被撤了,如今圣上的寢宮,只留下一張龍床。
令桐當場吐血,這日子沒法過了,宮里已經節(jié)省到沒有她的容身處了,她必須要出宮!